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们笑着出来,把话告诉二门外候着的和尚:“老夫人说事事小心,要不小心,把你光头当木鱼敲。”
知客僧装出怕怕的样子摸自己戴着僧帽的脑袋:“阿弥托佛,当然是小心的。”说过双手合十行礼:“有劳姑娘们进去回老夫人,我这就去寻管家,到那一天,比上次王妃去还要严谨,寺里寺外不许一个人进来可好?只有一条,王妃是个爱热闹,要是临时又发话不禁人游玩,我们就难做了。”
“看你怕的,你只管放心,王妃有了身子,她自己事事注意呢。到那一天就有什么,还有守卫的将军们,你出门往西走,过了桥过了亭子再过亭子再过月洞门,就是王爷外书房,那里寻个先生去找俞先生,这安排护卫,全是找他。”
丫头们贫着手指多远,把知客僧看得一愣一愣地笑,无奈地道:“姑娘这样指,过了桥过亭子过门,小僧还是不知道路。”
“来个人,带他去吧。可怜这和尚,指路都不明白。”丫头们掩口笑过,唤过一个妈妈来带和尚去,她们进来回话。
没过多久,俞道浩自己进来送行程,几时动身何处下车几时回来,一一对赵老夫人和王妃说得清楚。
红笺带着丫头们打点明天出去的茶碗坐垫,绿管出来往库房上要东西,在露台下面,看到赵意坐在白玉石亭子的台阶上发呆。
“你傻了不曾?”绿管明知故问,这样笑话他。赵意没好气转个身子,把背给了绿管。绿管行不上两步,见赵如走过来,绿管昂着头要躲时,赵如一把揪住拉到老桂树后面,也是没好气地问:“你挑的也不是我是吧?”
绿管把自己衣服挣回来,得意洋洋地道:“王妃的恩典,让我们自己选人,当然选自己中意的。”突然明白了:“你们听王爷说的?”
王妃今天才说出来,这些小子们就知道了,只有是王爷告诉他们的。赵如信以为真,恨恨的对绿管道:“王爷问我们时,我选的是你,赵意选的是红笺。大家一起同事,以后你们出去当管事的,也是一同侍候王妃。不想你们两个人,这样无情无意。哼!”
“怎么,王爷会告诉你们?”绿管有些失神,这不是王妃求来的恩典。赵如恼怒地道:“王爷听到王妃这样说,就说我们成亲事最好。王妃也说好,不过还是要你们自己选。”接下来的话,绿管也猜出了。王爷看着好的,当然他要先弄些手脚。
见赵如黯然,绿管更为得意,解气地道:“以后呀,桥归桥,路归路。”说过走开,赵如在后面道:“以前有不是桥归桥的时候,现在就路归路了。”过来看赵意,还是坐在冰凉的台阶上发呆。
两个小子风中发呆,赵意开了口,是慢慢腾腾:“你说她们长不长眼睛,先赵吉?为什么,看着我们四兄弟在一起好,她们心里嫉妒,女子哼,如衣裳,哪里知道兄弟间的情意。依我看,赵吉肯定不要她,你说呢?”
“不知道,她和赵吉,也没有说过什么话,怎么会选赵吉。”赵如用手扳正赵意面庞,端详着他的俊秀眉眼:“嗯,长得不错,生得也不错,嗯,你这个人不错。”
赵意笑得打落赵如的手:“你呢,绿管选的是谁?”赵如一听立即垂头丧气:“没活路了,我这样生得好的人,她居然看不见。你说说看,这二门里的丫头,哪一个不是巴着咱们身后跑,就这两个不长眼睛的,空长了一双大眼睛,明眸善睐兮,看歪了。”
“不会因爱有恨吧?”赵意自大的想着,仰面对天:“或许,你我太受欢迎了,就说昨天吧,厨房上柳管事的女儿,不是还送你一双亲手缝的袜子,她当时还说什么来着……。”
赵如叹气:“我不要的人跟着我,我要的人,怎么就不识货呢。”赵意寻思一时,重重一拍赵如肩膀:“天降大任于厮人也,必先苦我们的心志,依我看,呵呵,这事情要硬的不行软的来,软的不行硬的来。”
“兄弟,这是娶老婆,不是奔功名。”赵如继续垂头丧气:“前天王管事的女儿还给我一个荷包呢,我为着避嫌,我就没要,真是傻啊。”赵意一语揭破:“你是嫌不好,你回来对我说了。”赵如忍不住一笑:“我说了吗?”
