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真姐儿说儿子这套战甲,是生生的浪费。
这套战甲和母亲的金丝战甲是差不多的色泽,全身是金色的薄片,加上别的金属锻造过,坚硬无比可以护身。
日月头盔明晃晃,上面还有盔缨;腿上是长长的老牛皮靴子,也是经得起摔打滚爬。最后佑哥儿得意抚着腰间自己的小剑。
这剑,没有开刃,据父亲说,一旦开刃能用,也是一件利器。
世子爷对父亲更加的亲热,更加的喜欢。父亲对自己最好,前几天的快马送来这些战甲,母亲对佑哥儿最好,给了佑哥儿一匹小马。
战事已过,章古也打发回去。眼看着冰天雪地大雪封门,赵赦索性如儿子所说,带着母子两个人在军中过年。
既然在军中过年,赵赦要求年纪小小的儿子随士兵们出操。按时起按时睡,认真当一个士兵来要求。
这对于赵佑来说,是件很得意的事情。看看佑哥儿,什么都有。
打扮完毕的赵佑站在一旁等父亲,对于父亲着装很快,佑哥儿只是歪头看着。
父子两个人一起走出帐篷,小厮们送上王爷的黄骠马,这马是几天后寻到,马认主人,也认路,它自己跑了回来。
再送上佑哥儿的小白马,金镫小白马,是母亲小马中最神气的一匹。佑哥儿被抱着送上马,小厮牵着马,随在王爷后面往校场去。
赵赦开始教导儿子,却也还不敢让他这样年纪在快马上颠。只有在军中时,才容佑哥儿单独骑一会儿马,而且马缰还是王爷最信得过的小厮来牵才行。
一刻钟后,花开提着滚水从帐篷里出来。她包着头肿着鼻子,是病没有好的模样。一手提着水壶,一手拿着帕子的花开,刚出帐篷就吸着鼻子,一个喷嚏狠狠打出来。
花开病了,在这样冰寒冷冻中,真姐儿没有病,随身服侍的花开病了。
真姐儿是滋补药材浇灌着的温室花,浇了这么些年,看似柔弱怯不经风,其实底子里已经厚实。
花开虽然是个劳作的丫头,在王府里这些年夏天有冰吃,冬天有火盆,日子过得比贫寒人家的小姐还要娇嫩。
所以花开病了,真姐儿倒没事。花开病了最喜欢的,是不用再和花开睡在一处的世子爷。世子天天赖在父母亲床上,这就有了好理由。
来到王妃帐篷外面,花开走开火盆前再把手烤暖一些。进来见真姐儿递茶递水,也不会冰到她。
真姐儿已经慵懒起来,坐在床沿儿上正在考虑自己今天穿什么。见花开进来,懒洋洋问她:“病了就多睡几天,王爷诸事都能自己来,我也行。”
花开伤风病倒,已经过了半个月。见王妃问,深觉得自己怠慢差事的花开陪上笑脸儿:“有劳王爷王妃和世子爷天天过问,我已经好了可以当差。”
对于王妃说王爷诸事都可以自己来,花开是大不以为在。王爷他……皮粗肉厚的那种。什么叫战场上千军万马中穿行,花开经过这一次军中行,是充分的领悟到。
而王妃,是千娇百媚的那种。王爷都心疼得不行,花开当然,也要把王妃捧在手心里。再说花开以前,也是把王妃捧在手心里。
“我今天穿什么?”真姐儿还在相来相去。给儿子送战甲的车,也送来真姐儿的两套新战甲。如果说赵佑的黄金小战甲是生生的浪费,那真姐儿的战甲就是罪过啊罪过。
第一套新战甲,是又一套的亮银贴帛紧身战甲。丝帛上缝上密密的银珠子,组成这样一件战甲。银珠子全坚硬,也能挡刀剑。
只是穿在娇媚的真姐儿身上,只起到时装秀的作用。
第二套新战甲,就是真姐儿在心里说罪过啊罪过的原因。这是一套宝石战甲,全身上下加上头盔,用了几千颗宝石。
不全是宝石缀成,却在要害处如额头眉头正中,脑后,前后护心铜镜左右,还有小腹处,全镶了红绿黄宝石组成的大朵小朵牡丹花。
穿这战甲上阵,可以先闪人眼睛,再让对方举起剑来不知道往里刺才好。无论往哪里来上一下,这财都破得不小。至少要碎的,是几十颗宝石。
只能还是时装秀。
真姐儿在念过罪过的同时,还是选择穿这身时装。花开帮着整衣服,对王妃的这件战甲是看来看去爱不够。
王妃不用按时出操,穿上战甲艳光夺人的真姐儿来到校场时,士兵们“嘿哈嘿”已经操练起来。
世子赵佑举着他的小拳头,也在其中。
见母亲来,赵佑只看了一眼。高台上的赵赦对真姐儿点一点头,努一努嘴示意她旁边去。那里有一个位置,是王妃专用的。
士兵们私下里开玩笑,王爷以身作则,让王妃也出操。军营日子枯燥,有美丽的王妃可看,士兵们都很喜欢。
校场上分好几个高台,赵赦的最大在最中间。清冷天气里,他有时候也下去陪练,有时候就是站在高台上负手,精神抖擞地看着。
