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儿点头,只是心里仍觉得有丝不踏实,隐隐有不好预感。
“对了,方才有个小孩来找你,还拿着城主令的,一听你不在哭哭啼啼就走了。”连翘似乎才想起,立马跟婳儿说道。
婳儿一愣,心下一紧,拉着连翘急急问道,“小孩儿,是男孩儿吗,多大?”
“大概五六岁的模样,衣衫褴褛的,看上去挺可怜的。我想给他拿件衣裳,留他下来,可这小孩一溜烟儿就没影了。”连翘见妹妹这般神色,也蓦地紧张了起来。“怎么了?”
“他是小宝,一定是小宝,小球的哥哥!”婳儿拽紧了连翘的手,又喜又恼。谢天谢地,小宝还活着!那时连翘中毒,小球被周城主领养了,小宝的事儿就忘了跟她提,居然这么错过了……
“我听他嘴里念叨着爷爷,妹妹,你说他会不会又回破庙?”连翘仔细回想,推测道。
婳儿闻言极快地奔出了城主府,随后楚连翘与赵牧一道跟了过去。
……
城主府东苑,僻静一隅,桌上堆满了书籍,边上摆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仪器,突然一只鸽子从开着的窗户飞了进来,扑棱棱地响动惊醒了靠着椅子浅眠的人。
淮墨揉了揉两日未合上的眼,一脸倦色。落在桌上的白鸽歪着脑袋看他,随即在纸上蹦跶了两下,留下两个黑乎乎的爪印,用嘴啄了啄腿上绑着的字条,再瞪着小黑豆看着他。
“不用看也知道,这都是这月第三回了,宋叔还真是不死心,看来一左是被降服的那个。”微微叹了一口气,淮墨伸手解下了那字条,顺带将桌角一碗的粟米推到了它面前。
白鸽的小黑豆瞬时亮了,一头扎进碗里,撅着个屁股欢快地拱着。
“这吃相……到跟猪没什么两样。”淮墨好笑地说道。
话音刚落,白鸽露在外面的翅膀忽的扑腾了两下,卷起的微风把桌面弄得一片凌乱。淮墨抽了抽嘴角,他养的鸽子还是个有脾气的……
一右推门而入,看到撅着的屁股微楞,向来没有多余表情的脸上染上一抹柔和,“公子,事情已经办妥。”
淮墨应了一声,用手指划拨着碗,白鸽跟着跳脚,后来发现主人是真的不打算让它拱了,眨巴着黑豆眼,神情幽怨。
“不让你吃是怕你撑着。”淮墨伸手揉了揉它圆滚滚的肚子,在纸上写下一个人的名字,放入竹签桶里,重新系了上去,“去吧。”
鸽子摇晃着走了两步,肚子腆着桌面一会儿后,一鼓作气飞了起来,忽高忽低渐渐飞远了。
“公子,团子再这么宠下去怕是连信差都当不了了。”一右望着天空中的小黑点,面无表情地说道。
“当鸟养,宋叔那儿不缺信鸽。”不过依这趋势,恐怕是得当猪养。淮墨不甚在意,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籍,骨巫之术,婳儿一直闻到有药香可他们都闻不到,他便上了心,这两日就一直关在屋子里研究青丝蛊。
“可若是宠坏了,怕不识人心险恶。”也会愈发不识好歹,最后一句一右看了眼淮墨并未敢真的说出口。
“宠着惯着,让它离不开不是更好么,这么贪吃的东西不小心跟别人走了怎么办?”淮墨嘴角噙着的笑变了味,多了一抹落寞。似乎是在说团子,可又有不该有的伤心。
“公子……”一右还想说什么却被淮墨打断,示意他噤声后取出了浸在盆里的纸,不一会儿香气四溢。一右迟疑,“这是……”
“婳儿闻到过的药香。”淮墨将纸平铺,取来油灯细细烘烤,不一会儿纸上铺满了细细的白色粉末。“是阡陌,西域才有的毒草,若没有红泥无法成活。那人熬了三日这会儿该熬到头了,你让连翘带人去,顺带搜一搜安府,这红泥就是物证。”
“是。”一右领命而出。
书房里一时寂静,唯有风吹动纸页的沙沙声,淮墨兀自窗外出神,那没良心的果然不会想起自己。原先宠着,是因为亏欠,却没想到把心搭了进去,偏生那丫头平时是只温顺小绵羊,一旦被激发,那就是大尾巴狼。而面对他的时候,多数都是大尾巴狼,狡猾的很。
门口倏地传来细微的动静,淮墨一抬眸便看到一片衣袂露在门板下,眸子里闪过一抹微喜,不动声色故作翻书看。
楚婳儿端着点心和茶走进了书房,轻声咳嗽了两声,某人故作视而不见,更是专注于书中。
傲娇上了……
“淮公子,您大人大量不会还跟小的计较吧?”婳儿把盘子搁在了桌上,略带一丝讨好道。
“哼……”淮墨从鼻子里出了一声气儿算是回应,仍没有对话的打算。
“……”婳儿似是要发作,却硬生生忍住了,继续讨好地说道,“那天我只是说说,想让你俩停手,你就别小心眼了!”
