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什么也没做,那才大问题。”
沉默了半晌,帘后那个慵懒的声音又再响起:“来看黛妃,又劫走死罪犯,她到底想干什么?”
“娘娘,要不要……”燕小环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勿打草惊蛇,我倒要看看她能耍出个什么花样来。”那声音斯条慢理地说。
“娘娘说得对,一个小丫头而已,根本不足为惧。”
“下去吧。”帘后的影子轻一拂手。
“是。”燕小环恭敬地一直倒退到门外。
……
小亭里,傅雅轩请崔墨耀过来品茶,吃点心。
难得今天天气这么好,休闲一下也不错。
崔墨耀嘴里喝着茶,一双眼睛却不断地瞟向傅雅轩,对于她的一颦一笑,都觉得赏心悦目。
细细品着茶的傅雅轩突然抬起头来,道:“墨,你认识周泰安吗?”
崔墨耀先是一愣,问:“为什么这样问?”
傅雅轩微微一笑:“听说他是个厉害的人物,就好奇地想问问。”
崔墨耀双手托着腮,缓缓道:“他呀,早年掌理西北八十万兵马,朝廷的七成兵力,他是个奇才来的,打仗很有一手,有勇有谋,战无不胜。”
“有一个人让你如此的夸他,真是难得。”傅雅轩调侃说。
“如果你认识他,我想你也会佩服他的,他是个豪气干云的人,为朝廷立下很多汗马功劳。可惜……大概是父皇怕他功高盖主,在临终前夺去了他的兵权,封为靖国侯,他从此不得入朝。”
崔墨耀口中的这个周泰安,与张一刀口中的完全不一样,一个是豪气干云,一个是老奸巨滑,到底是崔墨耀被周泰安的表面蒙骗了,还是张一刀说谎?
傅雅轩想了想,又问道:“这样一个战无不胜的将领,突然被削去兵权,他就甘心了吗?”
“周侯是个好人,他明白父皇的意思,也理解,他自己也乐得清闲自在,何乐不为。”崔墨耀的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敬佩之意。
“我看你很佩服他,恨不得给他鞠三个躬。”傅雅轩戏谑地说。
“我给他鞠躬也没有什么不妥,现在大丰的江山稳固,有他这种前辈的一份功劳,更何况,他曾经是我的太傅,教过我骑术和箭术。”
“原来是这样,有空的话,我得好好拜会这位豪气干云的太傅,感谢他给我教了一个这么出色的丈夫。”傅雅轩俏皮地笑笑。
“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了。是应该去看看他的。”崔墨耀垂下头,想起故人,突然感触良多。
缄默半晌,傅雅轩侧靠在椅子上,看着远处的风景,不经意地问:“墨,你还记得菲太妃吗?”
崔墨耀略略地抬头,望着她:“你怎么问起她来了?”
“这些天,总想着以前的事情,所以想知道多些过去的事情。”傅雅轩故作平静,没有任何反应。
“为了查案?”崔墨耀总感觉她今天怪怪的,净问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唯一的答案就是跟公主灭门案有关,难道她查到了些什么?
傅雅轩静静地喝着茶,赏着花,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菲太妃是个很美丽很恬静的人,父皇就喜欢她这一点,她不跟别人争宠,父皇就偏偏宠她,这惹得后宫嫔妃不满,联手打压她……她的两个儿子得了天花夭折了,那一年,整个花影宫天花漫延,偏偏她想死都死不掉。后来,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很不开心……”
傅雅轩歪着脑袋想:“这样一个女人,应该很爱她的男人吧?”
“后宫那么多嫔妃,却只有一个男人,怎么爱得起?”崔墨耀虽然是个男人,却很不耻一夫多妻的婚姻制度。
☆、歧视男性吗?
“我听说,先皇驾崩很多嫔妃陪葬,这是真的吗?”
这真是令崔墨耀觉得痛苦的问题,他皱起眉头,端起一杯茶喝,只觉得茶苦得难以下咽,“是的,这是祖制,我觉得很不人道。如果将来我死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替我活着,把我的那份活出来,我绝对不要你陪葬。”
“胡说八道,快点吐口水再说过。”傅雅轩不喜欢听这种不吉利的话,想都不敢去想,失去他,她要怎么活下去。
他抓起她的手,含情脉脉地说:“我说的是认真的,人终有一死,我不怕死,我只是怕再也不能照顾你。”
“傻瓜,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活得比我长命。”傅雅轩轻轻地抚着他光洁的额头,深情地印上一吻。
“嗯!”他狠狠地点头,给她郑重的承诺。
傅雅轩依在他的胸前,手指有一下无一下地拨弄着长发,缓缓开口道:“菲太妃为什么没在陪葬之列?”