旁边几个高台上,是带队的将军们教练拳法或是剑法。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全是功夫精深的人。
真姐儿手中还是她的沉香木剑,已经让花开看得羡慕不已。再看高台上的王爷,花开更是佩服不已。有哪一家当丈夫的,会这样带着妻子玩。以花开来看,王妃是在玩乐。
出操以后才是早饭,往赵赦的大帐里送去的,还是两种饮食。真姐儿的,一如既往的奢侈。虽然大雪深陷马蹄和车轮,在赵赦看来,这和王妃如在王府里一样饮食是两回事情。
王爷不是个大方人,他算账,全是他自己的算法。
赵佑走在父母亲身后几步,踩着硬邦邦的雪地,对花开悄悄招招手。花开不无心喜,退后几步对赵佑行个礼:“世子爷,我已经好了,不用劳您再过问。”
病这十几天,每天佑哥儿要问花开:“你好不好?”让睡在病床上的花开很感动,能撑着起来,她今天就起来当差。
虽然头还在疼,鼻子还在肿,花开不无激动:“世子放心,今天晚上就可以和我睡了。”
佑哥儿想要的答案当然不是这个,他眨着眼睛:“你真的好了?”花开立即保证:“真的好了。”赵佑眼珠子骨碌碌乱转,露出笑容道:“花开姐姐,我单独和你说话。”
把花开带到她的帐篷里,这是世子和花开住在一起的帐篷。赵佑负着小手,小身板儿挺得好似父亲站在高台上看阅兵,一本正经道:“花开姐姐,伤风是很难好的。”
“有王爷王妃和世子的关心,奴婢已经好了。”花开还是没听出来。赵佑笑得嘻嘻很无害,不得不把话说明白来开导花开:“你伤风好了,我就不能和父亲母亲睡了,昨天父亲让我自己睡,我说我夜里要撒尿。所以嘿嘿嘿……”
花开恍然大悟,彻底明白,非常了悟,把嘴骨嘟起来:“原来您关心我好不好,是为着赖在王爷王妃那里。”
“我也是关心花开姐姐,你天天服侍母亲多辛苦,母亲说你这一次,一定要好好休息才成。”年纪小小的佑哥儿笑得有几分父亲的狡诈:“要是你真的好了,我找个军医再来给你看看吧。”
他笑出来一嘴小白牙:“军医会扎针,这么长的针,银亮银亮的……”
花开赶快退避三舍,最怕扎针的她摆着双手:“我好像头又疼了,”花开直奔床铺而去,在世子亮晶晶的眼光中,老实睡下来。
佑哥儿笑逐颜开,回去父亲大帐中告诉他:“花开又病了。”真姐儿喊儿子:“快来用饭,自从来到军中,经常看不到你的人。”
她眼角瞅瞅赵赦,佑儿的性子,和表哥一样的野。
“母亲说花开姐姐是服侍的老人,我见她还像是不好,就让她去睡了。”赵佑说得小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有遇到父亲的眼光时,才心虚讨好地嘿嘿一下,走到桌前拿起一个大馒头,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红漆雕海棠花桌围的楠木桌子上,摆着香芹豆干、芙蓉山鸡片、清蒸鲫鱼,素炒玉兰片,还有一个热气腾腾的口蘑鸡汤,上面一层黄油。
和真姐儿手里的香粳米饭摆在一处,光看上去就色香味诱人。
赵赦和佑哥儿手里的,全是军中普通的大馒头,一人一碗羊肉汤,这和士兵们是一样。
佑哥儿今天很老实,专心吃自己的,眼睛没有再往母亲的饭菜上瞄。真姐儿在这种时候总是心疼父子两个人,就要对赵赦开口:“表哥,佑儿还小,你又受伤才好,不用这么样。要么,我也和你们一样,用一样的饭菜。”
“你难道还没有见过什么才叫受伤,这划破口子的伤不算伤!”赵赦说话,又有教训真姐儿的意思。他也吃得很香甜,并且对着儿子很欣慰:“他已经大了,当兵就是这样。这大雪里封路,有羊肉和白菜吃,已经算是难得。有一年没有青菜吃,士兵们全都眼睛不好使,一到晚上就看不到还要防着夜袭,那日子才叫难过。”
旁边还有一盘子大腌萝卜干,赵赦给儿子挟了一块:“这小子随我,一看就是我的儿子。”世子赵佑听到父亲这句话,就更老实更喜欢地吃着自己的饭菜,坚持不往母亲的饭菜上看一眼。
真姐儿给赵赦盛了一碗口蘑鸡汤,又给儿子也盛了一碗。大雪里封路,这些全是哪里来的。她瞅了赵赦一眼,不无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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