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三一听就急了:“大人,这事万万使不得,二房里不让王爷喜欢,还有我呢。把家业全交给我侄子,他虽然算成年,也才十几岁。这约束人的事儿,还是我最稳当。”
“我也是这样说,第一天我对王妃说了有一个时辰,王妃只是笑;昨天我想想不放心,又进去给王妃说了半天,这王爷前面打仗,后面战马跟不上可怎么行?”韦大人压低声音告诉关三:“听说这仗,要打好几年。”
关三会意:“哦哦,”在心里迅速算一算这是多少钱,笑逐颜开地起身拱手:“大人,您是咱这西北土生土长的人,您最清楚我们关家有多少出息。陆白关家四家,我们虽然排名第三,其实陆家,就是一个空架子,他们家近年来往关内去的多,内地里多少别的生意插手,所以从财力上来说,他们是多一些,其实养马的行当,丢了不少。
再来是白家,一个寡妇能撑起来多少?林家,和我们家更不能相提并论。大人,请在王妃面前进言,这年年稳当供给战马的事情,还是要我们关家来承当才行!”
韦大人听得眉开眼笑,用赞许的眼光看看关三,又沉一沉脸,对关三道:“你要知道,王妃近年来在王爷面前说话,不比别人。所以官员们多有怨言,要是民间也有怨言,王妃的话,王爷估计不会再听!”
“哦哦,”关三又会意,眼睛一亮:“是啊,这老娘们说话,能中用吗?”韦大人忍笑面色再沉一沉:“关三爷,说话注意。”
关三打个哈哈:“王妃还不老,管她老与小,这事情她是外行,大人,您才是懂行的人。”一拍胸脯:“大人秉公办事,需要我的地方,您只管说话。这找几个人说几句话,我还是行的。”韦大人露出微笑:“好,过两天,你再来听信儿。”
别了关三,韦大人一刻也不能再等,这就坐轿进来。到了王府门前,问一声门人:“王爷在不在?”门人回道:“还没有回来,您有事儿,王妃在书房。”
“请为我通报。”韦大人每每听这句话,气就不打一处来,王妃在书房?书房里是王妃去的地方吗?王妃,应该在的地方,是绣房,花房,厨房,再不然,就去佛堂最好。
门人道:“大人您不用通服,您请。”韦大人次次到门上要人通报于王妃,以示男女是有别,这不是见王爷,径直来到王爷书房外求见,觉得自己很有体面。王妃,唉……。
来到书房外,对着不远处灿然开放的石榴花林灿然不见,韦大人只是生气,王爷不在家,这是山中无老虎,猴子在称王。
书房门外小厮们含笑:“大人请,虞大人,杨大人、小陈大人,都在里面。”韦大人又是一惊,小陈大人近年来管的税务多,他在里面?王妃这手,果然是伸到税政上来了!
太不像话!牡鸡司晨,自古是让人耻笑的事情。她恃宠而娇,却要让西北众多官员让人耻笑,西北无人吗?王爷就不在,也轮不到王妃主事。
还有虞大人,这是学里主事的一个;而杨光远,是韦大人平时和世家里通风报信的跑腿人,王妃找他来何事?
韦大人直觉的,觉得有些不妙。脑后嗖嗖的,全是凉风不止。这初夏天气里,韦大人只是背上寒冷。
房中果然是几个人在,王妃明眸皑齿,着一袭粉红色的长裙坐在榻上微笑,手边,抚着一只雪白的猫。
见到这样场景,韦大人觉得鼻子又可以气歪。这里商议大事正事,王妃手里,还在玩猫。
他面上不豫,全看在真姐儿眼中,真姐儿不理他喜欢不喜欢,慢慢再抚着虎将军,道:“韦大人,请坐,有几件事情,正要让人去请你来商议。”
她粉色衣衫的身子后面,“喵喵”两声,又伸出两个肥猫头。左边是下山将军露出头来看看,用爪子搔搔头,又把肥脑袋缩回去。右边是扑食将军露出头来看看,用爪子搔搔头,又把肥脑袋缩回去。
这意态,都是悠闲的。
韦大人忍气坐下道:“王妃请说,王爷不在,理当我多尽心。”
真姐儿装作听不出来他话中有话,是在说自己可以不用上心。盘踞着赵赦书房的王妃,款款笑着道:“才和大人们商议有几件事,第一,一旦仗打起来,专设几个运钱运粮的官儿,一路相伴,第一站起来,交到下一站手里,哪一站少了或是丢了,只和这一站说话。历年里,多少粮草钱财上运送上,少或不足的事情在。王爷这几年严查这事,是好了许多。马上要打仗,这旧事,不能再演。”
韦大人听过道:“依臣来看,这其实不必。粮草和钱财在途中运送,粮草或有遗失,钱财少了,只管治罪就行。”
