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件事,康熙简直是对胤礽这个皇太子失望之极,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这样。于是,暗地里,一时涌起许多波涛。景仁宫里的人此时的精力却未放在这上面,因为,胤禛的长女,去年春天出生的小宝宝,在即将迎来她的周岁生日之际,却病逝夭折了。
小格格出生之后身体显示得很健康,然而,去年冬天的时候,她却是生了一场大病,本是普通的伤寒,治疗几日都未见奇效,而引发成肺炎,开春天气回暖之时,她的病情稍稍有所好转,大家都以为她可以逐渐痊愈,谁能料到,她却忽然情况恶化,迅速就凋零了。
小格格病逝的这一日,胤禛在皇宫里上学,雍郡王府里仆人将消息传入宫中,通知了他,也告知到景仁宫。
金怡和林墨珏听闻之后,俱都错愕不已,一股浓浓的悲伤席卷了她们的心房。
这是金怡的第一个孙女,是她唯一的儿子目前唯一的孩子,她虽然不能像现代长辈那样,同这个孙女朝夕相处,却一样对她的成长寄予了殷切的希望,
金怡不方便去雍郡王府,而林墨珏可以去,林墨珏也想去送送她在这个世界中的第一位小侄女,第一个去世的亲人。金怡便委派林墨珏以及她身边的得力心腹一起去雍郡王府慰问。
林墨珏到了雍郡王府,是胤禛的侧福晋孟氏迎接的他们。孟氏告诉林墨珏,胤禛在小格格的屋子里,不让任何人打扰。
胤禛待亲近之人是很好的,但这个时代,除了林墨珏、金怡和胤祥三位,其他人都是不敢在胤禛面前放肆玩笑的,胤禛的冷面名号还是逐渐传开,何况,他十七岁就被康熙封为了郡王,又有上辈子历练积累出来的威仪,寻常人等在他面前都是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的。所以,胤禛说不让人打扰,即便是他额娘派人来他府上了,连他的侧福晋都不敢去打扰他。
林墨珏迟疑了一会儿,对孟氏说道:"我去看看吧。"
这种时候独处,还是一个人待在去世的小女儿的屋子里,想想都让人觉得难受。林墨珏也不怕胤禛的冷脸,不过是没有小酒窝看罢了,四哥是不可能为了这种事情就不待她好了的,而这样情况让胤禛一个人待着,林墨珏心中不忍。
孟氏没有说什么,亲自带领林墨珏去了小格格的房间,屋子外面围绕了许多仆人,林墨珏看到连苏培盛都候在门外。
林墨珏向苏培盛点头招呼,苏培盛看到林墨珏,心脏的跳动就不由加快,小格格病逝,主子难过,苏培盛心里也不好受,他的情绪本来很低落的,一心都在如何为主子排忧解难之上,然而,瞧见向他示意的林墨珏,苏培盛的注意力就转移了,又开始担心会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
灵舒主子应该不会引得王爷大怒吧……苏培盛心里推测着林墨珏能够引发的灾难,就看到林墨珏敲了敲房门,对着紧闭的大门,说道:"四哥,我来了,可以进去吗?"林墨珏今年尚且十岁,还是一个孩子,她的声音依然柔柔软软,如这个季节常常可以听到的黄鹂的鸣叫一般,悦耳动听。
这不会让主子联想到夭折的小格格,而感到更加难过吧……苏培盛想着,林墨珏就自己推门进屋了。
哎呀!主子说不让人进去的!苏培盛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林墨珏的大胆行为,想要阻止,可惜慢了一拍,就耽误了所有事情。林墨珏进房之后,就顺手带上了门,将苏培盛以及其他所有人全都关在了屋外。
随同林墨珏前来雍郡王府的佟嬷嬷也被林墨珏这么关到了门外。她心中也生出了跟苏培盛一样的担忧,灵舒主子是敲门了,询问了,可是,她没有听到王爷的回答啊!王爷没有同意灵舒主子进屋,灵舒主子怎么就自己进去了,这是擅闯房门吧,不会被王爷给赶出来吧?可别出什么事情才好呀!佟嬷嬷的右眼皮又跳了起来。
林墨珏可不知道苏培盛和佟嬷嬷的担忧,事实上,她的敲门与发问,只是出于礼貌的行为,却并没有指望等着胤禛同意才进屋。胤禛同意,自是最好;不同意,也拦不住她的脚步;总之,无论胤禛同意与否,她都是要进屋瞧瞧情况的。这也可以说是,先礼后兵。
林墨珏顺利地进入了房间,没有出现苏培盛和佟嬷嬷担忧的,引起胤禛的怒气,被胤禛赶出屋子去,胤禛根本理都没有理会林墨珏,好似她是空气一般。
林墨珏看到胤禛在小格格的吊床旁边坐着,静静地看着已经变得冰冷的小女儿,对于林墨珏的到来,胤禛没有丝毫反应,他甚至都没有朝林墨珏看一眼,一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吊床里的小格格。
林墨珏一言不发,轻轻走到胤禛身边,也向胤禛一样,看着好似是在熟睡的小格格,静静的。
