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一看,是傅定祉,他刚刚在门外,听到了所有对话。
“三弟……”
“二哥,不可以放欧阳丹丹回去。”傅定祉斩钉截铁地说。
“三弟,我们总不能关她一辈子吧。”
“我没取她性命,已是大恩,就这样放她走,当我们阳明山庄是什么地方,自由进出的菜市场吗?”傅定祉眯起黑眸,发出危险的信号。
“三弟!”
“如果你要说这事,就不用说了。二哥,你应该对香香好一点,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子。”
“你倒教训起我来了,没大没小。”傅定允白了他一眼。
“我是快当爹的人了,怎么不可以?”
“就算当了爷爷,你也是我的三弟,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你明天就离开这里吧。
“那我这个当娘的可以说你几句吗?”伊静觑了他一眼,柔声问道。
“娘,你别这样说。有什么话你尽管说便是。”傅定允难为情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娘亲这不摆明是寒碜他嘛。
“娘亲要你娶香香过门。”这小两口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不会香香的。”傅定允回答得坚决。
“为什么?难道香香对你不好吗?”
“香香对我很好,可是和跟她就像兄妹一样,就像我跟轩儿一样,你明白吗?”
傅定允说罢,转身开门要离房,他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不料门一拉,看见香香站在门口。
“香香?”他语气中带着无法忽视的诧异与愧疚。
“师哥,我……”香香垂下头,心绪不宁地揪着手绢。
“你都听到了?”他轻声问。
香香不语,只是点点头,脸上愁眉不展,好像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傅定允和声道:“师妹,我对不住你了。”
他没有给香香更多的安慰,从她身旁擦身离开,香香仿佛能感到这一瞬间有道冷风,毫不留情地吹向她。
傅定允清楚地知道,不要给她失望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要给她希望,他没有给香香留一点情面,自己这样显得无情,但这种事总是早点比迟点好。
房里房外的三个人,都呆在那里了。
……
是夜,终究是熬不过心的折磨,傅定允走到了别院,这次他不再翻墙,而是直接开门而入。
欧阳丹丹每夜无眠,独坐灯下银针挑花。
自从被关进来以后,她就修心养性,两耳不闻窗外事,更不会有人管她的死活,大概全天下没有人会再记得她了。这样也好,只有这样,她才能忘记自己的杀戮。
门突然推开,一条颀长的人影站在门口,他很高,几乎要顶到门上了。
欧阳丹丹没想到会有人来,更没想到来人会是他。
手上的银针顿时落地,细小的缝针本很难让人注意到落地声音,但在此寂寥的夜,却是那么清晰。
他们,本不该有什么交杂的两个人,可如今,心都乱了。
缄默了许久,还是欧阳丹丹先开了口。
“二公子……你还好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寂静中听得分外清楚。
“很好。”他的目光不离她的脸,她比来时更清瘦了,也憔悴了。
“那……伤……痊愈了吗?”她的心仍在隐隐作痛,恨不得是自己挨了那一剑。
说话时,她眼眸中透出难以言喻的情感,这自己造成的伤,该如何启口?
傅定允的右胸口其实伤的不轻,那一剑伤及经脉,要全然复原需要很长的时间,幸好这一段时间多亏了三弟的高明医术,他才好得这么快。
“伤口已无大碍。”他避开欧阳丹丹的视线,又道:“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欧阳丹丹的心情沉,恐怕要是没事,他也不会到这关囚犯的地方来。
“你明天就离开这里吧。”他说得不疾不徐,风轻云淡。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你要放我走?”猝不及防的失落现在她的脸上。
“是的,我们商量过了,决定放你走。”
惊讶过后,是平静,她浅浅一笑:“你们都是好人,一门侠客。”
穿堂而过的风,摇晃了烛火。风未动,火未动,是人的心在动。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欧阳丹丹缓缓抬眸,清楚地看到傅定允眼眸中的担忧,她也知道他担忧的是什么。
她悠悠地道:“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走。”
她会脱离天水宫,但在这之前,她要救出弟弟欧阳无双。
“你自己多保重。”傅定允只感觉到离别前的无限凄酸,一句话几乎要哽在喉咙,他再不敢看她,转身出门去。
独留欧阳丹丹呆在原地,对着那舞乱了的烛火。
……
“二公主,师尊在湖心倩丽舫等着你。”
“好。”欧阳丹丹点点头,直往冬湖去。
倩丽舫布置得极见奢华,地上的厚厚的花毡,舱壁上除了细致的雕工之外,
更悬配装饰着各型多样的奇怪摆设,在正中一盏低垂的琉璃吊灯炫耀之下,各见玲珑凸出,真可当得上琳琅满目!
