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秀眼中一亮,连忙下去再查。
宫中的流言纷纷不绝。周惜若每次出云水殿都能看见一双双惊疑不定的眼睛在看着自己。那种眼神是畏惧是厌恶,是一种说不出愚昧的敌意。从前他们见她还是毕恭毕敬,阿谀奉承,如今再见了她却是犹如鬼怪。周惜若冷笑而过,心中却是没有办法轻松半分。
有次她在中宫门口遇到了那仙凤翩翩的虚涯子。她厌恶地瞪了他一眼,正要转身离开。
虚涯子却在她身后笑道:“娘娘不回归来之处,还在这里逗留做什么?”
好个一语双关。周惜若顿住脚步,冷冷回头。她看着他那清隽儒雅的面容,走到他面前,似笑非笑地道:“道长且说说本宫要回哪里?”
虚涯子眼底掠过得色,长叹一声:“娘娘何必执着心中一点妄念呢。你缠着皇上真龙之身,也无法减少你一份罪业。”
周惜若笑了笑:“本宫不懂道长在说什么。只是奉劝道长一句,是神是妖,最后一定会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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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险关难过
第二百章
悌
虚涯子看着她眼底的冷色,手捻长须微微一笑:“娘娘果然不害怕呢。让贫道佩服。”
周惜若看着他一身行头,亦是笑得冰冷:“道长以为皇后的愚昧无知,皇上能容忍多久呢?我们拭目以待吧。”悌
她说完转身离开。虚涯子不禁皱了皱眉头,久久不语。
八月十五中秋,宫中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常。连云水殿中也挂上了做得十分精美的宫灯。从一早开始便有不少皇亲国戚进宫,向楚太后与皇帝请安。宫妃们也纷纷拿出压箱底的宫装长裙,一个个打扮得如花似玉,齐聚了永寿宫。
谀
周惜若一早起来,晴秀就为她奉上了龙越离前几日就让尚衣局裁好的时新宫装长裙。一袭长长的洒金烁紫长裙逶迤拖在地上,腰肢处绑着的精致同心结提高了几分,越发显得她人窈窕修长。裙子做成了开领,露出一片如雪的玉肌,细嫩优雅的脖子上带着一串珊瑚红宝石项链,颗颗莹润如水滴,听说是从西域进贡来来。
她头梳了惊鹄髻,两边各簪了一只点翠金步摇,额上束了一条暗紫色宝石璎珞穗子,细细密密,越发衬得她五官绝美,媚色成。她甚少如此浓妆打扮,妆毕,看呆了满殿的宫人。
“娘娘真的是太美了!”晴秀忍不住赞道。谀
林嬷嬷眼中含着忧虑,上前劝道:“娘娘,如今谣言纷纷,那妖道说您是狐妖投胎,如今娘娘这么刻意打扮岂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周惜若看着镜中的自己,冷冷道:“就算我不这么打扮,他也会这么用谣言来陷害我。这是一场比谁更能坚持下去的角力。我若怯弱,他便得意。母亲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她说罢就去了永寿宫中向楚太后请安。永寿宫中一如既往的热闹,往来都是打扮光鲜的宫妃与皇亲内眷。周惜若前来,不少目光都注视着她。
“莲贵嫔娘娘。”有人笑着上前。
周惜若一看,是怀安王的老王妃,见过几次面,她对她还算是亲近。周惜若微微一笑,正要上前与她攀谈。忽地,有人拉住老王妃,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怀安王的老王妃听了几句脸色顿时变了数变。周惜若微微皱眉,看着那斜地里突然出现的人,面色流露不悦。
“王妃最近可安好?”周惜若上前问安。
怀安王老王妃一双眼看了她上下,再看看身边的人,勉强笑了笑:“都好,都好。莲贵嫔这几日可好?”
“都还好。”周惜若笑着回答道。
怀安王老王妃连忙道:“好就好,我还得向太后请安呢。娘娘自便。”
她说着匆匆走了。周惜若看着她逃一样地走远,这才冷冷看着面前笑得古怪的锦容华:“锦容华这是什么意思?”