屋外,苏培盛焦急地盯着紧闭的房门,生怕里面会传来主子的愤怒,而孟氏却是听着屋内的静谧,若有所思。
屋内,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响起了一丝声音,"我跟这个女儿也没有缘……"胤禛低声说道。
林墨珏一愣,没想到胤禛会开口,而这句话中的"也"字,让林墨珏觉察到异样。胤禛这一世,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孩子,当然也只有一个女儿了,无论如何是不能用"也"来表述的。
☆、8888
林墨珏和金怡很早就怀疑,这个胤禛是重生的,他有过一段经历的记忆,而那些经历同她们所知的世界历史中的相似。只是,不论是金怡,还是林墨珏,都没有询问过胤禛这方面的事情。这个时候,胤禛好似是在亲自证明她们推断的正确性。上辈子历史中的胤禛生有四个女儿,只有一个女儿活到成年,但这个女儿出嫁之后,也很快就去世了,享年仅仅只有二十二岁。
若是如此,胤禛确实是"跟这个女儿'也'没有缘"。
林墨珏想要安慰胤禛,她想说她可以做他的女儿,但这个想法只在心中转了一下,不知为何,林墨珏却是说不出口,"或许是四哥跟阿哥比较有缘,四哥会有小阿哥的。"最后,林墨珏如此说道。
尽管,上辈子历史中的胤禛儿子也不多,但比起女儿,他还是有几个阿哥的。
胤禛终于将视线从小格格的身上移开了,他看着林墨珏,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林墨珏看不懂胤禛的意思,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胤禛的面庞,胤禛不给她解答,又将视线移回了小格格身上。
林墨珏见状,怕胤禛又是沉默,过度伤心而伤身,她对胤禛说道:"四哥,你和小格格的缘分也不可就此便下结论,小格格再入轮回,或许就会身体健康,平平安安长大,在不久的将来,你可能还会见到重生之后的她。四哥瞧我都换了一个世界,来到四哥身边呢。"
林墨珏以自己为例,劝告胤禛,这个世界是充满了奇迹的,何况胤禛自己也有切身体验。
胤禛果然又将视线从小格格身上转移到林墨珏那儿了,他看着林墨珏的眼神晦暗莫名,林墨珏正在探索,就被胤禛轻轻拥入了怀中,"灵舒……"胤禛低低叹了一声,那低沉的声音却穿透了林墨珏的胸膛直接抵达她的心脏,林墨珏的心脏好似与这低叹产生了共鸣,一圈又一圈地震动着她的全身。
好像有些奇怪,这种感觉……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胤禛没有放开林墨珏,林墨珏也没有想着要离开,室内静悄悄的,林墨珏的脑海也是一片空白。
"阿嚏--"
突然,林墨珏感觉鼻子痒痒的,她打了一声喷嚏,结束了这个或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又好像只有眨眼时间的拥抱。
胤禛松开林墨珏,关切问道:"怎么了?可是着凉了?"
"没有,"林墨珏摇摇头,"只是好似有什么东西触到鼻子,痒痒的,忍不住就打了喷嚏。"
胤禛还是不放心,"回宫后让太医给你看看。"
林墨珏觉得这是多此一举,不过,想到胤禛刚刚丧女,心灵估计比较脆弱,而且,又是担心她,林墨珏便点点头,接受了胤禛的好意。"四哥,咱们出去吧。"林墨珏委婉的提议着。
这个出去,并不仅仅是走出屋子这么简单,胤禛若是此时离开了这间房屋,雍郡王府里的仆人们就可以进来为小格格办理身后事了,而胤禛也不会再继续这么一心一意的哀悼小格格了,他贵为王爷,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胤禛看着林墨珏,微微颔首。
两个人一起走出了房门,屋外还是有许多人候着,包括胤禛的侧福晋孟氏,伺候他的苏培盛,还有随同林墨珏来此的佟嬷嬷。
"爷……"孟氏迎了上来。
胤禛看到孟氏,侧身转头对林墨珏说道:"你回宫吧,转告额娘,一切安好。"
林墨珏一愣,心说:四四这是在赶她离开么?刚刚在屋里还好好的,一出来就翻脸不认人……林墨珏瞥了眼一旁满面忧愁的孟氏,想到,好吧,四四有老婆陪着,也不需要她……林墨珏微微有些小委屈……
"是。"林墨珏规规矩矩地向胤禛行礼告辞,就准备随同宫里的人离开。
"灵舒……"胤禛忽而又叫住林墨珏,林墨珏转身,抬头望向胤禛,看到胤禛眼中情绪莫名,林墨珏心中的小委屈猛地就消散了,四四这般安排,总是有他的道理,她跟四嫂吃醋,才是莫名其妙,林墨珏朝着胤禛微微笑了笑,"四哥,节哀顺变,莫伤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