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的一声,三支白羽箭深深地钉在了城墙上的三个大字上。
城墙的牌匾离地十几丈高,三个字皆是石头所刻,三支白羽箭竟然能从这么远的距离根根没入,这手功夫,世间难匹。身后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如滚滚热浪传来,几万赤灼士兵的士气一下子燃到了最高点祷。
城门上持箭的齐兵们纷纷胆颤,不禁向后一缩。
邵云和抬头,目光冷凝,大声道:“告诉龙越离,我完颜云祈等着和他再战一场!”
清亮沉郁的声音久久在半空中回荡,邵云和看着城墙上龟缩不敢露头的齐军,冷笑一声,勒转马头驰回营地中。他来去自如,毫发未伤,这份胆量与气魄无人可及。
城守朱大人满脑门的冷汗涔涔。他与副都督陈大人两人相视一眼,偷偷从城墙上缩了了回去,眼中皆是绝望。
“怎么办?”副都督陈大人脸上的肉都在颤抖:“要不大人,我们投降吧?”
城守朱大人频频擦着头上的冷汗,哭丧着脸道:“可是不战而降是死罪啊!”
副都督陈大人抖了抖,颤声道:“可是……不投降也是个死啊!”
城守朱大人擦干的额头顿时又皆是汗水,他想了想,咬牙道:“好!投降!”
一封墨迹未干的投降书至邵云和的金帐前,邵云和坐在虎皮软毡上,冷凝的神色巍然不动。眼前的投降使者滔滔不绝,言语中皆是谄媚乞降之意。
邵云和掂了掂手中的投降书,忽地轻笑:“你可知你们皇帝还欠我一个承诺吗?”
滔滔不绝的使者顿时呆愣,良久才迟钝问道:“什么承诺?”
邵云和微眯了深眸,一字一顿地冷冷道:“帝王之诺。”
使者吞了吞唾沫,继续问道:“那哈赤是要我们皇帝许下什么诺言?”
邵云和忽地轻笑,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使者,冷冷道:“你还不够格知道。你也做不了主。”
他手一扬,投降书哗啦一声到了头顶,帐中的人只见一道犀利的银光掠过,投降书立刻化成了翩翩的白蝶纷纷落下。
“滚吧。”邵云和看着呆若木鸡的使者,冷声道:“一个小小的落霞岭再加一个小小的宏州十郡,龙越离还输得起。我要带领我的赤灼勇士踏破龙越离的河山,让他想起来他到底欠了我什么样的承诺!”
……
武德三年十月,宏州城城守彻夜疾书万言投降书,呈至赤灼皇帝御前。赤灼皇帝冷笑置之,言道,一岭十郡不过耳耳。吾将与齐帝会猎于齐京。于是,拒不受降。齐帝大怒,再增兵一万。
就在人们以为邵云和与龙越离的三四万精兵会在宏州城外展开生死决战的时候。忽一夜之间,邵云和撤去所有的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军向东攻打苏郡,拿下当地的有齐国小粮仓之称的苏郡县,解了赤灼人临冬缺衣少粮的燃眉之急。
声东击西。邵云和这一招生生把龙越离耍了底朝。三四万精兵扑空,守住了宏州却丢了价值更大的苏郡,谁也不知邵云和这神来之笔是灵感突然显现,还是早有预谋。这时,似乎很多人才想起来,邵云和——完颜云祈,曾经齐国的右相,曾经叱咤齐国的手握兵权的廷尉大人。
他的每一步走得令人无从猜测。
齐宫上,一片乌云密布。大片大片的云被北风撕扯着向南呼啸而去。
龙越离站在御书房前,久久看着这上的风卷残云,身后,是永远亦步亦趋的温景安。在楚国督战水军的他连夜被龙越离的一十道圣旨宣诏回京。
等他赶回京城,匆匆来到龙越离面前,却唯见他在看流云卷,良久无语。
龙越离自然不是发一十道圣旨叫他来陪他看着上的流云的。温景安知道,龙越离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风声呼呼,向南吹去,寒意遍体,此时才惊觉这冬来了。
良久,龙越离转身,一双狭长深眸看着身后一身重紫朝服的温景安。他身边如今唯有他一个可信任的人,也只有他是他最得力的朝臣。不知怎么,他忽地想起曾经的左右两相。
邵云和,那总是唇边含着一丝讥讽与冰冷的男子。他藏得最深,依附权王,休妻再娶。他用他却也防他。可是任由人千防万防却始终防不了邵云和的步步精心的计谋。
也许是龙终会入云端,来一场翻地覆。一南一北,两人这一次对决无法避免。温景安看着眼前微微失神的龙越离,心中微叹,更深地低了头:“皇上。”
龙越离忽地一笑,淡淡道:“前有猛虎,后有饿狼。景安你说怎么办呢?”
