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容浅挺直了脊背,幽深如潭的紫眸焦急地遥望着从街市中央缓缓驶过的华丽王撵,垂落在身侧的大掌微颤着收拢。
紧张地转过头,樊篱被他俊美无俦脸庞上拂过的复杂神情触动了,一边语重心长地劝说,一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公子......快跪下......这里是秦国......再站着,若是暴露了,就无法寻得紫苏姑娘了。”
闻言,紫眸深处眼波微动,千容浅双膝一软,竟真的弯下了腰身。
为了保有寻得紫苏、看到紫苏的一线希望,他虽身为国君,却仍是肯放下一切王者尊严。
涌动的人潮随着王撵的行进而不断游移,当秦国的百姓们远远地瞥见了那威仪雄浑的仪仗,随风舞动的黑色旌旗,全都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恭敬地朝贺:“叩见陛下......陛下英明神武......陛下英明神武......大秦一统天下......大秦一统天下......”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由宽阔的街市向四周的山谷中延宕而去,久久回荡不散。
紫苏略略侧过身子,指尖撩开轻薄的纱帘,露出精致的脸侧线条,带着一分好奇向外观望。
她从未想过,秦国的子民竟是如此诚心地尊崇秦王。
与紫苏相比较,凤流钺则显得颇为从容,眉宇间拂过身为国君的骄傲与自豪,他亦倾身向前,凑近了紫苏身后,“正因我秦国万众归心,遂能有如今的国威与地位......黔首们倾心归附服从,依靠的是我大秦的法度......”
宽大的掌心轻搭在紫苏肩上,凤流钺亲昵地揽住了她,傲挺的鼻尖贴在她柔顺的发间,刚毅冷峻的面庞上露出了沉醉的笑意。
霎时间,跪在远处的百姓们隐约地望到了在那飞扬飘逸薄纱映衬掩盖下的交错人影,纷纷睁大了双眸,想要尽可能地一睹大秦帝王的神采与威严。
禁卫们的脚步重重地踏在宽敞的青石板路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车辙徐徐滚动前行,在路上碾压出了条条痕迹。
一颗心早已快要跳出心口,千容浅抬起头,急切地将视线投向那即将从自己眼前经过的王撵之上。
高大宽敞的王撵呈四方形,顶部呈圆润的弧度,长长的流苏坠自顶部倾泻而下,顶部四周雕着飞舞的黄金龙纹,甚是气派。
王撵的周身出人意料地并未以厚重华贵的帘幕遮挡,反而配以薄透的纱帘,使得百姓民虽看不清坐于其中的人影,却也可以窥见到朦胧的轮廓。
这时,当在禁卫团团护卫下的王撵终于要驶过他们面前时,樊篱情不自禁地抬起头,与千容浅一同期待着,探寻着。
甘润的微风从天边徐徐拂过,好似一双温柔手,轻轻地拨开了那层层连缀的纱幔,那欺霜赛雪的娇颜在其后隐隐约约地闪现。
霎时间,影影幢幢的侧影闯入眼底,柔美依然,飘逸依然,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使得千容浅脊背蓦地一僵,他慌张地拨开了跪立在身旁的百姓,踉跄着向前移动。
樊篱见他形色有异,奋力地推开拥挤的民众,匆忙地跟上前,焦躁地追问:“公子,怎得?可是发现了什么?”
千容浅没有回应,俊美的脸庞上闪过了缕缕震惊之色,幽深的紫眸微微睁大,神情呆滞地跪在原地,怔愣地注视着那抹隐约模糊的侧影。
樊篱因循着他犀利的视线望去,惊异地眯起了眸子,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难道......真的是她......”
轻薄如纱的帐帘扫过紫苏的眉眼,她扬起下颌,享受着微风拂面的温柔触感。
淡淡的泥土香气混杂其中,卷过她的鼻尖,紫苏长舒了一口气,嗅着那沁人的芳香。
渐渐地,舒展的眉间蹙拢,紫苏倏地掀开了眸子,回过螓首,素指抓紧了帐帘。
素净淡雅的美颜上掠过丝丝茫然与困惑,紫苏焦急地四下张望,找寻着那抹炽热视线的源头。
心口的痛楚骤然袭来,拽着帐帘的素指泛起了青白之色,紫苏斜倚在窗边,感受到了属于他的气息与注视。
柳眉深深拧起,她半探出身,澄澈的美眸在那蜂拥如潮的人群中急切地观望。
凤流钺不解地扬起眉梢,伟岸的身子围拢住紫苏,他亦自木窗中探出头,关切地问:“怎么了?”
对于他的问语,紫苏充耳未闻,只是径自地攥紧了指尖,按压在心口的位置,额头上落下了滴滴冷汗。
此时此刻,跪立在百姓之中的千容浅已是看清了紫苏的容貌,他始终未曾错开眼眸,激烈的狂喜在心底交缠翻涌。
眼看着王撵前行,与他渐行渐远,他发了狂般地暴走而起,钻入汹涌的人潮中,艰难地追随王撵而动,冷唇颤抖着轻启,默念出字音:“紫苏......紫苏......紫苏......”
