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圻脸上神色更奇怪了一点,但还是点头说:“是。公子,小人无事,方才回了住处正要歇息的,明日便要来当值的翟原说有事请公子商议一下,不知公子可否拨冗过去一趟?”
关珊虽然也有点奇怪,但想到那个因为忠心于她才会挨了打躺在榻上的少年,又想现在时间还早,于是就答应了:“他的伤还没完全好吗?这样的伤,对习武的人应该不会影响这么久,他是不是没有上药?或者伤还没好的时候就乱走动了?肯定没有好好养伤吧,现在才好起来。唔,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我都忘记再去看看他了。快走吧。”
陆圻弯腰抱拳:“是,公子。”
陆圻在前引路,关珊掀步随行。罗震与另外一人跟在她的身后,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一分困惑与五分警惕。
到了那个不大不小的院落外,陆圻又是一躬身:“公子,小人昨夜未眠,此刻精神不济,更蓬头垢面,本就不该面见公子……只是翟原他,小人可否告退?”
关珊连忙挥手:“嗯,你赶紧去歇息吧。”
陆圻退去后,关珊身后的罗震两人神色更加戒备,手握在刀柄上,全身紧绷。
关珊却似没有察觉,直接抬脚进了院内。这里她来过一次,虽然不熟悉,但翟原住处还是有印象的,是以少顿片刻之后,她就直直往他的房间去了。
推开房门,首先闻到的就是浓浓的汤药味,关珊深吸一口气,看向榻上:“翟原?”她想着他还在歇息,所以语气还是带着试探的。
榻上的确像是躺了一个人,但却毫无动静。
“翟原?你睡着了?”关珊往前走几步,微微扬声再叫。
紧随着她的罗震等人立即踏进屋内,齐声叫道:“公子小心。”
“小心什么?”关珊回身,话中还带着笑意和不解,见到的却是骤然变色的两张脸;来不及多想,她当即闪身到门侧同时矮身下蹲随手抓过一旁的枰掷了出去。
“咔嚓!”
“保护主公!”
“有刺客!”
遽然,算得上狭小的屋内,出现了重重人影,个个目露凶光。
×××
远在巴西郡,正在与贾诩一起整理军务的唐莹突然惶惶不安,几近失态地站起身来:“贾先生……”
贾诩瞥了她一眼,继续手中的事:“嗯?”
“您确定成都不会出事?”
“刘表袁术虽然发兵,却似还在等待一个什么时机,并无真正与我益州交战之意。前几日我们不还收到情报,他们的目标似乎也有可能是袁绍?大军若动,我们不可能收不到一丝消息。更何况是深入益州境内?成都在益州腹地,刘表袁术就算有心‘擒王’,亦难生双翼,姑娘你多虑了吧?”
“可是……”
可是这突生的惶然是怎么回事?
心头巨跳是什么原因?到底是不是出事了?
还是当真她多想了?
她这一次,难道出来错了吗?
×××
“喀嚓!”
一声脆响,高顺与副将练兵时随手取的剑断为两截。他握着剑柄,垂眸扫过地上的断刃,生平第一次,怔了一下。
“将军?”副将试探地问道。今日寅时正将军就拿了剑与他对招,用过早饭后又要继续,未想只是几招过去,将军随手取来的长剑竟毫无预兆的一分为二。
忽地,高顺抬眸,森然望向州牧府的后方位置。
副将正待再问,却耳闻“主公遇刺”、“有刺客”、“保护主公”等大喊声断断续续传来。
副将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将军瞬间取过自己的兵器,疾速向人声处而去。
他正要同去,却忽然想到什么,又霎时愣住——
方才、方才!
