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氏已经知道古道的事,在旁听他们说了会,看着桌上的菜,陷入沉思。
她是个性格大器。性子开朗,不畏世俗的人。原来,为了渺然的面子。和鬼古子保持着距离,实际上,内心对鬼古子有一股缠绵的柔情。若不然,当年在西南侯府里,怎么会与他有了私情?
桌上有两道菜,专门为鬼古子作的,一道小炒玫瑰肉和九味贵妃鸡是他极爱吃的,玫瑰鸡便是在这两道菜的综合下炮制出来的。
鬼古子眼红红地挟起一块小炒玫瑰肉,感慨万千,“这可是我娘原来最爱吃的一道菜。”
哦,孩子们恍然大悟。龚氏原来研究种玫瑰,却是与这个有关的。
栋轩咯咯地笑了出来。“大娘,真是有心人。”
颜泰微笑着看着他们,觉得他们实在有趣。
龚氏脸色微红,却无臊意,抿嘴不语。
小云率真。心中有疑问藏不住,尝了一块小炒玫瑰肉,和玫瑰鸡吃着又不同的,赞叹两声,好奇地问:“大娘,你原来怎么认识鬼伯伯的?”
小云已经十九了。虽然心性单纯,可也不太傻,问得还算婉转。
龚氏看看渺然,已经二十岁的成熟男人了。再看看福好,才十二岁,原来以为只是寻常的出生,谁知竟是大成国的公主。
知子莫若母,儿子微笑的脸上,掩饰不住内心的失落。唉,到底小云和渺然才是门当户对。她再喜欢福好,也不敢有所幻想了,前半生在豪门中度过,有着甚多不悦,对豪门与皇室实在厌倦。依然儿的出生,和性格,恐怕也不会为皇室所束缚。
龚氏笑一笑,不回答小云。看着小炒玫瑰肉,既然古子爱吃这菜,说不定他弟弟也爱吃的。中午,古道就有吃了玫瑰鸡。不由计上心头,
对鬼古子道:“这道菜既是你娘爱吃的,你又爱吃,恐怕古道也爱吃吧?”
鬼古子拍下桌子,激动道,“肯定的。那小子下午吃玫瑰鸡,我就看出来了,一定也怀念着小炒玫瑰肉。还有这贵妃九味鸡,都是我娘极喜欢,又极擅长作的。”
哦,原来九味贵妃鸡也是鬼古子喜欢吃的,孩子们都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渺然都笑得直低头。
“那好办,把这两道菜给古道送去,让他思亲,当感情到了脆弱了,你便好相让了。”
龚氏妙语惊人,大家都拍手称赞,这是个好主意。
鬼古子端着菜,就跑,福好叫着他,“慢!”
鬼古子停下脚,看着她,不知还有什么事。
“你现在端去不适合!”福好拉着他的衣袖,回到桌子边,“既要攻心,光这肯定不够!”
鬼古子把两盘菜放回桌上,认真地看着福好,“好儿有什么高见,快说,别急死我了。”
“你再想想,你娘原来还有什么爱好,比如唱曲吹乐,或者舞剑,绣花?”
鬼古子摸摸大脑袋,皱着眉道,“我离家时七八岁,也不太大,不记得娘原来有别的什么爱好,只是我小时睡觉时,娘常给我吃个曲儿,让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那算不算?”
“算!君不闻‘四面楚歌’吗?这比食物更能攻心。你还记得那曲怎么唱的?”
“是首寻常的民谣《月亮曲》。”
“你们谁会唱?”福好看着大家。宁馨和小云摇摇头,栋轩和渺然更不会的。
“你会唱吗?”福好问鬼古子。
鬼古子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轻轻唱起来,“大月亮,二月亮,我给娃娃做衣裳,衣裳做得厚又暖,做好穿在儿身上……”
“这曲好学,得找个女子来学。”福好看着小云和宁馨。
“我来。”两人争相恐后。
龚氏掩袖一笑,“不必争了。我懂福好的意思,让古道吃着和娘喜欢吃的菜,让他听着小时娘唱的歌,那心便容易脆弱。这曲儿,我虽没唱过,不过,我会唱的。”
福好激动地抱着她,“大娘唱最好!”
“为什么?”小云不解得很。
“因为她是母亲,只有母亲唱这歌最能唱出一番滋味。好,就这样,菜由地春山和鬼万青送,曲由大娘唱。大娘可别说是渺然的母亲,只扮着送牢饭的就好。”
“好吧,那再给他送点酒去。”龚氏道。
“得给滴珠也送点吃的。”福好皱一下眉,终不忍心饿着滴珠。
“先饿着她一会,待解决好古道的事再说吧。”颜泰建议。
“好吧。”福好点点头。
龚氏让胡嬷嬷取了个大木盘来,除了小炒玫瑰肉和九味贵妃鸡,另端了两样菜,一壶玫瑰佳酿,渺然端着盘子,大家拥着她往乾幸楼走去。
地春山和鬼万青守在地牢口,见大家簇拥而来,渺然将菜交给地春山,福好悄悄吩咐一番,他俩下到地牢,进了关古道的牢室。
为了避免古道使法,滴珠和古道分别关着两间牢里。
鬼万青把菜摆在一方小桌上,倒好玫瑰酿。
地春山扶起古道,冷冷道,“吃饭了!”
