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人身穿一件四季百花的斗篷,笑得情意绵绵迎上来:“妾想王爷今天一定进宫,在这里候有多时了。”
把自己双手在唇边呵了呵暖儿,又送给赵赦看,娇滴滴道:“您看,冰凉的。”
赵赦没有接这双手,也没有冷遇她。他温和地道:“那就早回家去吧,我也要回去了。”孟夫人急急道:“王爷且慢,”手指着身边玉人儿,娇声道:“这是梁夫人,是妾的亲族。”
梁夫人正年青,看年纪只得十七、八岁。赵赦心中讶然,这样年青就进宫来当女官,不是夫家显贵就是别有能耐。
对着雪地中冉冉拜下去的梁夫人,安平王只是道:“起来,看冻着你。”
后面雪地中有人急急行来,远远就喊着:“王爷慢走。”这是皇后宫中的太监,两个人手捧着两个盖着黄缎子的盘子过来,巴结地笑着:“娘娘说,也有赏赐。”
揭开黄缎给赵赦看,一盘子珠宝首饰,一盘子也是补身子的药品。皇后还有话:“几时好些,几时进来和我说话。”
孟夫人和梁夫人都羡慕:“这一个头簪上祖母绿,是稀有的。”梁夫人眨着眼睛,王妃,是生得什么模样?
她们早早候在宫门上,不想赵赦来得更早已经进去。在这里候着,已经见过皇帝赏赐,颂殿下赏赐,和齐贵妃赏赐。
现在,皇后又赏赐下来。看起来,安平王如京中传言所说的,是灸手可热。
再接了这一份儿赏赐,太监又巴结地道:“皇后说,王爷不必去谢恩。”赵赦不再推辞,就答应下来。
此时此刻,自己再去拜皇后,想来不舒服的,不仅是自己,还有皇后娘娘。
孟夫人和梁夫人看着雪地里去了的这一行人,孟夫人叹气道:“我说得不错吧,王爷生得多好。”
“那王妃呢?”梁夫人只想知道这个。孟夫人再叹气:“当然也好。”
幽幽叹气又是一声,孟夫人道:“下一次再见面,不知道几时?”昨天就有信笺过去,王爷是全无回应。
真姐儿正在家里看赏赐,把赏的宫花给佐哥儿戴在头上,看着他取乐。显哥儿的儿子周期也在这里,也给了他一朵在头上,两个调皮孩子正在对着哈哈笑。
见到父亲进来,佐哥儿先老实了,周期也跟着老实一些,又小声问佐哥儿:“你怕他?”佐哥儿摇头:“不怕,”再小声对周期道:“母亲说,不能惹父亲。”
周期眉飞色舞:“我父亲,可以惹得。”
这一个,和小时候的显哥儿是一样的天不怕地不怕。
赵老夫人和真姐儿问过赵赦辛苦,把上午婆媳说过的话,再对赵赦说一遍:“又给几位将军相中几个好姑娘,过年前可以见一见,赶着早成亲最好。”
皇帝一旦山陵崩,至少一年不能成亲。
赵赦微笑伸长腿,让自己坐得舒服些。对着母亲道:“我在宫里,颂殿下夸真姐儿,说将军们上折子,感恩于亲事。我就是这样回的,她闲着没事情做,这说媒,是女眷们爱干的事情。”
颂殿下还有话,赵赦没有说出来。他扬眉笑:“我母亲也爱给人说个亲事,不过做成这样的局面,只有王妃一个人。”
说媒把军心安定,并能鼓舞士气的,当属安平王妃一人。
真姐儿眯眯笑,在她腿旁,有两只猫悄悄儿的过来。佐哥儿见到,立即过来赶走,再叉腰对祖母道:“母亲说,她现在不能和猫太近。”
这样得意的动作,赵赦看着极不顺眼,斥责道:“这是什么样子!”赵老夫人接着斥责他:“王爷出去吧,盼你回来,你一回来,我又有新的烦恼。”
赵赦只能再陪笑:“儿子坐一会儿。”对佐哥儿瞪眼睛,把他瞪到一边儿去。
周期把佐哥儿拉到外面去,教他道:“我父亲骂我时,我祖母也是这样,原以为大伯进京不好,现在看来,咱们还是玩咱们的没有人管。”
又安慰佐哥儿:“反正他住不久,过了年就应该会走。”
挨过骂的佐哥儿摇头:“父亲不走最好,他可以说故事,也陪母亲和我。夜里喝茶撒尿,还可以喊他。”
“喊他?他不给你两巴掌?”周期不相信:“我父亲才不这样,他只让我找丫头们。”佐哥儿大惊小怪:“丫头们手多冷,这天冷,父亲抱我下床才暖和。”
周期很受伤害:“怎么还这样!”他对着茫茫白雪迷茫起来,小心眼儿里一片糊涂:“当父亲的,还要这样。”
“是应该的吧。”佐哥儿小大人似的来上一句,北风吹走他刚才挨的骂,佐哥儿怂恿着周期:“走,我们去找父亲,让他和表叔说一说,要是晚上不说故事听,你就装睡拿脚踹他。”
周期听到这个,精神来了:“走,你现在让大伯说一个故事我听,我回家也这样。”佐哥儿立即道:“随我来,”再神气活现来上一句:“学着点儿。”
廊下丫头们见他们两个人叽叽咕咕过,又进去,也没有人管他们。
真姐儿正在说话:“我说邹姑娘配钱将军最好,还是母亲提了一句,他们不是同乡,邹姑娘和王将军是同乡,回家祭祖也方便。”
赵赦笑:“咱们家里的亲戚姑娘,这就全有了出路。”真姐儿要白眼儿:“看表哥说的,这么难听。琴瑟和谐,也是正经应该的。”
“你倒是敢训他,你今年回来大长进。”赵老夫人看着有些乐,真姐儿倒是教训人的口吻。赵赦一听赶快道:“母亲,真姐儿这几年凶着呢。”真姐儿又一个小白眼儿过来:“几时有过?”