樊篱本想随千容浅而行,奈何他刚欲起身,一波百姓涌来,将他推挤到了街市的边缘。
无奈地扬起手臂保护自己,以免被兴奋的百姓们踩伤。
剔透如水的泪滴潸然坠落粉颊,只因那隐隐回荡在耳畔的呼唤,紫苏起身走向了王撵的后窗,恍然失神地扒住了雕花窗棂。
泪水模糊了眸子,她还在焦躁地找寻。
然而,茫茫人海,黔首窜动,许久许久,当王撵驶出了咸阳都城,当一切人影消失在视线中,紫苏颓然地松开了指尖。
难道说,方才那种熟悉至极的感觉只是她的错觉吗?方才那飘入耳畔的低唤也是她的错觉吗?
凤流钺一言不发地凝注紫苏脸上多变的神情,微愠地垂下了眼帘。
他很清楚,紫苏眼底的泪光,紫苏那悲喜交加的深沉情感,紫苏抚在心口的指尖,都不是为了他。
是那个驻在她心底的男人,方能如此地牵动她的每一分思绪,每一分情丝。
凤流钺无数次地告诫过自己要有足够的耐心,却在亲眼见到紫苏为其他男子心碎神伤时,免不了心头升起几许挫败,几许失落。
长臂探出,温厚的大掌慢慢扬起,抚上了紫苏沾满泪水的美颜,凤流钺为她拭去了斑驳的泪痕。垂着过幽。
他本就不善言辞,更不懂得该如何安抚他人的情绪,只能以行动来加以抚慰了。
紫苏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泪滴接连不断地夺眶而出,越发汹涌。
她恨自己的痴傻,为何时至此刻,仍是忘不了千容浅,忘不了他的注视,忘不了他的呼唤,忘不了他的气息.......VIQz。
口口声声决然地声称情丝已断,但她明白,那份情根种得太深,想要拔起太难,太难了.......
那年冷夜的莲池畔,千容浅如一阵温热而狂傲的风,刮过紫苏的心头,也闯入了她的世界中。
他们之间有过太过铭心刻骨的过往,他们曾经互相试探,互相抗拒,却也互相吸引,更曾生死相依,缱绻爱恋,却最终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爱得越深,伤得越深。
只不过,那爱与伤,都化作了一把利刃,在心底刻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要忘掉,何其困难,岂是说说便能做到的?
哀伤一点一滴地跃入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凤流钺缓步坐到了紫苏身旁,扬起长臂将之揽入怀中。
紫苏浑然不觉地偏过头,倚靠着他宽大的肩膀,任由泪水潸然坠落.......
当热闹的人潮最终散开,当喧嚣的咸阳城归于平静,千容浅仍是伫立在街角,悠远感伤的目光落在城门外。
蓦地,一丝淡淡的笑纹噙上唇畔,他笑了,笑意中有几分喜悦,几分悲伤,又有几分释然。
樊篱带着数名随从守在不远处,既不敢上前打扰,亦不敢远离,只好这么默默地等候。
丝丝光亮窜入了他阴沉幽暗的紫眸,千容浅仰起头,迎上了正午的阳光。
曾经笼罩在心底的恐惧终于像阳光照耀下的雾霾,散了。
无数个日夜的相思,化作了方才的一瞬回眸,对千容浅来说已然足够。
紫苏慌忙搜寻的眸光,紫苏若有所思的怅然,都证明,她没有忘了他。
千容浅从未像此刻这般,感谢上苍的眷顾与厚待,毕竟他的紫苏还活着,活生生地在世上,活生生地在他的眼前......
虽然她的身边有了那个威震天下的帝王,虽然她成为了秦王之妃,但这并不重要,只要她还活着,千容浅便还有机会。
“尔等听着,我们尽速出城,追赶秦王车驾!”他大掌一挥,旋然回身,气势凛凛地下令。
“是!”樊篱与一众随从们恭敬颔首。
一行人健步如飞地返回别馆,翻身上马,按照先前探查好的路线,狂奔出城.......
咸阳,郊外,圣神山
“陛下,让你见怪了......”紫苏垂着头,纤细的素指捏紧了绢帕,对于方才她的失态,真真不知该从何解释。
当那一时的迷情消散,她终于冷静了过来,这里是秦国,不是楚地。
千容浅根本不知她身在何处,又岂会追来?
静下心来,略一思量,紫苏只觉得自己痴傻地可笑。
更何况,当日他为救紫遇性命,命她挖心,如今,纵是知她身在何地,亦没了前来追寻的理由,难不成还想再让她死一次?
“无妨。”凤流钺不忍心怨怪她,大掌覆住了她的手背,沉厚的嗓音响起:“情到深处......难自控......寡人略有几分了解。”
“是不是很傻?”扬起下颌,紫苏望着他锐利如鹰的眸子,浅笑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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