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见邵云和还未有反应,转身哼着歌就走了。可他还未走几步,脖子一紧,人已被一只铁掌拎了起来。
他挣扎回头,果然对上那一双深邃的俊眸。他不禁怒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动不动就拎人家,你当我是兔子吗?”
邵云和似笑非笑地看着在手中挣扎的苏三儿,好看的唇角微勾,淡淡道:“你不是收了我的银子吗?拿人手短,你得替我做一件事。”
苏三儿看到他眼中的神色,心中警铃大作,瞪着一双大眼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邵云和微微一笑,笑完神色一冷,漫不经心地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你替我进去慈儿堂走一圈,打听一下我想要知道的事!”
苏三儿一听,脸色剧变,骂道:“你个杀千刀的!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我不去!我不去!——”
邵云和面色已恢复冰冷,一把将他抓在手中,向慈儿堂的大门走去。小小的巷子里回荡着他悦耳却不容抗拒的声音。
“你若不去,我就把你送到官府,让他们打断你这双狗爪子!”
苏三儿在他的手中挣脱不开,眼看着慈儿堂的门越来越近了,矮小的他发出最后的哀嚎:“奶奶个熊,爷爷我被你害死了……我不去啊啊啊啊——”
……
千里之外,赤灼帝都,偌大的皇宫静悄悄的。高高的城墙围住了一座座寻常人无法亲眼企及的宫阙重楼。宫中偏远一角,一群衣着褴褛的罪妇正在挖一处池塘。此时是赤灼的初春,气回暖,冻土解冻松软。一铲子下去沉重得无法挖起。
一堆罪妇穿着宽大的囚衣,面容脏污,如泥地里面爬行的一堆蚂蚁慢慢费力地挖着。
“快点!快点!”凶神恶煞的监工内侍挥舞着鞭子走来,阴柔的嗓音喝道:“今日一定要把这池塘给挖好了!不然的话你们一个个晚上统统没有饭吃!”
罪妇们一听不禁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唯有一人站在一旁,她长发披散在眼前,苍白的面容上唯有一双深褐色的大眼冷冷盯着眼前的一群人。
监工内侍见她不动,上前喝道:“你怎么不干活!快点!”
“呸!你可知道我是谁?!竟然敢叫我干活!”那罪妇猛地抬头,一张瘦得只剩下巴掌大的小脸上神色流露深深的憎恨。
身为监工的内侍一听这话不由打量了她上下,忽地,他哈哈一笑,讥讽道:“我当是谁呢!大家来看啊,原来这是皇后娘娘啊!”
众罪妇一听纷纷抬头看去,她们看清那说话的女子,也纷纷捂嘴笑了起来。
原来这不干活的罪妇不是别人,正是因库叶族叛乱连累被关入冷宫的玫黛儿!玫黛儿一动不动,冷冷看着众人嘲笑的脸色,她阴沉沉笑了笑:“都笑吧!都笑吧!你们这群贱民别妄想我会屈尊干活!哪祈哥哥回来,我一定会让他治你们的死罪的!”
在一旁监督干活的内侍们一听都纷纷捧腹大笑。
方才那内侍更是笑得弯腰。他笑道:“都来听听,这话说出来可真是吓死人了呀。库叶大公叛乱早就被皇上杀了,一刀两断,连尸身都不全。皇上没连你都杀了算是仁慈了!你在冷宫里面不好好干活还妄想有一还能做回皇后不成?!”
众人都吃吃地笑,各种各样的眼光都盯在了玫黛儿的身上。
玫黛儿眼中渐渐流露癫狂。她喃喃道:“你们都是骗我的!祈哥哥怎么会杀了我的父王!祈哥哥一定是被人迷惑了!你们都是骗我的!”
她说着转身就跑。监工的内侍一看急忙上前去追。其余的一看,纷纷摇头继续干活。
监工的内侍笑着议论道:“这可不是自作自受吗?这在花园中开凿水池是当日疯女人还是皇后时候让内务府做的吗?”
又有人道:“赤灼国初立,国库不充盈,内务府呈给皇上,皇上不允。要不是这一年国力大涨,皇上忽地看到御花园中春暖花开,忽地问身边的侍从,为何花园中无荷池?内务府这才把去年的提议再次呈上,皇上就允了,要不是她挑的头,内务府也不可能继续开凿这大大小小的荷花池呢。”
众人一边说一边唏嘘。而他们不知,在另一边,玫黛儿已然跑远了,而那追赶的内侍追得气喘吁吁。
他终于跑不动,擦着热汗恼道:“疯妇!要是被我抓住了一定要好好抽你几十记鞭子!”
