“接着!”
陈烁向她扔来一把乌黑锃亮的长剑,沉着声音喊道:“现在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
苏锦胸口起伏,双手紧握剑柄,深深地看了阿山一眼,随即重重点头,眸光如电。
是的,现在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你对敌人手软,他的剑在刺进你的胸口时却不会迟疑半分。她从未杀过人,在法制社会长大的她,也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要被逼得杀人。现在,为了她的性命,为了她看重之人的安全,她要开杀戒了!
三个生死相依的人眼神在空中交汇,不需言语,分别转开身将阿山护在中间。
黑衣侍卫一个个地倒下,剩下不到二十人。大多数人都受了伤,可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却将自己残破的身躯站得笔直,将苏锦四人紧紧围住,在他们身边筑起了一堵坚不可摧的人墙。
暴雨如注,无情地浇在男人们伟岸的身体上。黑衣侍卫眸光精锐,脸上是一种震撼人心的视死如归。
眼眶一阵发涩,苏锦紧握长剑横在胸前,忽然觉得,能这么战斗一回也不枉此生。
却在这时,忽听骏马一声长嘶,好似出笼的猛虎,疯狂地向着人群外冲去!
苏锦大惊,伸手欲抓住马缰,却被一人抱住,骏马驮着阿山转瞬便冲出了重围。苏锦惊恐气急,一掌劈向拉住她的人。男人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微怒的低吼在耳边响起:“马跑得那么快,你不要命了?!”
她才猛地呆住,回头看向陈烁,双目通红:“是你在马股上刺了一剑?”
黑衣侍卫的包围圈已经被受惊的马冲开,来不及再说什么,蒙面人已再次挥剑冲了进来。
这一次,陈烁没有放开她,一手挥剑厮杀,一手紧紧抓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忽然,在暴雨呼啸声中,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蹄声如同狂风一般迅速逼近。无数的黑甲骑军从各街道口涌出,彪悍迅猛,威势惊人。蒙面人一大片一大片地倒下,被黑甲骑军的马蹄重重地踏过,仿佛只是呼吸间的功夫,刚才还气势如虹的队伍顷刻间便化做地上的一滩血泥。
冲在最前面的何铭一剑结束了最后一名蒙面人的性命,驱马前来,一身重甲的他身姿轻盈地跃下马来。看着陈烁一身的伤,他有些愧疚地冲陈烁抱拳道:“王爷,属下来迟了。”
“无妨,戴兴呢?”陈烁淡淡地问。
“戴兴与属下赶到东郊时,隐蔽在那里的军队正准备撤退。我方歼敌二千,伤亡八百。戴兴正在善后,属下便带着七队前来支援王爷。”
一个念头在闪电般在脑海中掠过,好似有一股热血瞬间冲上头顶,苏锦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了陈烁一眼。男人眉心微皱,避开她的目光,沉声道:“做的好,接下来清场的事交给你,务必做到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苏锦一把揪住陈烁的衣领,目眦欲裂,疯了一般嘶声力吼:“阿山在哪里?!你把阿山弄哪里去了?!你这个卑鄙小人!”
仿佛有巨大的惊涛骇浪在男人心中席卷翻腾,他一把握住已经捏住他喉骨的小手,眼睛深黑一片,“你以为,是我?”
“滚!”
苏锦狠狠将他推开,身姿灵敏地翻身跃上何铭的坐骑,脚上重重一踢,骏马便呼啸着向阿山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
冷雨如刀般重重地割在脸上,砸进眼里,生生的疼。苏锦紧紧伏在马背上,双手已经被缰绳勒得血肉模糊。她并不怎么会骑马,薄弱的身子随时有可能被狂奔的骏马甩下去,然后狠狠地撞击在街道两边的石墙上。
然而此刻她什么也顾不得了,脑中空白一片,心中的剧痛和悔恨如潮水般涌出。
她怎么会这么蠢!亲手打晕最信任自己的阿山,亲手将他逼入险境!何铭说“歼敌二千”!陈烁说“处理干净不留痕迹”!原来,他早就有所部署!原来他早就知道会有救兵!
可是,他却在阿山骑坐的马股上狠狠插了一剑!
