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坐到一边,看着他父女俩亲昵的样子,心里舒服得很,要是林至安这伤将来不落残疾就好了。
“希平。”高大在外面叫着。“我们走了。”
希平毫不客气地问:“高大,带肉和红苕粉走没有?”
“带了,回到军营我就可以做钵滑肉片好孝敬你爹呢。”
“我走了。等你们吃过年宴,我再来了。林大娘、林叔叔、福好,天冷,你们多保重。”廖希平晃动着脖子上的一双棉布手套,喜色匆匆地走了。
说到年宴,福好终于忍不住问:“娘。年宴,会吃些什么呀?”
“到时要杀鸡、鸭,要买鱼,要吃腊肉、香肠,还要做烧白,粉蒸肉什么的,总之象大户人家摆宴一样。”
“哦。”福好想象着年宴的样子,和在平王候家过年的年宴作个比较,虽然没有山珍海味,但也还算丰富。
高氏又道:“这是丰年的时候就有丰盛的年宴,若是荒年,那就是另一种局面。”
福好点点头,心里却盘算着家里的钱,两次刺绣卖了一百两,崔有威赔了二百两,可是爹这毛病重,还有娘也在吃药,已经花了三十两。爹这次受伤,娘最近没怎么做刺绣,下次卖刺绣,可能要在春天了。
“爹,这么久了,你感觉腰那里到底怎么样嘛?”福好脸上没表露,心里担忧得很。爹以前下地能有半个劳力,伤好后恐怕,只能在自家院子前后走走了。
高氏叹道:“镇上的大夫说要是能找到赤心虫和冰柏根,也许就能治好。可是这两样药没卖的。你大表哥还托人去秀州打听了,都没有。”
福好一楞,这两样药听说过,不过就是找到,也买不起的。那赤心虫产于极热之地,冰柏根产于极寒之处,都是百年难遇的东西。
“娘你怎么不早说,有药可医?”福好责怪娘一直不肯和自己说太多给爹治伤的事。
高氏微恼道:“给你说了,未必你还能找到它们?还不是凭添烦恼?”
“我可以请希平哥,也帮我们打听打听呀。”福好急了。
林至安正在吃个红苕丸子,看女儿着急,跟着一急便哽住了。吓得福好拿起小手连忙给爹拍背:“爹。你慢慢吃呀。是不是舅妈做的菜太好吃了?所以吃得急点。”
林至安顺口气来,望着女儿,疼爱道:“福好。你不知道,这两味药是世间罕物,你大表哥可是托廖副将军找人打听过,还问过崔候爷,都没打听到。所以,你就别和你娘发急阿。”
福好看眼娘,咬着嘴唇不作声。这两样药,哪里能弄到呢?要是在京城,可以问下前世的爹沈将军,看皇宫里有没有就好了。
屋里安静了一会,福好看眼娘,她的脸色比原来好了许多,可是这几天又有歇药,便道:“娘。你的药可不能断。你看你现在脸色好多了,要一直保持下去才行。”
“你这小管家。是大夫叫我停一阵的。”高氏坐到张大綉架前,又爱又嗔地看眼女儿。
“天冷,手冻,这阵你就别忙做刺绣了吧。这个伤眼睛,伤神的。等你身体再好些,到春天时再做吧。”福好走到绣架前命令道。
“林至安。你看你女儿不让我干活,可是不干活,这银子只出不进,怎么行啊?”高氏望着男人发笑。
林至安轻叹一声:“都是我这身子不中用。”
“不许这么说。”福好翘着红红的小嘴,又坐到爹的旁边,心疼地道:“爹娘的身体都会好的。等福好长大些,帮着爹娘赚钱,我们一家会越来越好的。”
两个大人眼里一湿,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懂事。高氏怕福好担心,便离开绣架,过来揽住女儿,柔声道:“你爹说等开了年,让你读书。我看这阵天冷,你成天只有呆在屋里,要不早点读书,好不好?”