穿过了正中这处畅舱,来到通向内舱的“残雪”洞门前。
一片幽蓝光彩,由那别致的内舱映出!
透过这扇“残雪”洞门,即闻得一阵清脆悦耳的丝竹管弦之声。
她的脚步停住了,却在这时,乐声猝然收住!却有余音绕梁的韵味。
“是丹丹吗?”一个含蓄着十足女人的口音道:“进来吧。”
“是,师父。”欧阳丹丹应了一声,轻分珠帘,步入内舱。
虞姬坐在奢华的虎皮大椅上,她前面的桌上放着一支笙箫,她的脸白得几乎可以看到里面的筋,尽管如此,却看不出她的喜怒哀乐。
欧阳丹丹上前,深深一拜,道:“徒儿拜见师父。”
虞姬俏眉一拢,沉声道:“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吗?”
“徒儿的任务又失败了,请师父责罚。”
“我当然要责罚你,你明明有机会杀死傅定允的,你为什么要手下留情?你明明可以逃走,为什么要心甘情愿待在那个地方?”虞姬眼里射出冷厉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
“师父,我……”
没想到师父什么都知道,她早就应该想到的,却又自以为聪明。
“你自以为聪明,以为能瞒得过为师吗?”虞姬淡淡地觑她一眼。
“徒儿不敢。”
虞姬冷冷一声道:“你是不是看上傅家二公子了?”
“没有。”回答得太快,倒显得是她心虚了,只好加强语气道:“徒儿谨记师父的教诲,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那你是没有,还是不敢?”虞姬深沉地凝着她。
有什么东西能瞒得过师父的眼睛?欧阳丹丹强作镇定,缓缓回答道:“是没有。”
“果然是我最忠心的徒儿!”虞姬含笑的语气慢吞吞地道:“你去准备一下,跟为师去攻打阳明山庄。”
“师父要攻打阳明山庄?”欧阳丹丹的惊讶来不及掩饰。
虞姬觑她一眼,问道:“你不想去?”
☆、我想见见无双。
“不……不是的。我想见见无双。”她的心中一直担心着弟弟的安危。
虞姬缓缓抬头,目光从欧阳丹丹的身后穿过,含笑道:“你看谁来了?”
欧阳丹丹回过头,珠帘外,站着一个高高大大,浓眉大眼的少年,却是一脸稚气。
少年也看见了她,扑了过来抱住她激动地喊出声来:“姐姐,姐姐……”
“无双!”看到弟弟好好的,她顿时安心不少。
“姐姐!”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丹丹,无双。”
“师父。”欧阳丹丹拉着欧阳无双的手,转过身去。
“你们姐弟俩好好聚聚,下去吧。”
“谢谢师父。”欧阳丹丹深深一鞠躬,拉着弟弟走出船仓。
……
华灯初上,夜色入暮。
牡丹亭早已备好一了桌丰盛的筵席,亭子的六个角上,每一边都垂坠着一盏光华灿烂的琉璃吊灯,由此而放射出来的光华,恰如子夜寒星,渲染得这地方里外都似着上银色。
侍女在亭外侯着,却不见席间有人。
天水宫,就是她的家。
欧阳丹丹换了一袭便装,看上去却是更加雅致动人。
长长的一头秀发披散在肩后面,白净的脸上虽然不着任何脂粉,健康的红润,看上去更增艳丽,确是十分艳丽动人的一个女孩子。
她穿着一袭浅苹果绿的长裙,足下是一双软皮十长统的靴子。一派家居的随便衣着,更点缀出她的高贵气质。和任何女孩子站在一块,都能显示出她鹤立鸡群的绝世风华。
即使是在宫里,她仍戴上那薄薄的面纱,对于手下的这些人来说,她永远是神秘的。
神秘,有时候也代表尊严,天水宫的宫主连同三大弟子,就是借着那一袭神秘的面纱,
长久以来,维持着她们高高在上的尊严!
踏入牡丹亭,遂即揭下了脸上的面纱。
一群侍女站在她的面前,都得自形愧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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