温景安眼帘微垂,说出藏在心中已久的答案:“此时齐国已陷入两边战事,皇上除了扛过去,再无别的办法。”
龙越离哈哈一笑,长笑声中,寒风呼呼吹来,吹起他身上的长袖,即使这么两难境地,他依然风姿若妖,潇洒翩然不减分毫。
温景安道:“无论如何,皇上已无退路。完颜云祈此次挟旧仇而来,皇上不得不应战。”
龙越离笑完,眸色如冰,问道:“谁最了解邵云和?”
温景安一怔,顿了顿缓缓道:“是微臣。”
龙越离看定他,薄唇微启,冷冷道:“那就由你领兵迎击赤灼大军。邵云和想激朕前去与他一决胜负。”他忽地薄唇一勾,溢出丝丝冷笑:“他还不够格!”
他说完转身大步走入暮色中,温景安看去,重重宫阙重楼在暮色中苍茫凄迷,这一场震撼下的战事究竟缘起何方,此时想起竟无从追寻。
而那清丽无双的女子,已被男人们遗忘在了战尘萧萧处,再也不见昔日一点容颜。
……
周惜若从井中打起了一桶水,她捶了捶酸痛的腰间,将木桶的水倒入了木盆中,哗啦一声,碎碎的薄冰渣在水中沉沉浮浮。
她怔了怔,抬头看,又是一年冬来了。
这一年的冬就这样来了。无声无息,令人措不及防。
阿宝,又大了一岁了。她心中掠过这么一个念头,顿时满心涌起酸涩,无法言说。
“快洗!娘娘还等着明日要穿这身新衣呢!”耳边响起尖利刻薄的声音。
周惜若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水,蹲下身开始在冰冷的水中吃力地洗着衣一条条如彩虹霓裳一样美丽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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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心绝
侍女见周惜若沉默地洗衣,在一旁嘲笑:“我要是你早就出府了,还在这里受罪做什么?娘娘也是慈悲,像你这样攀龙附凤的女人早就应该乱棍打死算了。”
周惜若恍若未闻,只是继续在冰冷的水中洗衣。长发散落脸庞,她随意撩起继续把双手浸没在了冰水中吃力地洗着玫黛儿的漂亮衣衫。玫黛儿千方百计想要赶她走,派的活都是最苦最累的。她不敢轻易对她施刑罚,因为玫黛儿就算再蠢也知道周惜若是阿宝的亲娘,是邵云和曾经的妻子。而且她玫黛儿现在身份不同,自持身份高贵自然不可能派人杀了周惜若。
周惜若看着一盆的衣衫,突然她开口问道:“明日公主要穿这些衣衫吗?”
侍女在一旁冷嘲热讽,冷不丁听得她问话,一时不察道:“是啊。”
周惜若怔忪了一会自语道:“那他要回来了。溴”
侍女一听更是一怔,想了半天才知道周惜若说的那个“他”是指邵云和,于是问道:“你怎么知道?”
周惜若看了她一眼,不回答,继续沉默地洗着玫黛儿的衣衫。
侍女见她不吭声,悻悻住了口。她的任务就是奉命监督周惜若干活,一直逼着她离这城守府。正当侍女搜刮肚肠想要继续说什么难听的话时。一声断喝从她们身后传来祷。
“你在这里做什么?!”
周惜若手中的衣衫“扑通”掉到了水中,打起一大片的水花喷溅在了脸上。侍女猛地一哆嗦,还未回头就被一股大力从身后拍来,推得她猛地跌在了地上。
侍女一回头,只见战甲未除的邵云和冷冷站在身后。他薄唇抿紧,一双深眸含着冰冷的怒气看着眼前的一切。
周惜若被水打在了眼中,眼前一片迷蒙。她连忙去擦脸,可是下一刻,眼前的水盆猛地飞起,哐当一声连盆带衣衫统统都被踢得滚在了远处。
她擦着脸,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邵云和,想要说什么却被他眼底的怒火给骇住。
“谁让你给她洗衣服的?”邵云和怒道。
眼前的他脸色铁青,手握着腰间的剑柄咯咯作响,像是下一刻就要用怒火把她燃烧殆尽。
周惜若擦了擦手,平静下来,淡淡道:“我如果要留在府中,就得做事。这是公主的吩咐。”
邵云和一听回头看着那战战兢兢的侍女,忽地冷笑:“去跟你家公主说,现在!即刻!让她滚回去!”
侍女被他阴沉的声音吓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颤声问道:“去……去哪里?”
邵云和一把抓起周惜若的胳膊,丢下一句冰冷的话:“让她该滚回哪里就滚回哪里。不许再让我看见她出现在眼前,不然别怪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