他话音刚落,忽地后脑被重物重重一击,眼前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在他身后,玫黛儿手中拿着一块血淋淋的石头,大眼中皆是怨毒的冷意。
“我不会输的!祈哥哥永远是我的!永远!”她丢了石头,咬牙一把将昏死的内侍拖向了一旁的树丛中,扯下了他身上的衣衫,为自己换了起来。
不一会,一位面容苍白的内侍游魂一样悄悄出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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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 结局部(六)
晨雾茫茫,三四月齐京的春日早晨总是水汽甚重。周惜若睁开迷蒙的睡眼,微光漏进了窗棂中刺得她眼中有片刻的迷惘。宫女们还未前来伺候,整个寝殿中安静得如一汪寂静的潭水。她只觉得眼角涩得厉害,一摸却片刻间怔忪了下,又是一手的水渍。
原来在梦中也不得安稳。
她起了身,披了外衣站在窗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地方偏僻却又极好。离宫中的佛堂不远,清幽雅致。这是龙越离为她特地挑选的宫殿。他总是如此,对她有求必应,只静待她回心转意。
她何其有幸,有了他。
不知什么时候宫女已悄然步入殿中。贴身伺候的女官见她独自一人站在窗边,含笑上前:“皇后娘娘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呢?甯”
周惜若苦笑了下,道:“昨夜许是没睡好吧。”
女官关切问道:“娘娘是不是又做梦了?”
周惜若只是默然。女官靠近,诚挚地道:“娘娘若是有什么难题可否说出来让奴婢们帮忙参详。再者,娘娘心中不开心,奴婢们也会觉得难过的。钶”
周惜若看着面前面容清秀的女官,微微一笑:“本宫的难题不说也罢,因为无法可解决。没事了。今日用完早膳照例出宫吧。本宫想看看那医馆建得怎么样了。”
女官连忙吩咐宫女前来伺候周惜若更衣梳洗。周惜若平日的衣饰简单,所以也不需多费时辰。可今日宫女却拿来了一套精美典雅的凤服。周惜若看了一眼,微微皱起秀眉。
女官连忙解释道:“还未告诉皇后娘娘,今日德妃要带太子前来拜见皇后。”
周惜若看了她一眼。女官低头,微微惶恐道:“皇后恕罪,不是奴婢想要隐瞒皇后娘娘,是因为今日早晨的时候德妃娘娘才派人过来。奴婢们生怕打扰了皇后娘娘的歇息所以现在才禀报。”
周惜若明眸看定她,淡淡道:“到底是德妃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是朕的意思。”龙越离清越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来。周惜若看去,龙越离一身银色龙纹常服,拄着龙头手杖慢慢走来。他今日头戴一根白玉龙簪,俊容如昔,面色平静。
周惜若看着他走到跟前,问道:“皇上想要做什么呢?”
龙越离看着她清雅素净的面容,眸色温柔,伸手轻抚上她的面庞,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朕想与你还有太子吃一顿家常饭。”
周惜若心中一震,不由看着他。
宫女们已识趣地退下,只剩两人面面相对。周惜若明眸黯然,良久才道:“是我的错。这些日子一直忽视了皇上,还有……大皇子。”
龙越离摇头道:“朕没有怪你。若儿,你的心结是什么?为何不说出来呢?”
他眼中有沉重的悲凉,虽波澜不惊却如湖底的一块巨石,无人来挪走就一直在。
周惜若定定看着他,良久才慢慢道:“如今这样的局面是我一手造成的,若不是我……杀了完颜霍图,也不会有三年之期。一想到将来因为我而战事纷纷起,我就觉得无脸在皇上身边,也无法面对齐国百姓和士兵。……”
龙越离又问道:“若能重回一次过往,你还会为朕杀了完颜霍图吗?”
周惜若沉默良久,终是低声道:“会。”
龙越离笑了,只是眼中隐隐有水光掠过。他握紧她的手,笑道:“今日你就依了朕,多陪陪朕和太子吧。”
周惜若不忍拂了他的兴致,点头答应。
等她梳洗罢,德妃已带着太子在中宫殿中恭候。太子见到了周惜若,规规矩矩上前行礼。许久不见,当日那只会满地乱走的大皇子已越发乖巧得令人打心眼里喜欢。周惜若不禁向他露出温和的笑靥。
太子见周惜若面容温和不由时不时偷眼看她,乌黑的眼中隐隐有渴望亲近之意。
龙越离见了,向他招手道:“你不是一直念着你母后吗?去与母后坐一起吧。”
太子答应了一声,却在离席之前下意识看了一眼德妃虞氏。德妃连忙朝他点头。太子于是坐在了周惜若身边。周惜若看着他几分酷似宁贵嫔的面容心中不由感叹。终究是曾经自己带过的孩子。她抱起太子。
太子有些扭捏,不过片刻已在周惜若的怀中安稳。周惜若拿话问他,他亦是口齿清楚,回答虽不乏稚气却已不同与一般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