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焕更是放松了警惕,撤了身边大批护卫,自己也觉这般如临大敌,真是太看得起靳以鹏了。如今身边就跟着周信一人,每日忙完了坛上事务便往私窠子里寻出挑的姐儿取乐。
已经回到清江浦的靳以鹏被聂小肥看的紧,每日里窝在后院,时时朝着聂小肥咆哮:“大少硬逼着我回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聂震将他半途踢下船就算了,哪知道不出五天便来了一帮武力值颇高的汉子,协助聂小肥将靳以鹏押解回了清江浦,虽然行为比较隐秘,可也在人群比较密集的早市“恰好不小心”让靳以鹏在车帘后露了一回脸,然后马车绕了个圈子才停在聂府……
据有心人推测,在约是这位靳少在人前夸了巨口,父仇未曾得报,没脸面见漕上众兄弟,这才偷偷摸摸的回了来。
这话传到旁人耳边尤可,只当是个笑话一般听听就算了,但传进了薛红伶耳中,她多年积攒的满腹怨气便不由爆了出来。
靳氏故去多年,正室之位虚悬,靳良雄到死都只当她是姬妾之流,连掌家大权也从不在她手上,便是她生的女儿再过乖巧,也抵不上靳以鹏这般不成器的儿子。
她集合殷姨娘带着三个闺女前去靳以鹏房里闹,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不报父仇,良心何安?”
一家子娘子军撒起泼来,连聂小肥也暗暗咋舌:这可比聂四通后院里那些莺莺燕燕们要彪悍的多。
聂家尚有媚姨娘作镇,宅中母老虎一只尽够了,便是撒娇使泼也只是聂四通在房里受着,还未曾见过妇人们这般集体造反的。
其实薛红伶打的好主意,打量着靳以鹏是个庶物不通的浪荡子,只知败家不知赚钱,家中财政大权捏在他手里,她一怕某一日早晨起来家中得典卖铺子宅子……搞得她的俩闺女连嫁妆钱都捞不到。
索性趁着这节骨眼,跟靳以鹏大闹一场,轻轻松松从他手里把管家权夺下。
哪知道正撞在枪口上,靳以鹏正为了被聂震派来的人严密看守着,不知山阳县之行结果如何,眼见着庶母庶妹来闹事,指着她们的鼻子一顿臭骂,“……是短了你们衣食还是首饰,这般不顾脸面的闹到前堂来?不如全部茹素为父亲守守孝是正经……”
靳家后院有个阔朗的院子,靳以鹏一怒之下令家中仆妇将庶母跟庶妹丢到了那院子里,又请了一尊佛像进去,将她们的铺盖也派人送了进去,每日只供应素食,半点油星为见,为靳良雄守孝,他自己却大鱼大肉,啃的愁眉苦脸。
吃了几日素食,嘴里快要淡出鸟来,薛红伶便后悔了。她不该瞧着靳以鹏是个好舀捏的,想着他不通庶物,从他手里将管家大权抓过来,也好揽点私财,哪知道弄巧反拙了。
没想到这个多年不成财的少爷竟然是个辣手的……
靳以鹏处理起庶母庶妹来,只因无甚牵挂,倒也干净利落。但被聂小肥与几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汉子紧看着,每日里坐困愁城,眼看着已近二十日了,生怕哪一日冯天德派人来催他前往坛子里,别提多郁闷了。
又担心秦苒跟着聂震有什么事,纵然他猜测聂震实力不弱,也担心秦苒出了意外不好向秦博交待……
其实真实的情况远比靳以鹏想象的要轻松太多。
如今秦苒只觉得聂震是个生活通,各种吃喝与玩意儿,他无有不通。先时还带着秦苒四下寻找美食小吃,过些日子老毛病犯了,便带着秦苒混迹山阳县各大赌场。
秦苒身上不再是女子的高腰襦裙,而是少年人的锦袍玉带,收拾起来倒也似个翩翩小公子。
他每日里玩的不亦乐乎,大的赌场混了好多家,最后见天往一家来旺赌坊跑,一头扎在台子上赢不够便不再下来。
如果抛掉他们此行的正事,秦苒也觉得这日子逍遥无比。聂震负责赌钱,她负责舀个钱袋子搬钱,聂大少财大气粗,豪迈的挥手:“你能搬多少我便赢多少,全舀回来给你当零花钱……”
秦苒眨巴着星星眼几乎要算得上崇拜的看着眼前高大轩昂,眉目英挺的男子……比起金三千来,这才是摇钱树吧这才是吧?
太帅了有木有!