崔墨耀平静地道:“父皇临去前一直卧病在床,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所以立下遗嘱,就连陪葬这等事宜,都交待得十分清楚,不用菲太妃陪葬,就是父皇的意思。”
“这个菲太妃和靖国侯是亲戚吗?”
闻言,崔墨耀情莫测高深地睨了她一眼,似乎这话太令他震惊了。
“别这样看着我呀,我脸上有东西?”傅雅轩浑身不自然地摸摸自己的脸。
“轩儿,你查到了些什么?”他直勾勾地注视着她。
“我先问你耶,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好,我告诉你,菲太妃跟靖国侯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一个是内宫后妃,一个是外臣,不可能有关系。”
傅雅轩敛下眼眸,沉思了一下,喃喃道:“是啊,一个后妃,一个外臣,不可能有关系的,可花影宫怎么会有那种特殊的朱红色丝线?”
“丝线而已,也许是宫女在外面买的。”
“我早就说过这是特殊的丝线,这种丝线本地是没有的,只有西北一些边远地区产的,那是小数民族用来做绣花鞋的一种。据说这种丝线十分珍贵,只有女孩出嫁的时候才用上。”
“你要表达什么?”崔墨耀的嗓音微沉。
“没有,我的话问完了。我得进宫去了。”傅雅轩站起身,说走就走。
“你进宫做什么?”
“去玩。”
“我陪你去。”
“不要,我已经叫丽君陪我去了。不适合有个男人跟着。”
崔墨耀仰天长叹,这是什么世道啊,歧视男性吗?
……
刘丽君第一次换上宫装,烟笼海棠绢纱裙,苏缎百蝶氅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丹凤眼眸华流转间尽显妩媚。
傅雅轩身着秋香色宫装,手挽碧霞飞彩薄纱,长长的裙摆逶迤于身后,优雅华贵,发髻上左右各插三支金步摇,随她婀娜走动间,步步生莲。
本来,刘丽君应该是个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公主,却流落民间,受尽委屈,那种辛苦,不是言语能道明的。
但她始终活泼开朗,在大染缸的花花世界里保持着一颗纯洁的童心,怀着一个美好的信念,积极地活着。
阔别多年的皇宫,她终于又回来了,只是她现在还不能以公主的身份堂堂正正地回来,只能敛去光芒跟在傅雅轩身后。
在冷宫前,一株木芙蓉开得正艳,当纯白的花沾染了阳光,就染成了粉红,若灿烂的霞红,与那残破的冷宫形成强烈的对比。
风吹过,花枝娇摇,多了丝缕妩媚,有花瓣随风坠落,一片,正落在傅雅轩的衣襟上,那样的嫣红,让她不忍将它拂落,轻轻拈起,映得略显苍白的脸上,仿佛,也沾了些许的姝色。
突然想到,花开花终落,心头添了一抹忧伤。
“是木芙蓉,上次我们怎么没看到?”路秋红兴奋地高叫起来。
“因为上次没开花嘛。”傅雅轩眸华转望想她,嗤嗤一笑。
曾经,刘丽君也命名为芙蓉,是以,忍不住多看两眼,妖娆的花朵,仿佛孤芳自赏。
路秋红的目光转回冷宫的门口,心里就有一种发毛的感觉,拉了拉傅雅轩的衣袖问道:“王妃,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你可以选择留在这里。”说着,傅雅轩已牵着刘丽君的手,跨入冷宫。
一阵风吹过,路秋红缩了缩肩膀,连忙追上去:“别丢下我。”
傅雅轩寻着记忆的路,来到井边,却不见伊人,心里不禁有些失望。
路秋红一下一下地踢着旁边的野草,冷着脸道:“又要玩捉迷藏了。”
傅雅轩狠瞪她一眼:“别废话那么多,分头找找,丽君,你跟我一组。”
路秋红看看无人的四周,手心直冒汗,连忙追上她们的脚步,挽起傅雅轩的手道:“我也要跟你们一组。”
进宫以来,刘丽君一言不发,似乎心事重重,傅雅轩深知,是这座皇宫勾起了她太多的回忆。
傅雅轩紧握着刘丽君的手,用肢体语言给她一颗定心丸。
这一次,她们又找遍了整个冷宫,却不见一人,三人都不免觉得沮丧。
傅雅轩站在井边,瞧着一片绿草发呆。
一个影子映入她的眼底,草突然动了,不是风吹草动,而是草地上的阴影在动,傅雅轩蓦然抬头,只见一个人坐在屋檐上,晃动着两条腿,摇摇欲坠。
而那个人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眺望着冷宫外面的世界,一双大眼睛充满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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