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蛊脱离寄体会进入假死,一旦有生人的气息靠近,它会垂死反扑一口。”淮墨低沉着嗓音道,那个仵作……若不是林九娘的银针够快,恐怕也同那二宝一样,见了阎王了。
先前被惊得躲在了檀木桌子下的周彦颤巍巍地扶着把手钻了出来,正了正乌纱帽,暗暗吁了一口气,略带掩饰地咳嗽了两声,“来人啊,把案犯林九娘带下去,严加看管。此事尚未明朗,待继续查明真相,林九娘的嫌疑最大,押牢候审。”
林九娘立在原地,颇为审视地看着淮墨,忽的一声轻笑,“倒是没想到,盗走师父雪苁的人有这般好的身手。”视线微微左移,落在了婳儿身上,眸子里燃起一抹亮光,嘴角的笑意愈发明艳。
“用在你身上倒也不可惜,姑娘,你可要等着我。”上挑的眼梢,妍丽的眼尾,带着雾陇。林九娘这话是对着婳儿说的,从头至尾也没看那城主一眼,跟着衙役朝着后头的牢房走去。
婳儿凝视着那道背影,忽然打了个寒颤。
“你说,她不是看上我了吧?”怎么觉得那眼神那么露/骨,又带着一抹饥渴呢?
“……”淮墨收拾好药箱,起身。唐门宗主之女林染尽得父亲真传,对毒物情有独钟,在她眼里只有两种人,中毒的和不中毒的,显然婳儿属于前者,她应该是爱屋及乌。
周彦拿帕子擦了擦虚汗,让师爷记下,便由着马总管搀扶着离开了。门口的衙役劝退了人,一下子清冷了下来。婳儿左顾右盼,心下疑惑,“就这么散了?”
按理说,林九娘这脾性该会大闹一场,毒翻一群人后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才对,怎么那么容易就被收押了呢?
“唐门规矩繁复古怪,兴许有不得已的缘由。”她若想走,区区城主府又怎么关得住?不过,不管是什么缘由,总算不用四处去寻她的下落了。
等人都散去后,婳儿猛然想起,拉住了龙明问道,“只说了中蛊之事,与城西破庙里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龙明看了一眼淮墨,脸上浮起一抹犹豫,欲言又止。
“我去后院看看情况。”淮墨拎起了药箱,回避离开。
龙明凑近了婳儿,小声说道,“城西那座破庙离关西村不远,当时我听到嘶喊声,便去查探情况。可等我到破庙的时候,除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却是没有半个人影。后来听赵牧说起乞丐的事,我回想起唯一可疑的就是地上有许多黑灰色的粉末。”
“后来我又回到了关西村,与林九娘交手时发现她的鞋底亦沾着同样的粉末,所以我怀疑是林九娘,在人死后毁尸灭迹。”
“你是说那些乞丐化成了粉末?”楚婳儿一惊,急急问道,“你大概是什么时候去的?”
“应该是寅时三刻,每日给四喜楼送菜的阿福都是这个时候从关西村出来的。”要不是阿福路上摔了一跤,他帮他将小板车推到城里,路上误了时辰,可能就看得到凶手了。
“寅时三刻……”婳儿推算,她和淮墨见到连翘回来应该是寅时,从城主府跑到城西花不了一刻的时间,那时候乞丐的尸体是在的,那么被人毁尸灭迹是在寅时一刻到寅时三刻之间……难道是那人去而复返?
龙明蹙眉看着婳儿,沉声道,“不过就是在刚才,我有些不确定。那位一直跟着你的公子,他……也可以做到让那只什么蛊虫化为粉末。”
婳儿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心下第一反应便是摇头否定,可嘴上却说不出什么。龙明竟怀疑上了淮墨……
“那位公子来路不明,武功又深不可测,你……还有连翘,该防的还是要防一些。”
19
19、第十九章 ...
昏暗的密室,没有光,微弱的烛火在黑暗中瑶光闪烁,形成形状诡异的倒影,倒映在男人那张阴柔俊气的脸庞。
死一样的沉寂,除了几声推门打开的声音外,淮墨脸色沉重地站在冰棺前,里面安放着徐二宝的尸体,苍白皮肤下青色血管隐隐可见。
“大人,这么做似乎不妥。”稳重略带苍老的声音,是府中管家马肃的声音,似乎就在门口。
“有什么不妥的,这不还没到夏日,用完之后洗洗就好了。”周彦的声音由远及近,入了密室微微有回音,目光触及淮墨闪现一抹精光,大步走了过去。“淮公子,可有什么发现?”