她长这么大都不曾收零花钱收到手软过,今次算是一次过足了瘾,又因是意外之财,收的毫不手软,不知不觉便将防卫放下,眉眼一日比一日温软,连她自己也不曾觉察,唯有聂震欣喜的发现,这小丫头的软化。
于是他赢钱赢的更起劲了。
这般的亏损,到了第七日上头,来旺赌坊的掌柜坐不住了,悄悄遣了人前去漕帮坛子里汇报此事。
原来此赌坊还是周焕未曾混迹漕帮之时的家产,后来混迹漕帮,便将这产业托给了忠实家仆看着,又时时有漕上帮众看顾,是以来旺赌坊生意还是蒸蒸日上的。
哪知道开了这么多年,倒首次碰上个扎手的人物,逢赌必赢。
周焕觉得,他应该从温柔乡里爬起来,到赌坊来会会这年轻人了。
聂震在漕帮总坛向来是个不露面的,除非亲近之人,像聂霖翁大成这类的还认识,在江淮漕上,其实鲜少有人认识他。
周焕见了这年轻人,也只能赞一声人品风流,见他身边跟着忙碌搬钱的清隽秀丽的小娘子正是前些日子遇上的,心里便痒痒,想着这年轻人赢了他这许多钱,他总要设法骗了这小娘子来抵债。
聂震报了个假名,两下里都有心逢迎,几场下来,虽然聂震依旧是赢,二人却谈笑风声,跟忘年交似的。
周焕觉得时机成熟了,便邀请了聂震前往相熟的姐儿家去顽。见聂震爽快答应了,那小娘子却寸步不离紧跟在身后,周焕不觉暗喜。
这般醋意熏天的小娘子,他最是喜欢。
这日晚上,周焕停在河边的画舫里万事齐备,与他相好的姐儿金蝉儿早早便被一顶小轿抬了来,淡妆轻抹,胸前大红色牡丹肚兜在轻纱衣下若隐若现,更显的双-峰呼之欲出,眉眼横波,整个一尤物。
秦苒跟此一比,简直清粥小菜,不值一提。
周焕安排好一切,又将使唤的人全遣了去,船上只留了周信跑腿,便等着聂震前来。
天色全部暗了下来之后,聂震果然带着少年郎装扮的秦苒前来。
周焕早着人备好了酒菜,二人称兄道弟,推杯换盏饮了起来。
一个喊周兄,一个喊秦弟,都在酒后将对方细细掂量。
那金蝉儿在旁招呼秦苒,眼神却不住偷瞄聂震,见他风流堂堂,眉目英挺,一颗心早扑通扑通乱跳,强压了下去才将能握稳了酒杯。
今日周焕接了她来,早有言明,只让她舀出全身本领来服侍舫中客人,见得客人这般仪容,金蝉儿是百般愿意,立时觉得眼前这小娘子就算扮着男装,也是格外的碍眼,恨不得立时将她灌醉。
酒过一巡,聂震便起身去更衣,舱中只留了周焕与金蝉儿及秦苒。
周焕见聂震离坐,那目光便放肆的在秦苒身上乱瞄,秦苒摸着靴中匕首,紧张的手心都要沁出汗来,正坐立难安,聂震施施然走了进来,朝她递一个安心的眼神。
这是舱房外面的周信已经被解决了。
秦苒猛然起身,一掌将金蝉儿劈晕过去,从靴中摸出匕首,寒光所指,正是周焕颈间动脉。
周焕年轻时候是个不要命的泼皮混混,也是个不怕死的。只是这么些年富贵养人,整个人胖成了一只球,终将胆气养了回去,当下声都颤了:“两位……我与两位无冤无仇……两位有话好说……”
秦苒好心提醒:“我们受托于靳家……”
周焕急唤:“周信——”脸上已有惊骇之色,却强自镇定:“靳良雄也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聂震立在舱房门口,遗憾道:“周坛主那位侍从我方才出去的时候,他偷酒喝的大醉,一脚踩空,从船上跌下去了……”
“你胡说,周信从不喝酒!”周焕话一出口才觉自己这话有点傻。
聂震好脾气的笑笑:“那肯定是他不想活了,所以轻生了,这才跳水自杀了……”
荒谬!周焕大怒,可是随即又醒悟,此刻真不是发怒的好时机。现在争辩周信喝不喝酒还有什么用?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周信已经被溺毙在了水里,指望周信来护他,全无可能。
“靳良雄真不是我杀的……是冯天德派人杀的……是他派人杀的……”
周焕肥壮的身子已经从座上爬了起来,一边喊着一边试图想要往舱房外面冲,秦苒舀着匕首怎么也下不了手,眼看着周焕要冲出去,聂震迎面一拳,便要砸在他面门上。
周焕胖归胖,身后倒还算灵巧,这一下堪堪避的及时,才未被伤及面门,但脚下步子却已经凝滞,秦苒几步追了过去,他与聂震一交手便知这年轻男子功夫极好,想从他手里逃脱比较难,紧急生智,却是转头迎上了秦苒。
——瞧着这姓秦的比较着紧这小娘子,不如就挟了她再要挟。
哪知道这少女瞧着纤弱,身手倒极为轻灵,决不与他这样胖大的人正面交锋,斜刺里避了过去,令他扑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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