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笑道:"谁疑心你了呢?"
贾宝玉只是看着林黛玉笑,却不接话。
薛宝钗说道:"虽说满人姑娘豪爽不羁,或是出门,或是骑马,但咱们都是读着儒家学识长大的,咱们是养在闺阁中的女孩子,怎可出去抛头露面……"
他们三人在那边说着,惜春也凑到林墨珏身边,说道:"即便他们最后不出去,我扮成姑子也要跟林二姐姐你出去瞧瞧。"
林墨珏摸摸她的脑袋,笑道:"既是春天,气温又好,咱们女孩儿们,都该穿得漂漂亮亮的,做什么要扮成姑子?只管放心出门,瞧瞧这花花世界是不是值得惜春妹妹你喜爱?青灯古佛的可没什么趣。"
史湘云也笑着说道:"林二姐姐还俗没多久,就说这话了,想来青灯古佛就是不好了!要我说,咱们扮成男孩儿出门才是正经,也不必多顾虑,想怎么玩耍就怎么玩耍!"
探春笑道:"成天就想扮小子,二哥哥恨不得是女儿身,你真该同他对调一下才是。"
史湘云对探春说道:"你该同爱哥哥对调才是!我只是想假扮男孩儿,你可是说过恨不能是个男儿,好出去闯荡天下呢!"
探春笑着说道:"还'爱'哥哥,你的'爱'哥哥该换人了!"
史湘云豪爽笑道:"没事儿就拿这个取笑,你们谁是不会有婆家的?我倒是要瞧瞧谁会娶了你这朵带刺儿的玫瑰花去!"
薛宝钗也来谈论这个话题,"先前咱们放风筝时不是瞧见了,探丫头是要做王妃的,咱们家出了一位皇贵妃,还得再添一位王妃的。"
林墨珏不由瞧向薛宝钗,正要开口纠正她的错误,探春倒是先指出来了,"宝姐姐慎言,大姐姐是皇妃,不是皇贵妃,一字之差,却是差了两个级别。这里都是自家人,没甚大碍。若是宝姐姐在外头也不当心说岔了,恐怕会给大姐姐带去非议。再来,王妃之说,宝姐姐竟是当真?不过是风筝纠缠在了一起,若是这般就指定了我的姻缘,却是太过儿戏了吧!"
探春说话之时,薛宝钗便想要辩解,不过探春快言快语,一口气就指责了薛宝钗好几条,薛宝钗也不及一一辨别,待到探春说完,薛宝钗想着假如真是一条一条对应的辩驳,倒是显得失了风范,只得笑着轻斥探春道:"真正是一捧带刺儿的玫瑰!"
大家这般说笑着,却也都同意出去踏青了,连素有"二木头"之称的迎春,也居然主动表示赞成,而不是被旁人连拉带哄的答应的。
众人商量着出游的行程,贾宝玉、林黛玉和林墨珏三个去回禀贾老太太他们的打算,贾母没有阻拦他们,只是让通知贾琏和王熙凤夫妇,将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
探春去请来王熙凤,让她帮忙安排。贾宝玉让小厮去告知贾琏。
王熙凤笑道:"你们倒是会玩,又是结社的,又是踏青的,只可怜我要在家里头忙活,还要掏钱请你们玩乐,还要操办你们出门的事情。"
王熙凤说得可怜巴巴的,让众人都忍不住发笑。
"让我猜猜这次又是谁的主意,"王熙凤说着,眼珠在众人之间逡巡,最后落到林墨珏身上,她笑着问道,"是林二妹妹你的主意,不是?"
林墨珏点头承认,"是我的主意。"
王熙凤看着林墨珏笑着说道:"定是林二妹妹想着给了我那么珍贵的礼物,事后后悔,想要设法将礼物给弄回去,指望着我不愿意为你们操这个心,跑这个腿,就要借故将礼物给讨要回去。偏偏我是个认钱的主儿,就是操劳死了,也要紧紧抱着你给的宝贝不撒手呢!"
林墨珏听完,笑而不语。
林黛玉却是对王熙凤说道:"我妹妹哪里稀罕那些俗物?她想要多少珍宝是没有的?即便是多给你一些都是无妨,何必还设计你?"
林墨珏拉着林黛玉的衣袖,笑言道:"她就指着我这么说呢,我不接话,你可替我给说了,她若是接着说道,'那就多给我一些吧!'不是又哄了咱们的宝贝去?"
林黛玉恍然,也看着王熙凤笑而不语了。
王熙凤却是笑着说道:"林二妹妹以为点明了,我就不敢说了吗?既然你们姐妹都不稀罕那些俗物,我却是喜欢,你们就成人之美么!"
