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有了她。
他看着宝嫃的眼睛,把心中的话埋了回去,小心地把她的头重新摁回自己怀中:“娘子说是瞎说的,那就是瞎说,娘子喜欢就好。”有她喜欢,那就好。
两人低声细语,刘凤玄摸着宝嫃柔软的身子,望着那桌上的油灯,正想着是不是要做点什么,正有点儿呼吸沉重之时,却听到外间一阵狗叫声。
本不以为意,只有刘凤玄心里有些猜疑:狗叫的有些急,难道是那些山匪又这么快去而复返?不过好像不太可能,他们的同伙都在县内。
正在想着,自家的门却被剧烈地拍响了。
宝嫃一骨碌起身,脸色惊疑不定:“夫君,谁来砸门?”
刘凤玄将她按坐在炕头上,很是利落地下了地:“你在这儿别动,也别出去,我去看看。”他倒是想看看,是哪个不知死的还敢来挑衅。
宝嫃拉住男人:“夫君,留神些……”她心慌慌地,“是不是跟白天村长说的事儿有关?”
“没相干的。”刘凤玄安抚了她一句,“记得乖乖等着。”
宝嫃点点头,看他出了门。
刘凤玄到了院内,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门外,在激烈的敲门声里,有个声音带着哭腔,叫道:“姐姐,姐夫!是我……”
刘凤玄脚下一顿,而后想到这是谁的声音,当下三两步到了门口,把门闩抽出来将门打开。
门口处,站着个矮小的身影,见了男人,便叫道:“姐夫……”竟是是宝嫃的妹妹宝嫃如。
刘凤玄一惊,赶紧把宝嫃如叫进来,看看门外没有别人,就把门关上,回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宝嫃如却问道:“姐夫,姐姐呢?”
刘凤玄还没回答,就听到身后宝嫃惊道:“阿如?”
他回身一看,却见宝嫃打开门出来,原来她在里面仔细听着外面声响,依稀听到是宝嫃如的声音,便忍不住探头看看,没想到真看到了自己妹子。
宝嫃如一看宝嫃,立刻便扑过来,将宝嫃抱住:“姐!”泣不成声。
宝嫃吓了一跳:“怎么了?阿如,到底怎么了?你别吓唬我。”
宝嫃如哭着:“姐,这可咋办啊,家里头的房子塌了……”
这时侯连家二老也听了动静,便听连婆子道:“谁啊?”声音很是不高兴。
刘凤玄见已经惊动了他们,便叫宝嫃如同宝嫃先进去。
宝嫃把宝嫃如领了进屋,借着灯光一看,见她半边身子都是泥水,想这丫头摸黑走这么久的路,还不知担了多少惊怕,水湿了的泥地不好走,定然是跌跤了。
她又是心疼,又是心酸,赶紧把门先关了,给宝嫃如换了身衣裳,才问道:“阿如,好好说,到底怎么了?”
李家那屋子,原本就是不好,上回去刘凤玄也见过,都是摇摇欲坠了,经过上一回的大风雨,早已经承受不住,这回一块儿雨云经过,被急雨一浇,自然就塌了。
宝嫃如抽泣着:“爹娘不想让你知道,可是、可是都没有地方住了……姐,我只好偷偷来找你了……”说着,泪又落个不停。
这功夫,就听外头连婆子叫道:“什么?来这里干什么,总不能让他们也住这里?这些丧……”还没骂完,忽然嘎然而止。
原来刘凤玄在外头拦着他们,可是宝嫃如是孩子,不知道收敛声音,她们姐妹说话,却给连婆子听了去。
连婆子一听,立刻如热锅上的蚂蚁,自发地想到李家三人来自己家里吃喝的情形,一时忧心如焚头大无比。
上回因把卖布得来的钱给了李家一半,还大闹了一场,才刚刚平息,忽然又闹出这一桩事,还正是要卖新麦的当口,连婆子顿时又想到那麦子钱,于是更上火了,她正想跳脚骂,骂了一半,望见刘凤玄的眼神,就住了嘴。
可她仍是担心的,就放低了声音:“世珏,这回咱们可说好了,那麦子钱可不比织布钱,布是宝嫃一个人织的,给他们家点儿就给吧,这麦子钱可是咱们家的命根儿……”
刘凤玄看她同连老头气急败坏,淡淡地只道:“我说过,麦子钱不会少一文,倘若你们不放心,明日自己去卖就是了。”
连婆子一听,倒是惊了惊:“儿啊,真的不会给他们?”