蓦地一张人脸显现在周彦面前,散发着幽幽莹白光芒,一脸哭丧的表情。后者腿一软立马后退了一大步,紧紧抓着马肃的袖子,指着那张脸,大张着嘴喘气。“它……它……”
“好冷……”婳儿移开了面前的油灯,脸上的莹光消散,因为密室里的寒意牙关还在发颤,“这儿又暗又阴冷,的确能满足大人你不为人知的阴暗需求。”
默默从地上捡起一块轻薄布料,撕扯过的痕迹,旁边还有一块青灰色,显然是男子的衣物……
捧脸,好重口!
周彦抚了抚胸口,刚缓过一口气,看了一眼婳儿手中的东西差点背过气去。“我也是第一次来,什么需求,楚婳儿把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本官剔除掉!”
婳儿眨了眨眼,摊手,脑补得太厉害,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衣服都能撕成小碎片儿,那是何等的激烈啊!
“咳咳,秋英还不进去仔细清理。”马总管掩嘴咳嗽了两声,眸子里闪过一抹暗光,对着一旁侍立的婢女沉声吩咐道。“等会儿自个儿去司娘那儿领罚。”
“奴婢知错。”被点到名的婢女惊慌,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认错。马肃又一声催促才赶紧从地上起来,颤颤巍巍地清扫地窖。
“地窖一般是到了夏日才开,东西放在里面不容易坏。这丫头就是负责清理地窖的,喜欢躲懒,老奴会让司娘好好教训。”马肃说完,那婢女抖得更厉害了。
婳儿瞅了一眼手上的布料,颜色暗沉,看上去破旧,摸着却是新料子的干硬。
“这东西都过了大半年了,脏得很,交由老奴去扔了吧。”马肃走到婳儿面前,接走了她手里的破布。
原本专注于徐二宝尸体的淮墨倏地抬头,与马肃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后者面无表情地出了地窖,再入时从怀里摸出了一块帕子不停地擦拭着手心,仿若碰了极脏的东西,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
淮墨投过去别有深意的一眼,勾起了唇角,“马总管何必事事亲为,这种小事让下人做即可,省的他们愈发懒散。”
周彦附和地点了点头,觉得这位总管亲厚忠实,处事圆润,在公事私事都帮了他不少的忙。不过毕竟年岁大了,成日跟着鞍前马后令人有些过意不去。
“淮公子说的对,冯师爷跟了我十几年,等他熟悉上手后就不用你这么辛苦。听下人说你下个月想去京城看儿子,我现在就准你一个月的假,好好享乐天伦。”
“这……城主府正值新旧交替,事儿颇多,能帮着大人您分担点是老奴的本分。您刚上任就出了这么两起大案子,老奴还是等案子了结再向大人告假,不然这走了心里也会惦记。”马肃一番话说得恳切,忠仆形象在周彦眼中陡然放大,一手搭着他的肩,颇觉感动。
淮墨不语,微微敛下的眸子掠过一抹疑惑,用锋利的刀片划破了徐二宝的衣裳,露出他瘦弱的身躯,刀片向下,婳儿猛地捂住了眼。
“你这是做什么!”因为蒙住了眼,鼻子变得灵敏起来,婳儿使劲嗅了嗅,空气里似乎多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隐约夹杂着一抹药香。因为破庙里的一幕,婳儿对血腥气极为敏感,再次深嗅时药香大涨,盖过了其他气息。
淮墨淡然的声音再度响起,“他身上没有被咬过的痕迹,那只子蛊是被人直接种下的。林九娘以毒制蛊,让徐二宝尸身不腐,虽然最后找出了蛊虫所在,可惜也都来不及旧他一命。”
“子蛊消亡,母蛊会连带受损,如果我推测没错的话,以血喂蛊是养蛊人最常用的手法,寄身于人的母蛊渴血,若不用角天葵压制的话,那人便会爆血而亡。派人蹲守鹤城内的药铺和医馆,定能找到施蛊那人。”
周彦闻言,脸上的笑意扩散,猛地点头赞这主意好,立马吩咐冯师爷带人按照淮墨说的做。视线扫过角落里像二黑一样抽着鼻子到处嗅的婳儿,颇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再跟门口那只二黑厮混,我就让你一块儿蹲城门去!好歹你也披着捕快的皮,做点欣欣向上的事情好嘛!”
“你们……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吗?”婳儿揉了揉鼻子,一脸无辜地问道。二黑是条好狗,狗鼻子灵得很,没事就嗅来嗅去,谁身上沾了肉味,准是一顿谄媚的低叫,打滚卖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