“哦,这第二件,我在和杨大人说,仗打起来后,几家世家或多或少要有捐献,这打仗不是百姓们的事情,这一层税,不用摊到百姓们头上或是少摊一些。”真姐儿再说第二条。
杨光远不安地看看韦大人,指着他反驳回去。历来修桥修路,全是分摊到民间,这百姓们不出钱,专吃大户的事情,王妃也好意思做得出来。
又不是梁山好汉,只劫富济贫。就是刑法,也有刑不上大夫一说。这有权有钱的人,自古是比平民老百姓多些特权出来。
韦大人面色变了一变,当然要反驳:“王妃此言差矣,刑法,也有刑不上大夫一说。官员们辛勤治理,庶民们坐享安宁。不说别人,老臣对王爷忠心不二,每晚思虑政事要到三更才睡。睡下来,梦中全是政事。百姓们,只知道安居乐业,这操劳的人,可全是官员们。”
“哦,就是我王府里,也减了今年用度,从王爷和我开始减起,余下姨娘们也减一等,家人们也有捐献。平时锦衣玉食,减一等还是锦衣玉食,庶民们减一等,就是克扣衣食。”真姐儿不卑不亢地说过,见韦大人还要有话,不悦地举一举手止住:“这事再议,再说下面一件。”
当着别人被王妃把话头压住,韦大人脸涨得通红。真姐儿还是不理他,继续说下去:“这第三件,前方打仗,后面家人们我们要管好。女学里从这个月起,承接绣工,也教人绣工,官媒们归女学里管,有成年女子说亲,征求本人同意,先为将士们说亲事,再到民间……”
韦大人再也忍不住,直愣愣地打断王妃的话:“她们本人不同意,也不容易上达王妃这里?”真姐儿冲他一笑:“大人你想的周到,我已命人连夜赶至信箱,有建议者可以直投入内。这女学里是教认字的地方,要是没有信来,难道是先生们不肯教?”
和女学的虞大人坐不住了,起身躬身道:“回王妃,女学里定无此事。要有敢怠慢者,下官决不容他。”
“这就好,士兵们前方打仗,也担心家里妻子家人。就有进项,又没有营生也不好。作奸秽乱之事,大多与人太闲有关。给她们事情做,既打发时间,又可以有进项,西北又多进税金,小陈大人,你觉得我这样想的,对与不对?”真姐儿把眼光放在小陈大人身上。
韦大人和杨光远都盼着小陈大人说上两句,小陈大人据实而回:“王妃此言甚是。”杨光远也忍不住开了口:“回王妃,这男女不清白的事情,大多与女人抛头露面不关。女人不抛头露面,就没有人见到,没有人见到,就不会再有不清白的事情。”
“以大人这样来说,全是女子的不是?”真姐儿沉下面庞,这芙蓉面上挂霜,看得杨光远心中一凛。听王妃徐徐道:“杨大人,请去查历年此类案件,看看是男人们做错在前,还是女人们做错在前?”
书房中一时有些冷场,虞大人是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想事情;小陈大人是目不斜视,不看别人;杨光远和韦大人频频互相动眉毛使眼色,真姐儿只当看不到。
“粮草是一回事,棉衣是一回事,没有家人的士兵们没有棉衣穿,只能去买。以往军中,全是士兵们自备棉衣,没有家人接济的士兵们在外面买的,或有不好或有不能及时买到。可命女学里缝制士兵们的衣服鞋子,去军中的,可以不收税金。”
这里的人全听得出来,王妃是深思熟虑过的,她停上一停再道:“再者战马,陆白关林四家,一年还不到十万匹,这四家是养马大家,一年要给十二匹军马才行。”
房里的人全抽了一口凉气,打一场仗会有战马折损,可是不折损的马匹,可以用个十几年。王妃这口气,像是王爷又要增兵似的。
韦大人涨得脸红脖子粗,她到底懂不懂,在这里指手划脚。听王妃再道:“陆家,是一心不二已表忠心;白家林家不日,要有人来;这关家闹家务,一直闹了这些年,让他们来人,给他们解开,关二这人不行,重新安个家主。”
“敢问王妃,王爷的意思,是关家哪一个人可为家主?”韦大人憋着气问出来,真姐儿和颜悦色地道:“我的意思,是关大家最好。”
一个人问王爷的意思如何,一个人回答王妃意思如此。别的人也可以感觉到僵在这里,貌似那手抚着白猫的王妃,离发作不远。
杨光远对韦大人使个眼色,暗示他不要此时和王妃发作,现在人单势孤,王爷又不在,还以为是在欺负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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