古道睁开眼,瞟了一眼桌上的酒菜,玫瑰的芬芳钻进鼻里,胃里似有虫子钻咬一般。中午吃了玫瑰鸡,就一声有个回味,晚上又送来了小炒玫瑰肉。
“好香的酒。”鬼万青闻了一下酒,尝了一口,咂唇道,“我还从来没吃过这样的玫瑰酒。”
古道撇下嘴,不出声。
地不平挟起一块红油莲片,递到古道嘴边,他却把头一偏,闭嘴不吃。
“不喜欢?”地不平又挟起一块鱼香茄子。
古道勉强吃了一口,地不平再喂这个,他便不吃了。
鬼万青冷笑道,“你倒是个回吃的。喝点酒吧。”
玫瑰酿的馥郁最是沁人心脾,古道喝了一口,闭目品了一会,眉毛跳动几下。地不平又把一块九味贵妃鸡递到他嘴边,他闭着眼睛吃一口鸡肉,嘴还有玫瑰酒的余香,和着九味贵妃鸡,慢慢咀嚼回味。
良久,古道半睁着眼问:“这是谁做的?”
鬼万青道,“一个老厨婆。成天就研究种玫瑰。门主见她做的玫瑰鸡好吃,就把她聘上为鬼仙门的厨子。”
“老厨婆?”
古道眼神中掠过一丝遗憾,他的娘死在他怀里的,那老厨婆只是与娘相似而已。
地不平不失时机地送上一块小炒玫瑰肉,古道含在嘴里,嚼了许久,垂目,思绪似慢慢回到童年。
地牢里陷入沉寂,地不平再喂他吃的,他巍然不动。
地牢外,福好从窥视孔里看到这里,连忙向龚氏扬扬手。
龚氏坐到石阶上,轻轻唱起:“大月亮,二月亮,我给娃娃做衣裳……”
古道听到外面隐隐传来的民谣,白净的脸上,一双鬼眉猛动几下,依然不睁开眼睛。
外面唱曲的声音极柔,极轻,听着极舒慰。一遍遍地在耳边萦绕。令人似看见一对母子,相偎坐在月亮下面,一起许着美好的愿望。
泪水顺着古道的面颊滚下来,很多年没听到这歌了,很多年没吃到小炒玫瑰肉和九味贵妃鸡了。
娘,娘死了很多年了。
思亲的情绪一经触动,如山洪爆发,古道嘴唇抖动几下,先是嚅嚅地黙念,娘。念着念着,声音变大,悲伤地呼叫起来:“娘……”
“娘……”
地牢里回荡着古道忧伤、凄楚的呼唤。就象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在茫茫人世间,绝望无助地寻呼着母亲。
牢外,所有的人都被感染了。鬼古子全身颤抖,他又何尝不是一样地想他娘?渺然搀扶着他颓然地坐到石阶上。双手捂脸,鬼古子伏在儿子身上,无声地哭泣起来。
103
“娘……”
地牢里回荡着古道忧伤、凄楚的呼唤。就象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在茫茫人世间,绝望无助地寻呼着母亲。
牢外,所有的人都被感染了。鬼古子全身颤抖,他又何尝不是一样地想他娘?渺然搀扶着他坐到石阶上。
福好过来拉一拉鬼古子,向他指一指地牢里。鬼古子抹着泪往牢里走去,地春山和鬼万青退了出来。
“古道,我只想知道娘后来是怎么死的。”鬼古子坐到古道对面,声音悲凉地道。
古道脸上布满泪水,闭目徐徐说道:“当年你悄悄离家去找爹,娘很挂念,后来娘得了病,我七岁时娘病逝了,年幼无助,连葬母都不能。这时,我遇到了紫金丹门的天真师和武真侯在外游历,武真侯让天真师收下了我,并帮我风风光光的葬了娘。所以,我不能背叛武真侯。”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七岁时,鬼仙门正在经历变数,应是你八岁时,我和爹回去找过你们,得知你被个道人和公子带走了,后来爹仙逝了,我掌管了鬼仙门,我们全国各地到处找你,未想你竟然去了越国。难怪,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你。来,我们一起喝酒,吃小炒玫瑰肉,还有这九味贵妃鸡,都是娘在世时最爱吃的。”
古道睁开眼,好奇地道,“我可以见见一做这些菜的人吗?”
鬼古子到牢外把龚氏请进来,古道盯着她。良久,笑了,“你和我母亲一样,看着都很大器、美丽。你怎么会做这些菜呢?”
“她就是你嫂嫂。”鬼古子连忙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