马蹄滚滚,骏马在她疯狂的鞭策下在泥泞的山路上飞奔。大雨将阿山离去的痕迹冲得一干二净,毫无目的地不知道奔了多久,她忽然勒马停住。
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冻结,她“咚”地一声从马背上滚下来,全身剧烈地抖动起来。
在她的面前,是帝都外最为凶险的流丹河。
在河岸的堤坝上,有一大片很明显的滑行痕迹。堤坝的泥泞中,一只黑色的牛皮鞋静静地泡在浑黄的水里。
她送给阿山的,被他视若珍宝的皮鞋——跟这只一模一样……
☆、152 心灰
陈烁等人赶到的时候,她就那么坐在没膝的泥水里,手里紧紧地抱着那只皮鞋。面色青白,双眼赤红,乌黑的嘴唇不停地抖动着。
陈烁缓缓蹲在她面前,双手搂住她的肩膀,轻轻叫了下她的名字。她僵硬地抬了抬头,好像不认识他一般瞪大了眼睛,可眼里却空洞一片。
心里好似被冰刀划过,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痛瞬间袭来,陈烁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惨白的薄唇抿得紧紧的。然而此时怀里的女子却猛地挣扎起来,一拳打在他受伤的肩头,他却只是闷哼一声,紧紧咬牙,不肯松手。
这对痛算什么,比起她看向他时,眼里陡然爆发的仇恨与愤怒所带来的心痛,他情愿她用刀来剜他的肉!
女子挣脱不开,顿时急怒攻心,一口鲜血喷出,在他怀里晕死过去。
风疾雨狂,他感觉眼眶一阵阵发热,他想,应该是雨水冲到眼睛里去了。
何铭早已经带人下河打捞,然而雨大风急,湍急的流丹河能在片刻将将一切粉碎,吞噬,然后消化。河水已经被何铭等人翻得浑黄,却只找到了一个马鞍。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怀里的女子,然后将她放到李骁手里,沉声道:“好好照顾他。”李骁沉重点头,抱着苏锦大步向自己的坐骑走去。
陈烁目送着他们离开,直到他们的身影隐没在层层雨帘之中,才缓缓转身。寒风萧瑟,暴雨如注,男人挺直了背脊向流丹河走去,修长的背影透着一种说不住的孤寂与凄凉。
————————————
苏锦其实没有晕多久就已经醒来,她知道陈烁将她交给李骁照顾,也知道她被送回了她自己的小院子。
一批又一批的大夫给她号脉,在外屋低声地商讨治疗方案。有人默默地注视着她,有人给她擦身,有人给她上药,有人给她包扎,有人嘤嘤地哭,有人端了药来,用瓷勺喂入她的口中。她却紧紧咬着牙关,一滴药也不肯咽下。她不要喝药,不要包扎,不要上药,她固执地闭着眼睛,恨不得就此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
她便这么昏昏沉沉地睡着,一颗心仿佛已经随着阿山一通跌进流丹河,被冰冷的河水撞击、冲刷、磨蚀,最后一点一点地下沉、粉碎、消融。
脑海中不断有少年如画般的脸庞闪现,阿山用麋鹿般的清澈双眼深深注视着她,无限欢喜地说道:“等我出来,我一定要挣很多钱给你们!我要让你们过上最好的生活!”
他不满地说:“别摸我的头,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喃喃地说:“只要有你,阿山就有家!”
他淡淡地说:“一切有我。没事的,有我在。”
他轻轻在耳边说:“闭上眼睛,等你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他哽咽着说:“到时候,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是你的,全天下的人都听你使唤,谁让你受委屈,我便要他加倍奉还!我要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他轻笑着说:“你真是个贪心的人。我和他,最终只能选一个的。”
他……最后晕倒在她怀里时,眼里闪过的惊讶神色……
然后,是一张男人的潇洒无双的俊脸,那双总是轻蔑地看着她的狭长双眸闪着戏谑的光,薄唇微扯:“你真是猪。”“猪,我来接你回家。”“猪,我真高兴,我真高兴!”“猪,你是我的女人。记住,我的女人该由我来保护。”“我不会再放开你的。”
还有黑甲男人沉着的声音:“我方歼敌二千,伤亡八百……善后……”
心如刀绞,最后一幅幅画面变成光怪陆离不断旋转的旋窝,她再次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
然而她终究未能如愿,没有就此沉睡不醒。有男人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沙哑低沉,可她却觉得很刺耳很刺耳,她一点也不想听到,一点也不想。
“猪,快醒来,你都已经睡了三天了,再睡下去就真的醒不过来了。到时候,我就算善心大发,任你打骂你都没机会了。”
“猪,淏弟马股上的一剑真的不是我刺的,我说过,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绝不会伤害他。我早就知道顾骏先的部署,所以才故意拖住他的注意力,却暗地里让何铭和戴兴去剿了他原本打算围攻皇宫的军队。那几千人全是他亲自训练的精锐部队,倘若真让他们近了宫门,后果不堪设想。我不得不防,才故意做出垂死挣扎的假象,并不是故意瞒着你。”
“猪,多想你向上次一样,那么坚定地对我说,‘我信你。’现在,你还信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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