一个小丫头急急跑来:“两个哥哥在这里坐着呢,红笺姐姐要你们往寺里先送坐褥去,找不到你们,正在骂。”
“哼,”这是赵意,
“哼哼,”这是赵如。
小丫头莫明其妙中,赵如和赵意相视一笑,甩开步子大步流星进去。
没过一天,是二月初,净慈寺里迎来祈福的赵老大人、赵老夫人和安平王妃。寺庙从里到外,全部干干净净,近似一尘不染。
因为这一次守护的将军和留下来陪伴真姐儿的的俞道浩坚决不答应,这一次的庙中不许游人进来。
赵意和赵如把王妃安顿好,就轻松许多。“我去前面看看,”赵意这样对赵如说过,一个人出来。
在往天王殿的菩提树下站着,这是往厨房取热水的必经之地。红笺从来尽心,王妃用的热水,她肯定要自己看着煮才行。
菩提树上绿叶已有几片,带着春意而来。赵意觉得自己心中好似严冬,想破他脑袋也想不出来,红笺怎么会看上赵吉?
是什么时候,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赵意很想捶自己脑袋,居然没有发现。
黄色衣裙轻转过侧门来,红笺和一个小丫头手里各提着一壶泡茶的热水,袅袅而来。那裙边轻扫着洁净的青砖地,发出“沙沙”地轻响声。
看到赵意在,红笺愣了一下,其实心里很明白。府里就这么几个人,挑尖的丫头在王妃身边,挑尖的小厮在王爷身边。
赵如和赵意虽然是给了王妃,还算是王爷的人。要是选人,家生子儿选不到外面去。不过,这两个坏小子说话太气人。
“红笺留下,我和你说说王妃中午用餐的事情。”赵意是大模大样叫住红笺,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红笺停下来命小丫头自去,自己手里提着那壶水,对赵意板起脸:“说。”
赵意先是气急败坏:“你这不识相的丫头,为什么不选我?”那脸上气急活像身临绝境,病入膏盲。红笺忍住笑,心中有得色,傲然道:“为什么要选你。”
“我这鼻子,我这眼睛,你长长眼睛好不好?”赵意再换上嬉皮笑脸,手指把自己面上指个遍,这神情没有一分是正经的,素日红笺最不能看的,就是赵意从不正经。
红笺退后一步,面色冷若冰霜:“要不是正经话,我走了。”从赵意身边绕过去就走。赵意在后面冷笑:“跳梁小丑我也扮了,你再不答应,我也不能强迫你。”
“是吗?你是跳梁小丑吗?”红笺忍不住回眸一笑。今天是晴天,日头照着这一笑回眸,没有百媚生,也是俏姿态。赵意心中又动,面上冷笑起来,把袖子一拂:“这庙里有的是菩萨,红粉骷髅,各自散去。”
这绝决的样子让红笺一愣,转而一想王妃作主,也重打昂然的精神头儿,拎着自己的小茶壶回去。
在另一边,赵如截住绿管:“姑娘哪里去?”绿管极其正色:“王妃命我上集市上去,有好玩可玩的东西,给她买些回来。”
“这么巧,这差事我也有份。”赵如不同于赵意的嬉皮笑脸,他是一本正经走在绿管身边:“姑娘,亲事定下没有?”
绿管目不转睛:“与你何干?”赵如也眼睛只看前面:“菩萨有云,惜福才是正经事,姑娘,你惜福了没有?”
两个人才走出庙门,绿管腰一叉,正准备开骂,突然听到一阵昂扬的鼓声。这庙前面,不知道何时,来了一个舞娘。
“好大的鼓,”赵如只这样说了一句,手指着鼓习惯性的让绿管看。绿管也习惯性的看过来,如同两个人一起当差时一样。
大有一人宽的一面大鼓,鼓上有铜钉,上面蒙的厚牛皮。一个蓝衣羽纱的舞娘,跷起脚尖轻轻点在鼓身上。
她面带轻纱,好似朦胧中的一朵小花,在点点的鼓声中,似不受春风般的,轻轻抖动着。那腰肢,那手臂,皆柔软如丝,可弯可曲可圈可伏。低下来时似蛇舞,扬起来时似飞云。
鼓声渐响起来时,旁边人围得越来越多,议论声也多起来:“跳得好,”
“小娘子,你衣服穿多了,”
也有这样的调笑人。
绿管皱眉,赵如也皱眉。绿管看到赵如皱眉,对他绷紧面庞:“你皱什么眉头?”赵如喃喃道:“在这里跳舞,这个人,是冲着谁来?”
再看舞娘旁边并无别人,似乎只有她脚下的大鼓,随着她相伴一路。
鼓声渐急,先似天边雷声,再似惊雷在耳边。这雷声迅急旋急,旋急迅急着,轰轰隆隆中似有闪电,一下子把人劈开,又似弱水三千从天而降,以人以轻柔的安抚。
这安抚过,又是惊天动地的雷声,再就低低潺潺,水漫漫而出……。
听的人已经心神随之而去,看的人早就如痴如醉。
“不好!”赵如先说了一句,绿管道:“有什么不好,我只怪她这鼓声重,会惊到王妃。”赵如冷笑:“她就是这个意思。怪事出来,必然有因。这一面大鼓打出来的声音,走出几里地也能听到。这就好像有冤情的人,要去衙门口儿擂登闻鼓,一擂登闻鼓,就要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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