方才将军他……
他的神色……
×××
这次州牧府内的行刺很成功。
随身护卫的罗震等人皆亡,关珊身上几处重伤,当场昏迷不醒,包扎了伤口后没多久就发起高烧,面容通红,身上却冰冷异常,流出的也是冷汗。
请来的诸多大夫个个都直接摇头连药方都不愿下了。
刺客自然也是损失惨重,但翟原本就要逃了的,却被赶来的高顺看到他形迹可疑,身旁又跟着许多伤残的人,当下一剑挥出,把欲纵身上马的翟原定在地上。
利刃穿过他的肩胛骨,仍然入地三尺。
他几番忍痛挣扎都拔不出剑来,刺目的鲜血很快染红了地面。
高顺却是在身后跟着的人手中再夺了剑,不声不响地杀到跟着翟原的人中去了。
因为高顺这个意外,张松等人头大于关珊安危问题的同时,也查出了这次行刺的主谋。
翟原在重刑下吐露出他竟然是袁术的儿子袁耀,在刘焉还在与关珊交锋,且已呈败势时,他就奉命悄然带人入了益州,隐藏于成都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
此次是袁术有消息早有传来,让他倾力刺杀关珊,务必一举成功。
张松等人为关珊的命悬一线焦头烂额的时候,又接到一个消息,刘表袁术终于动了!增兵的同时,还兵分几路来势汹汹进犯益州。果然应了翟原,也就是袁耀的话,里应外合。还有个古怪的消息,在荆州盛传一个谣言,刘表的大儿子刘琦也失踪了,传言说好像是被谁给害了……
已经在州牧府中两夜没有合眼的他们更加忙碌了。
而关珊,却仍旧在高烧重伤中,昏迷不醒。
在旁看了她三天两夜没有合过眼的高顺,此时脸上依然面无表情,但却一直让为关珊重新换药包扎伤口的侍女身子抖抖索索个不停,连眼睛余光都不敢多瞄他一下。
侍女换着药,看了看那些染得血红的白布,想到大夫方才说的话,手抖得更加厉害了。
主公本就伤重,更兼似无求生之意,就算开了药方,也很难……更何况,其它暂且不言,她这高热若一直不退,最后人就算救了回来,也极有可能烧坏脑子。
这这这……若真出了事……这州牧府的人可就……
还有这个煞神,他……
天呐。
×××
密报传到巴西郡,贾诩面色大变,当即脸上有了急色与几分愧色。唐莹接过情报一眼扫过,差点昏厥,极力稳定情绪之后,才勉强开口道:“这!主公现在情形如何?”
“第一个大夫诊过主公后小人便得令送这封加急密报来此,离开时只知州牧府请了成都众多名医。现如今主公如何,小人并不清楚……”
贾诩挥手,叹息道:“你下去吧。”转而面向唐莹,“主公那边情势一定,就算主公未醒,法真等人也还能稳住大局。当务之急,是稳住形势,瞒下主公遇刺危急的消息,击退刘表袁术进犯的几路人马。”
唐莹脸色煞白,却还是稳住情绪,点了点头:“先生说的是。那么我们接下来是……”
“说得不错,但你还漏了一点,难道只有他们会用刺客?我们便只能引颈待戮?自当……”
“是,那还有……”
动荡过后,成都有法真、张松等人坐镇,战场还有唐莹贾诩甘宁等人,几处互通消息之后定下应敌之策,很快稳住了局势。
不约而同的,益州高层瞒下了关珊仍然昏迷不醒,生死未明的情况。对于前几日急寻大夫到州牧府,对外只说是益州牧遇刺,州牧府中有众多护卫受伤,是以才请了多位名医。主公受了轻伤,需要静养。
事实上,受了轻伤的“关珊”在遇刺后,成都城盛传她重伤不治身亡的情况下,还匆匆出过州牧府,虽然只有寥寥几眼,但常在州牧府那条街走动、见过益州牧的许多百姓都信誓旦旦的说,真的是主公,虽然看上去有伤,但能出门就说明没什么大问题嘛……
益州牧遇刺身亡的谣言消失了。
翟原被抓导致关珊的消息没能及时准确传入袁术刘表那里,谣言被有效制止,也没能让益州军心大乱,袁术刘表在相互防备又相互胁制的情况下,能动、愿意动用的兵力实在有限。
来势汹汹的敌军,还没与益州军交锋,已经先泄了气。
而后,在贾诩法真等人的猛力反击下,刘表袁术开始自顾不暇,飞快地撤了兵,各自缩回去收拾自己家的烂摊子了。
刘琦失踪的消息被确认是真实的。
张松等人接到这个消息,认为这就是刘表愿意与袁术结盟共同进军益州的原因。袁术抓了刘琦,并刻意在荆州传得沸沸扬扬,后传去消息以子为质,让刘表不得不与他结盟。
局势逐渐稳定。
严格算来,益州此次并未大动干戈。
唐莹贾诩等人很快从巴东郡赶回了成都。待要去见昏迷不醒的关珊时,却得到消息——
众多大夫早已说过关珊重伤难治,昏迷不过是吊着一口气。
连日来,益州各处的名医都被请遍了。
在最后一个请来的大夫摇头不愿下药方之后,张松法真等人皆以对关珊醒来绝望。
当夜,高顺带了关珊,与原属于他的陷阵营,不知所踪。
确定消息是真,已劳累了多日、消瘦而又苍白的唐莹终于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