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完了几张字帖,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林墨珏搁下毛笔歇歇。
今日林墨珏的书房倒是来了一位稀罕客人。
林墨珏听宫人通报说,四阿哥来了,心中一惊,已经该吃晚饭了么?
第一想法真实地反映出林墨珏的吃货本质,而在此近乎本能般的反应之后,林墨珏才惊讶,是四阿哥,胤禛童鞋过来了。
平时林墨珏练字的时辰,胤禛在上学,而胤禛放学后来到景仁宫的时刻,林墨珏肯定是陪在金怡身边的。因此,这是林墨珏第一次在她的书房见到胤禛。不过说起来,林墨珏的书房,除了她自己和偶尔过来的金怡,其实也没有更多旁人出现了。而至于跟胤禛见面,从进宫之后,林墨珏也只有在胤禛傍晚来给金怡请安的时候见上一见而已。
此时,林墨珏抬起头来,胤禛已经出现在她眼前,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林墨珏看着走来的胤禛,呆呆开口,"吃了么?"
胤禛可没从林墨珏的一句问话就看出她的吃货本质,见面问人是否吃过饭,实在是非常正统的交流方式。胤禛也优先回答了这句极其常规的询问,"没吃。"再回答林墨珏的第一个问题,"听说你又病了,怎么不歇着?这是在做什么?"胤禛边问着,已经来到林墨珏跟前,看着她书桌上的笔墨纸砚,自己有了答案,"练字?"他一边眉毛微微扬起,明显是有些惊讶,顺手拿起书桌上有字的宣纸,胤禛脸上的惊讶神色更甚,再仔细观察书桌上的所有物品,很快发现他的目标,胤禛另一手拿起字帖,只看了一眼,就得出结论,"我的字。"
林墨珏练字的这件事并没有特意告诉旁人,胤禛、胤祥他们大概都只知道林墨珏是在跟着两位师太念经。毕竟,他们三人每日的相处时间十分有限。林墨珏跟胤祥的两位小妹妹聊得倒是多些,却一般都是给两个小女孩讲故事,讲她从师太那里听到的佛界故事,也讲她跟着茫茫大士流浪的时候听闻的故事,偶尔,林墨珏也会不着痕迹地讲讲她上辈子经历中所知的故事。林墨珏练字的事情,知道的人都不多,至于是拿着胤禛的字帖练字之事,或许就只有林墨珏和金怡两个人知道罢了。
胤禛将书桌上林墨珏的所有手稿都认真看了一遍,眼中惊异神色越来越浓厚。林墨珏都是写的大字,一张纸上面没有几个字,因此竟是有厚厚的一摞稿纸,但胤禛可不是惊异这数量,而是在于这惊人的数量几乎都保证了质量。每一张纸上的字都娟秀工整,虽是笔力有所不济,但没有初学者会显示的一些稚嫩问题。
胤禛问林墨珏,"练了多久?"
"唔……"这个问题可真不好回答,若是说练习书法的时间,有十三年之久哦,若只是说练习胤禛的字体嘛,就这么几天了。但十三年之久是说不出口的,几天嘛,真只是接触书法几天的人能写出林墨珏现在的字迹,那是超超超级大天才了。
林墨珏唔了半天没有下文,伺候她的佟嬷嬷代替她回答了此问,"回四阿哥,灵舒主子已经练习有一个多时辰了。"
这回是林墨珏惊讶了,"这么久?"她怎么没感觉手酸?林墨珏注意过自己练字时的体力问题,平时练习一个半小时就是极限了,再继续练下去,会影响效果。今儿居然不知不觉写了两个多小时?不过,胤禛到来之前,她是觉得状态有些下滑,该休息了。
胤禛原本要问的当然也不是林墨珏刚刚练了多长时间的字,但被佟嬷嬷如此打岔,林墨珏又露出意外表情,胤禛也就放下这个问题,转而让林墨珏去休息,明日再继续。
胤禛让林墨珏跟他一起去见金怡,今天他会在景仁宫用晚膳。
路上,胤禛问林墨珏,"想练字怎么不跟四哥说?你若需要字帖,我可以给你写。你现在照着写的这些有几张不太适合你。你先前跟谁学的字?技巧你都掌握得很好,只是力道不足,但你年龄再大些,就会好很多。"
胤禛的话比往日里多了一些,林墨珏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但她暂时没有心思分析原因,因为胤禛说可以为她量身书写字帖的提议实在是让她喜出望外。她先前怎么都没想到可以直接找本人求字帖呢?居然一直都是曲折地求表姐来着!
☆、倏忽间太后生辰到
胤禛是个行动派,当日口头表示会为林墨珏书写字帖,第二天就给林墨珏带来了新鲜出炉的字帖。
林墨珏惊叹胤禛的行动力,更惊讶于胤禛给她带来的字帖--竟是一本硬纸板的描红字帖!
这个时代已经有专业的毛笔描摹字帖了?