小白眼儿狼,是一件也不承认。
赵老夫人正在笑,佐哥儿和周期两个人进来。在这欢笑中,佐哥儿带上一脸儿的小笑容,蹭到赵赦身前笑嘻嘻:“父亲,哎,父亲。”
赵赦转过头,见儿子极其讨好,而且使眼色。那小眼睛眨得,是闪个不停:“说个故事吧,期哥儿要听父亲打仗的故事。”
周期摸摸头,插了一句:“不是你要听吗?”佐哥儿用小腿踢踢他:“咱们一起听。”
“你小子,”赵赦笑骂:“人还没有宝剑高,这花样已经会玩。”把脸板起来:“到底谁要听?”
“我,”
“我,”
佐哥儿和周期一起答应,赵赦觉得自己主要是冲着母亲和真姐儿全在,而且宫中才奏对出来,和儿子乐一乐,可以休息。
他再次伸长了腿,佐哥儿坐到他的一只脚上,双手抱着他的小腿。再对周期笑逐颜开:“你坐那只。”
赵老夫人乐开了怀:“你们这是做什么?”
周期再搔头:“这也能做。”犹豫着走过来,先对着赵赦陪个笑脸儿:“大伯。”慢慢也坐到赵赦另一只腿上去,双手抱住笑嘻嘻:“我坐好了。”
真姐儿和赵老夫人全是笑,由他们去,又说自己的话。女眷们全爱说家长里短,婆媳两个人又开始说下一家的亲事。如何定,定给哪一个人最合适。
伸长腿给儿子和侄子当座位的王爷,对着两个仰起的晶莹小面庞,开始说故事。
外面进来赵老大人,进来就乐:“你们在做什么?”他膝下又奔出几个小孩子,是玉盈和玉香家的,和姬大人家的孙子。
王爷面前,地上又坐上几个。童稚的眼睛瞪大了:“是这样的吗?真是吓人。”
赵老大人每看一眼,就觉得可乐。赵老夫人每看一眼,就要笑个不停。真姐儿含笑,这场面多温馨。
今年回来的安平王,今天成了故事王。
这样到下午,王爷也没有出去。商少阳进京来,和小舞过来,赵赦和真姐儿都没有见。易宗泽也要进京,让打前站的人送信来,说明天就到。
下半天,平时来陪着老夫人说话的亲戚过来,真姐儿回房去,赵赦也跟着站起来,对母亲含笑:“我也歇一会儿去。”
说过,不慌不忙地跟在真姐儿后面,走到对间去。
丫头们没有笑,妈妈们也没有笑。赵老夫人见大家都不笑,她自己有了一丝笑容。现在儿子和媳妇,倒成了拆不散的一对人。
老夫人和蔼的面容有了笑容,注意到的丫头们也跟着一笑,妈妈们也笑起来。房中没有笑声,只有一片温暖如春风的笑容在。
外间里和熙,对间里真姐儿在和赵赦算账。她拿出来的,三、五封信笺,还有香囊两个,荷包上的坠子两个,还有几个相思结。
“这些,我全收了。”真姐儿很是不乐意:“昨天问表哥,还说没有。”
赵赦故作惊讶:“这是哪里来的,”然后笑:“全送到你手里,表哥是不知道。”真姐儿掰谎:“是上午表哥书房里搜出来的。”
“你这不听话的赵小毛,不是让你少出去。”赵赦捏小毛耳朵:“知道外面有多冷吗?”赵小毛:“哼!”
把玩着香囊,又看荷包上的细巧坠子。真姐儿评论道:“这一个,我的兰草荷包上用正好。”赵赦也帮着她看:“象是有些犯颜色,”想上一想道:“换你的那个梅花荷包正好。”
“当然犯颜色,”真姐儿又娇嗔:“这本来是给表哥的,又不是给我。”
赵赦抚着她哄着:“现在全归了你,”真姐儿嘟嘴不说话,又拿起另外一个香囊,闻一闻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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