淮墨一听小心眼,眉心跳了跳,搁下了手中的书,看向她,“说吧,有什么事儿求我,肯这么低声下气来给我赔罪?”
你才小心眼,你根本就是缺心眼!劳资对你的好,都进那缝里了!
婳儿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似是犹豫,随即语调低沉地问道,“是不是我求你的,你都会去做?”
淮墨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发问,干咳了两声。看着婳儿眸子里流露出的一瞬脆弱,心蓦地一缩,哑了哑声,最终无奈道,“只要我办得到。”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婳儿又继续发问,睁着眼眨也不眨地瞅着他,有些执拗。
“呃……”淮墨微愣,直直地看着她,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丫头终于开了窍,正视自己了?
慢慢起身走了过去,眸子里染上温情,伸手将她垂坠在耳际的发捋到耳后,“你是我娘子,我自该对你好。”
婳儿看着他,有一瞬的恍惚,眼前这柔情似水的男子虽不是顶好看的,可勾唇笑着时流露的风情却是令人神魂颠倒,让人忍不住溺毙在那抹宠溺里。
也只是一瞬,淮墨陡然抽走了她腰间的某样物件,眸色微微一暗,随即勾唇笑开了,“易容得很逼真,可你不是她。”
即使容貌言语再像,也不可能错认。在婳儿眼中只有她的舒大哥,又怎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呢?只是哪怕是假的,他也有一瞬不忍拆穿,欺骗下自己也好。
女子抿唇一笑,卸了几分伪装,丝毫没将腰间抵着的尖锐物件当一回事儿,媚眼如丝地看向他,“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拆穿了,淮公子好眼力。只是不知宫娥哪里露了破绽,上一刻还柔情似水怎么就拔刀相向了呢?”
“从你进门就知道了。婳儿不喜香薰,身上只有沐浴后的淡淡清香。”这是他睡出来的经验,完全截然不同的气息,而且在她靠近时还嗅到了阡陌的香气。“安府真是卧虎藏龙,我那易容术还是您的徒孙教的,宫前辈这等高人为安府效命,岂不是屈才?又或者,操纵安府的那人太过了不得……”
宫娥敛去眸子里的讶异,暗道此人心思缜密,有时候太过聪明不是一件好事,想到此,蓦然漾出一抹媚笑,“啧啧,真是可惜了,如此美人,要是从了我该多好。”
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耳朵说的,淮墨望着那张婳儿的脸,暖流涌动,暗生旖旎,一时竟晃了神。待警觉时,宫娥薄唇轻启,从齿间射出一抹寒光,脖颈处传来丝丝缕缕的麻意,下一瞬便跌入了黑暗。
“出来吧。”宫娥神色一凛,忽的对着空气说道。黑影一闪,舒亦寒出现在房内,视线落在地上躺着的人身上,神色多了一抹晦暗不明。
“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事儿办了。”宫娥小心翼翼地蹲□,从淮墨的脖颈处取下了针,收了起来,对着还在发愣的舒亦寒催促道。
后者闻言眸色一黯,并未有动作,面上闪过一抹犹豫。宫娥站起身,看着舒亦寒忽的笑了起来,开口道,“答应了肆若现在想反悔,我照样可以下蛊,只是这反悔的代价恐怕不是你能负得起的。此人来历不明,还成日围着你喜欢的丫头片子打转,图谋不轨,你就不想亲手除了这颗眼中钉麽?”
宫娥话音未落,舒亦寒已然出手。
窗子外,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投下一片斑驳光影,枝桠轻晃,一抹身影翩然离去。
同样戴着面具的男子极快掠过,追随那抹身影而去,交手几回,落在了十里外的竹林边。一袭青衣冷然,剑气逼人,招招对准黑衣男子的命门而去。后者似乎没有交手的意图,不断后退,只守不攻。
“何必动那么大的气,你想做的事我让他帮你去做不是很好,而且谁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肆用剑抵住他的攻势,悠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