林墨珏接过字帖大致一看,跟现代社会市场上贩卖的临摹字帖极其相似,一页薄薄的宣纸,一页书写有朱红毛笔字的硬纸。除了装订方式不同,以及现代的临摹字帖是印刷的毛笔字,而这本字帖是人工手写的,其他几乎完全一致。
林墨珏问胤禛,"怎么没在宫外头见过这个?"
胤禛微微一笑,脸颊边隐约露出一个浅浅的小酒窝,他向林墨珏解释道:"这个最初是额娘制作的,我当初开始练字时,额娘为我准备了这个,她请人将字帖写好,让我临摹。宫外是不会见到的。"
原来是金怡弄的,林墨珏释然。
胤禛又说,"十三弟现在正是用的这个,你在他那里可以看到。"
胤祥那里的,林墨珏确实是有机会见到,但她自己练字就不喜人打扰,所以胤祥练字时,她是不会去找胤祥的,所以没发现此等玄机。
解决了关于字帖样式的惊疑,林墨珏开始认真观看字帖的内容,一看之下,又是一番惊讶:这字帖上的字迹跟林墨珏之前临摹的胤禛的字迹有所不同。这本字帖上的字迹苍劲之色消匿,都十分隽秀,与林墨珏之前见到的胤禛的字迹比起来,刚劲之力减弱,更偏于秀美。此种字体正是上辈子林墨珏最喜爱临摹的,也是林墨珏自己字体的风格偏向。
林墨珏以为先前她见过的胤禛的字迹才是他的真实风格,这本字帖与他本身的风格有些偏离,但此字帖的质量却让人无可挑剔,林墨珏觉得这本字帖显示出的功力甚至比她先前临摹的那些字帖中的好一部分都要高深。
林墨珏对胤禛肃然起敬,以一种近乎膜拜的神情抬头看向胤禛。
四四真是深藏不露啊!她以为她已经见到了他这个年纪的最佳水平,谁料到胤禛又为她展示了他更加高深的功力,而从这份隐藏中,她隐隐感觉胤禛的书法水平深不可测。
胤禛今年只是十五岁吧?他十五岁的时候书法水平就能够高深到如此程度?林墨珏心中略有疑问,但暂时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胤禛已经开始为林墨珏分析练习隽秀字体的注意事项了。
胤禛说的十分细致,甚至琐碎,林墨珏有些已经知道,但她仍然听得津津有味,因为和书法有关的,她都兴趣浓厚。
有了胤禛牵头,林墨珏之后跟胤禛关于书法的互动明显增多。而在了解到胤禛书法上的实力之后,林墨珏几乎是将胤禛当偶像大神一般供起来膜拜的。林墨珏当然很早就知道胤禛的书法能力了,但以前林墨珏可没想到胤禛在现在的年纪就有大师级别的功力,而且因为没有这般面对面的交流,也无法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身边存在着这么一位书法大师。
作为林墨珏崇拜的对象,胤禛很清晰地感受到林墨珏对他态度的变化,从林墨珏那真实显示心情的面部表情和毫不掩饰的眼神中,胤禛也能一眼读出林墨珏转变的方向。而这种感情,胤禛并不陌生,他的十三弟胤祥对他同样如此。可是,胤祥的感情来得可没有林墨珏这般迅速。胤禛感觉有些莫名好笑,觉得平日看起来挺成熟稳重的林墨珏,这方面又太过纯朴天真,这么容易就能被人收服了,真是让人感到忧心。
而林墨珏和胤禛之间发生的变化,金怡是第一个发现的。在胤禛给林墨珏送字帖的第二天晚上,金怡就询问林墨珏,她和胤禛之间有何新鲜事。
林墨珏老实向金怡交待事情经过。同时质问表姐,"有描红字帖,为什么不跟我说?"
金怡略显诧异,"我以为你已经不需要描红了。"
描红一般是为初学练字者准备的。林墨珏虽然顶着一个四岁幼女的身体,但实际已经有十三年学习书法的历史,如果依然是按照兴趣练习书法,描红对她确实是可有可无。但胤禛的字帖对于林墨珏而言,却又是十分适用的。
林墨珏习惯书写大字,这个习惯在上辈子并不算什么,但到了这个时代就不太合适。毕竟上辈子写毛笔字是兴趣,这个时代却会有实用。林墨珏总不能以后给旁人写信的时候,一页信笺上面就斗大的几个字吧?林墨珏自己练习,天长日久也能将毛笔字写小,但有了描红临摹字帖更容易上手,何况身边还有胤禛这般专业人才的单独指导?
林墨珏现在练习胤禛的字迹,这对于她而言是一种新字帖,描摹是必要步骤,若单单只是临帖,总会有所欠缺。
林墨珏跟金怡讲解了临摹相结合的必要性。金怡认真聆听。听完之后,金怡若有所思,半晌开口对林墨珏说道:"将四四给你的这些字帖全部收好,等你将来临摹好他的字后,记得全都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