连老头忙道:“世珏都说了,就一定不会给,你还能不信?”生怕儿子改口。
连世珏看一眼两人,转身自回了屋,两个老的心怀鬼胎,半晌,连婆子挥手让连老头进屋,自己就蹑手蹑脚走来偷听。
宝嫃被宝嫃如说的也是一阵落泪。刘凤玄站在门口,听宝嫃如放低了声音,道:“姐你也别急,今晚上爹娘在邻居家里暂时睡着,我……我就是想跟你说声儿,不是想给你惹麻烦……”她听了方才连婆子那一吼,才想起爹娘不让自己来打扰宝嫃的用意。
宝嫃抱着她:“不是、不是……”心里好生悲酸。
宝嫃如将她推开:“姐,我这就回去。”
宝嫃如一个丫头走这么长夜路,本来就惊险有加了,这时侯宝嫃哪里肯放她,姐妹俩正争执间,身后刘凤玄道:“今晚上睡在这吧,我去柴房睡。”
宝嫃吓了一跳:“夫君!”
宝嫃如也吃了一惊,男人道:“娘子,你拿一床被子给我。”就出了门。
连婆子见状,赶紧一溜烟地回到自己房中。
刘凤玄大步进了柴房,宝嫃反应过来,让宝嫃如留在房中,自己跟着跑到柴房:“夫君!”
刘凤玄见她脸上泪痕未干,便替她擦了去:“照我说的做……”顿了顿,又道,“你娘家的事儿,别担心,我会解决。”
宝嫃道:“夫君,婆婆说……”
“跟他们没有关系,”刘凤玄摸摸她的头,“你自管回房去睡,给我一床被子就行了。”
宝嫃用力摇头:“可是夫君怎么能睡在这里?我跟宝嫃如睡这里,夫君睡……”
她还没说完,他笑了笑:“傻娘子,先前比这个更坏的地方也睡过,再说,我的身子不碍事,但若是睡坏了娘子就不好了……”
他先前素来都是一张冷脸,让人退避三尺,更不会说些甜言蜜语,可面对宝嫃,有些话不由自主地就说出来,仿佛是顺理成章自然而然般,说完了,自己才反应过来,心里暗笑自己,一把年纪竟会如此。
便佯作无事,把话题转开道:“对了,我回来时候的那些衣物你都收拾起来了吗?也给我拿来。”
“夫君要干什么?”宝嫃紧张地望着他。
“只是看看,放心吧。”他温暖的笑让她有几分安心。
宝嫃忐忑地回去,拿了床被子,又打开墙角的箱子,把放在箱底的衣衫取出来,拿在手中,只觉得手也滚烫。
宝嫃如也很是不安,站在地上求:“姐,怎么好让姐夫睡柴房,我去睡吧。”
宝嫃倒宁肯自己去睡,就摇头:“你姐夫说好的,你听话。”她抱着这些东西便出来。
将棉被同衣物交给男人,男人将她一抱:“快回去吧,多安抚一下你妹子,让她安心,只是你不许哭,你是姐姐,你一哭,她更心慌了。”
宝嫃听着这话,却更想哭,只好强忍着,点了点头,看一眼男人,便出了门。
男人将被子铺在地上,把衣物放在上头,默默地看了会儿,把衣裳尽数拨在一边,只把束腰的那牛皮扣带取了,这袋子极宽,上头以金属圆扣装饰,也有挡箭矢剑戟之效。
放在眼底看了会儿,男人叹了口气,把正中的那枚金属圆扣用力一扭,竟从上头掰了下来。
把圆扣在手心翻过来,却见那圆扣正中,竟藏着一物,用绸子裹着。
男人将这物件取出来,把那绸缎解开,露出的,却是一块儿通体雪白无暇的玉佩,黑暗中散发莹然的微光,触手生温。
他拿在手中,手指头在上头慢慢抚过,放在眼底看了一番,便又慢慢地包了起来,这回却是放入了怀中。
男人倒头睡下,昔日的衣裳在,他却不用,取了条木柴垫在脑后当枕头。
墙角两只相依相偎的鸡在黑暗中发出咕咕两声,男人看了那玉佩跟诸般旧物,心里本有一丝怅惘,此刻却莫名笑出声来:“你们倒是好……不过咱们都是一样的,都是娘子喂着的……哈……”想到宝嫃,整个人也暖了起来,竟带着笑睡着。
刘凤玄睡到半夜,忽然听到柴房门响了一声,他本就警觉,当下便绷紧了身子。
当察觉那股温和的气息的时候,整个人才又放松下来。
那人把门关了,轻轻走到他身边儿,窸窸窣窣地,却是慢慢地也躺了下来。
男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察觉她从身后轻轻地抱住了自己,喃喃地叫了声:“夫君……”
他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宝嫃没想到他没睡,便瞪大眼睛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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