锦容华掩了口,咯咯一笑:“没什么。只是怀安王的老王妃平日吃斋念佛,不怎么关心宫中之事。臣妾也只是把这几日宫中的传闻当笑话说给她听听罢了。莲贵嫔娘娘何必这么紧张。”
周惜若看着她的面色,忽地一笑:“原来是这样啊。那锦容华可跟怀安王老王妃说过,你对本宫不敬被本宫罚了掌掴三十的事么?本宫相信老王妃听了一定会觉得十分有趣。”
锦容华一听,顿时脸色沉了下来,不禁捂住脸恨恨瞪了一眼周惜若这才离去。
周惜若看着她离开,一回头却看着过往的宫妃贵妇眼中皆是惊惧与探究。她心中不由一沉,又是这样的眼神!看来谣言在有心人的散播下已经超过她的想象。
周惜若前去拜见楚太后。皇后一身明黄的凤服正在楚太后身边笑着说着什么。皇后见周惜若前来,面上皆是鄙夷与不屑,冷冷地转过了头,对楚太后道:“母后安坐,臣媳去前边看看招呼众人。”
楚太后点了点头,皇后退下。楚太后这才对周惜若道:“莲贵嫔来了,有件东西哀家要送你,你随哀家去瞧瞧。”
她说着由女官扶着到内殿中。内殿被辟为她歇息之处。楚太后坐在软席上,看着眼前静静安立的周惜若,淡淡道:“这几日你也听闻了,宫中谣言纷纷,对你十分不利。”
周惜若跪下道:“太后娘娘圣明,这等由江湖术士说出口的谣言,太后娘娘怎么能够相信?”
楚太后轻叹了一声:“这事不是哀家信不信就能解决的事。是宫中上下都信了,你不能怪他们如此愚昧,所谓众口烁金,更何况你的恩宠早就让很多人不满。”
周惜若听了心中不由冷笑,说来说去不过因为她出身卑微,若是她如皇后这般出身尊贵,就算怎么深受恩宠都无人敢指责一句。而楚太后明明知道这一切是针对她设计的局,却如此轻易的想要放弃了她!
“太后娘娘想要臣妾怎么做呢?”周惜若面色平静,问道。
楚太后眼底掠过激赏,点了点头:“哀家为你安排了一条好的路,中秋过后你先去避避风头。出宫去南山,那边有一处佛庵。哀家都安排好了,你带发修行两个月,两个月后再回宫,宫中的人忘了这事你便可以回来。”
“你放心,哀家不会让
皇后如此胡来的。她久而未能有孕,皇上又对她不用心,她难免信了这些神神道道的事。这个虚涯子也不过是江湖骗子罢了。哀家过些日子就叫他出宫去了。”
周惜若听得楚太后说的话,心中顿时冰凉如雪。出宫!带发修行?!这不是让她从此离了龙越离,离了这皇宫!让她从此在不知名的偏僻所在孤孤单单凄凉过一辈子了吗?!
什么两个月再回宫!若是两个月变成了两年,两年变成了四年……当她人老珠黄,谁还曾记得她?!
她不抬头,只定定看着长袖下渐渐拧紧的手指,十指纤纤,几乎要钉入了掌心。
不!她不能出宫!安王府还没有倒!她的仇恨才刚刚开始要报怎么能就这样半途而废!
她银牙紧咬,才能抑制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愤怒。
楚太后看着她低着头不吭声,叹了一口气:“不是哀家心狠,实在是无奈之举。这神鬼一事众人都敬畏,所以要慢慢来。哀家明白你的苦楚。等以后一定会给你补偿的。”
周惜若心如在烈火上煎熬,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一句话:“臣妾明白。臣妾告退。”
楚太后见她如此平静,不禁微微诧异。可还未等她回神,周惜若已退了下去。
殿外欢声笑语,宫妃内眷济济一堂。周惜若扫过众人欢喜的面色,却如隔了重重雾气再也看不分明看不清楚。她坐在自己的席上,神色平静。在她四周,不少人都自觉地与她保持距离。她一人孤孤单单,仿佛与众人存在的是不一样的世界里。
她太过轻敌了。无论这个虚涯子是哪里来的,是谁指使到了宫中污蔑她的。她都忘了有一点至关重要:上至楚太后,下至不入流的嫔妃每一个都不希望她待在宫中继续深受龙越离的恩宠。
无论她多么小心翼翼,无论她多少次令人刮目相看,都无法抹去她那苍白脆弱的原本面目——出身卑贱,被休被弃的下堂妇!
她是弃妇,是可有可无的棋子,是年轻帝王掌心可宠可贬的妃子,是这个世上不配存在却又努力存在的一个女人!
“娘娘!娘娘!”有人在她眼前唤道。
周惜若抬头看去,是袁紫儿正拿了一杯酒上前敬她。
她关切地问道:“娘娘怎么了?”
“没什么。”周惜若微微一笑,举起酒杯看着清冽酒水中自己的倒影:“本宫只是在想,今年的中秋过得实在是有趣。”
她说罢一饮而尽,丢了酒杯,走出了永寿宫。
……
皎皎明月挂在际,永寿宫的热闹还在继续。周惜若坐在云水殿中一遍遍煮着茶,飘香的茶能让她静下心来,能让她一次次从沸腾不甘的戾气中稍稍得解。
林嬷嬷不知她为何这么安静,上前问道:“娘娘到底怎么了?”
周惜若摇头:“没事,让我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