“好。可是,娘有没有给福好买读书的用具回来?”福好点头,想早点认字好,免得自己的一些才能,不敢发挥出来。
高氏放开她,走到屋角的一个大箱子前,打开来,拿出一个绣花布包,沉甸甸地放到她面前:“你看,这是什么?笔墨纸硕,早就给你备好了。”
福好接过布书包,高兴得给娘鞠躬道谢。“谢谢娘想得这么周全。”
高氏夫妇对视一眼,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若是读些书,将来只怕要变得更好,两人嘴上都泛起笑容,眼里涤荡着幸福的期望。
021 呼唤姜先生
林至安的卧室成了课堂,每天上午辰时和下午未时,是福好和高二的读书时间,读了书,福好回自己屋里,高二在堂屋的八仙桌上,各自练习抄写。
“爹。人之初,性本善……是什么意思呀。”
这是福好早就会背的书,但她得装作年纪小,启蒙慢,稀里糊涂了几天,不是这里不懂,就是那里容易忘。但只三四天后,福好似乎灵性开启,不仅慢慢跟上了高二,还有超越之势。
屋外的雪慢慢融化,屋里屋外格外地冷。高氏和李氏灌了八十斤重的香肠,把余下的百多斤猪肉用盐和佐料腌制了几天,挂在屋檐下又风干了几天,选择了个天色好的日子,在林家院子一角搭了个小棚子,用干柏树枝和着些干桔皮子熏了腊味。林家院子里飘着腊香香的肉味,这是她第一次见识乡下制腊肉的过程,光闻到这味就香得让人吞口水,熏好后,李氏取了点香肠、腊肉煮上,那肉才切好还没上桌子,福好和高二便在灶房里跟着大人不时转来转去的偷吃,这感觉比她前世吃海鲜和珍肴还令人回味,还有那腊骨汤,闻着吃着都令人销魂。
福好更盼希平快点来林家作客。一来可以和他说说爹的伤可以治,只是得找到两味罕见的药,二来希平哥也可以尝尝这乡下美味,再给他爹带些腊肉香肠回去,想必廖副将军一定会喜欢吃得很。
到过年前吃年宴时,屋外的雪已经化光了,只毓秀山上还白茫茫的一片。廖希平来作客了,得知福好、高二在读书,便考了考他们,没想到福好已经能背《四书》里不少内容了,高二则要慢些,毕竟《四书》里的一些内容,对他来说理解着还颇为吃力。
“上根利智。”
廖希平十分惊叹福好的学习力和理解力,她那么小竟能准确地背诵和解释其中的道理。大人们都认为福好命带文昌,生来就是读书的料,对廖希平的评价和称赞,没有分毫惊异。
福好说了有药能治愈她爹的伤,廖希平皱着眉,托着下巴,在林家院子外的杏树下不停地徘徊。
“早知道这事,我上次给娘寄信时,就在信里让娘问问我的姜先生,他学识丰富,武功好,还精通歧黄之术。也许他知道在哪找得到这两样药。”
虽然现在还可以给先生修一封信去,可是等打听到了,还要想办法找药,如果早一个月,便能早有可能治好林叔。廖希平心里比福好更着急。
“你在京城还有先生,怎么没带在一路?”
廖希平在京城有私塾先生,文武双全,只是他年初跟爹来了溜马镇玩,后来遇到福好,便一直不愿回去。虽然廖夫人来信催了几次,让儿子早点回京,别误了学业,可廖副将军长年驻守在外,儿子想伴在他身边,心里又喜欢又舍不得,便随了儿子的喜欢,只回信敷衍着家里。
廖希平不好说得,他来溜马镇时,可没想到会一直呆在这里,早知这样,就把先生带出来了。嘿嘿一笑:“我这就给先生修书去。”
两人去了福好的屋里,福好给他备好笔墨,廖希平飞快写了信,连年宴都不吃,就想回去。福好想也不急这几个时辰,他本来是专门来吃年宴的,便拖着他,让吃了年宴再走。
年宴十分丰盛,李氏、高氏和曾氏三人使出了各自的看家本领,作了摆都不摆下的两大桌菜。高二说是几年来最丰盛的一次。廖希平由衷地喜欢吃高林两家做的腊味,可是他和福好的吃兴,反而不如上次吃杀猪宴那么浓,心里牵挂着能早点找到赤血虫和冰柏根就好了。
匆忙吃了年宴,廖希平把福好带到马前,从马背上的袋子里拿出一双鹿皮皮靴送她。这是别人送他的一块鹿皮,他找人做了两双皮靴,一双自己穿,一双送给福好,里面缝了兔毛,靴口还带了一圈毛饰,很是舒适华贵。
摸着软软的皮靴,福好脸红红得觉得自己象占了大便宜,一双棉布手套换得一双珍贵的皮靴子。
高大在屋里装腊肉还没出来,廖希平趁等高大这会,想看福好穿着什么样子:“试一试。”
两人在草棚边的石头上坐下,廖希平帮着福好脱下脚上的棉花鞋,给她穿上靴子,笑道:“这大小正合适。福好的小脚脚穿着鹿皮靴,看着又漂亮又神气。”
福好站起身走了两步,真是合脚得很,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脚码?”
“保密。这靴子不仅暖和轻便,你在屋里屋外都可以穿哪。”廖希平有几分得意和自豪。
高大扛着一麻袋腊味出来放在马背上,看福好手上抱着一双皮靴子,笑道:“福好得再送个礼物给希平公子了。他托人做这皮靴子时,可是让人把最好的料先做了你这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