在场的其余人早被这段对话逗得哈哈大笑了,本来有缓过气来的,这会儿听到王熙凤又这样说,再次笑倒。
史湘云最是不注意淑女形象的,笑得都上气不接下气了,还要插嘴道:"难得凤姐姐都学会使用成语'成人之美'了,咱们的诗社也没有白添上你!哎哟!"最后这一声"哎哟",却是因为史湘云气息尚未稳定,说话又急,险些咬到舌头了。
贾宝玉接言道:"凤姐姐原本已经很厉害了,有了学识,该当更加厉害了!"
探春也笑着接话,道:"正是,瞧两位林姐姐都说不过她了!"
薛宝钗也笑了,"难得见到林家丫头词穷的时候。"
惜春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拉住林墨珏的手,说道:"林二姐姐给她给她,快快让她去办事,咱们好早些出去玩。"这时候也就惜春一个还记得出门游玩之事。
林墨珏便摸摸惜春的脑袋,望着王熙凤说道:"这会儿我身边带着的宝贝也还有,只是怕你不稀罕了呢!"
王熙凤双眼放光道:"这世上还没我不喜欢的宝贝呢!"
林墨珏摇摇头,说道,"吾之蜜糖,彼之砒霜。"她说着直接从衣袖里掏出一本佛经递给王熙凤,"这是《妙法莲华经》,你若有兴趣,我可以为你讲解。"
王熙凤咂舌,"林二姑娘你这是故意的吧!你爱看佛经,我爱的可是珍宝钱财。"
史湘云笑道:"这时候凤姐姐若是说一句,'君子不夺人所好',就妙极了。"
王熙凤倒也是真的不夺林墨珏之所好了,她又与大家说笑一会儿,就去安排众人的出游事宜了。
王熙凤要在贾府里照料,肯定是不能跟着大伙儿一起出门的,不过,她老公贾琏却是要随行的,这一群姑娘,外加一个金凤凰似的贾宝玉,得需要人看护着。
收拾了郊游的物品,又指派了跟随出门的仆人,贾琏便领队带着一干人等出了贾府。这次出行的主子不少,每人还都带了一、两名丫鬟随行,更有贾琏安排的数名小厮、男仆,出游的人数颇为壮观。
队伍是直接奔着郊外去的,坐在马车里的姑娘们一路闲聊着,很快也就到了。这日踏青的人果然很多,也有不少闺阁中的女子,贾府里的众人一瞧,俱都心安。
史湘云瞧见远处有河流,提议大家到河边去"曲水流觞"。这则建议极得贾宝玉、林黛玉和探春、惜春的欢心,剩下的几人也都觉得无可无不可,众人便都朝河边走去。一路上,大家或看看此处的外人都在做些什么,或同就近的人说说话,好不新奇。
没走多远,迎春却是停下了脚步,望着不远的某处,一动不动。走在她近旁的探春发觉了,顺着看过去,只见是一位老翁摆了棋局,在等待棋友切磋。
林墨珏感觉敏锐,虽是与迎春和探春隔了几人,也感到两人脚步的异样,一瞧之下,明白个中缘由,林墨珏走到迎春身边,鼓励她道:"二姐姐过去试试吧。"
迎春却是淡淡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候,大家也都看到不远处的那个老翁了,史湘云不同于迎春,豪迈说道,"我去。"说着,就走了过去。贾宝玉也跟了上去,众人便也朝着那边而去。
史湘云到底还是侯门之女,基本礼貌还是懂得的,与老翁见了礼,两人就下了起来。老翁棋力不凡,又沉稳老练,史湘云棋路与她为人一般大开大合,先还隐隐有压制老翁之势,最后却是输得一败涂地。
"你来!"史湘云从座位上站起,一把拉过身边的贾宝玉,就让他再与老翁对弈。
贾宝玉摇摇头笑道:"我怕是也要输。若是想赢,还得二姐姐出面。"
那名老翁见到众人来同他下棋,很是高兴,史湘云的棋力算不上弱,他下得还是蛮开心的,听到贾宝玉此言,老翁望着众人好奇问道:"不知是哪位姑娘可以赢过老朽?"
按照迎春的性格自然是不会主动站出来说是她的,然而,此时在场的可不只有迎春一个人,众人的眼光轻易将她出卖,那位老翁有礼道:"请来一局。"
所谓"长者令,行勿迟",迎春知书达理,自是不敢怠慢,恭敬地同老翁下起棋来。迎春的棋风又与史湘云不同,乍看像是平平,细考却是内含乾坤。这盘棋下起来就是相当慢了,迎春和老翁两人都时有长考。
棋行一半,有人过来围观。却还是与贾琏和贾宝玉相识之人。迎春正在下棋,心无旁骛,旁边的人却是与过来的三位少年见礼。
贾琏和贾宝玉先向众位姐妹介绍来人,一位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一位是王孙公子卫若兰,一位是世家子弟柳湘莲。而后贾琏只是简单告知这三人,说是家里人出来踏青,并没有一一介绍姑娘们。
贾府的姑娘们少见外男,这时候见到三位俊秀的少年,免不了多瞧两眼,尤其是,这其中竟然还有一位是史湘云未来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