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绛唇 (水墨兰)

　　“这有什么不敢的？” 阮蕙笑道，“这些不是你平常最喜欢的么？所以，我特地叫鲁妈妈多做了一份，我也借着你的名儿尝一尝。”
　　江玥不由得抬起头来，迅速地看了阮蕙一眼，旋即又垂下头去，彬彬有礼地说道，“王妃如此厚爱……真让妾身受之有愧。”
　　阮蕙想听的，却并不是这样的客套话，当下就淡淡一笑，“你也不用跟我客气，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若像外人一样拘着礼，叫别人看了，还道是我苛待了你。”
　　这句话，说得江玥脸色一白，飞快低下头去，轻声说道，“王妃教导的是……”


189、细筹谋

　　“昨天在恒宝阁的事，王爷已经知道了，还去晋王府见了晋王爷……好在他们夫妻并无异样，王爷这才放下心来。”阮蕙有意无意看着江玥，缓缓说道。“王爷说了，这往后呀，你一个人还是别单独出门了，若要出去，也得多叫几个人陪着，省得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若像这次一样平安无事还好，若有什么意外，便是我心里，也会不安的，王爷就更不用说了，只怕自己辜负了别人的重托……”
　　一席话，只说得江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弄不清阮蕙究竟是何意图。
　　其实这些话，纯属阮蕙杜撰，不过是想借机看看江玥的反应。见她脸色有些异样，心知自己的猜测已经**不离十了，便适时打住，把话题转到昨天跟她讨论过的请客的事上来，“……这几天天气尚好，又逢姜女娘娘生辰吉日，我打算把长宁的几家待字闺中的世家小姐请到家里来玩一玩，这其中想必也有你熟识的，不如帮我拟个名单，回头我差人去下帖子。”
　　江玥这才松了口气，急忙答应着，“妾身在长宁也认得几个颇有名气的世家千金，这次，一定把她们都请来……”
　　说办就办。阮蕙便吩咐采青去取笔墨。
　　待采青走出房门，阮蕙又道，“也不知是不是在家里闷得久了，昨天早起时肚子总觉得怪怪的，有些渗得慌……我从长乐来的时候太过仓促，也没带上一个懂得怀孕常识的老人，你陪嫁里头，倒有两个年长些的，不知她们可知道一些这方面的问题？”
　　又是一枚重磅炸弹。直接在江玥心里炸开了花。她的心随之“咚咚”剧烈跳动起来，避开阮蕙的目光，略沉吟了片刻，就干净利落地回答道，“因父亲想着妾身不过是来这里暂避风头的，所以。这些陪嫁的人里头。只有喜风会武艺贴身侍用，其他的，都是临时抓来充作人数，外头看着倒好。其实内里也没一个是得用的。”
　　一句话，就直接拒绝了阮蕙。
　　阮蕙心里不由得冷笑，脸上也就带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么说，令尊是真不打算让你嫁给咱们家王爷了？”
　　这话可不好回答。因为从明面上来说，江侍郎是把江玥嫁到佑王府的。只是暗里的那些内情，知道的人不多罢了。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也并不是不为人知。若是承认，等于抗旨，若是否认，无异于承认只是自己一厢情愿想要留在佑王府。江玥只好保持了沉默。
　　江玥的沉默，在阮蕙看来。并不是等同于默认，而是无声的反对。
　　“其实。咱们王爷哪里都好，就是在女色上……”阮蕙有意停顿一下，眸光从江玥脸上扫过，留意着她的反应。
　　果然，江玥似乎有些吃惊，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这一看，就正对上阮蕙的目光。
　　两束眸光在空中相撞。
　　阮蕙不避反迎，脸上笑容嫣然。
　　江玥心里一动，急忙垂下头去。
　　这一来，她就落了下风。主动低头，总显得有些心虚了。
　　阮蕙就乘胜追击，“你进门也有这些天了，我总催着王爷晚间到你那边去歇息，你也知道，我身子沉重多有不便的……可他那人，就像个木头人似的，任我说了好几遍，也不肯过去……你看，有什么法子把他留在你那里过一夜，也好把这房圆了……”
　　江玥听得心惊，脸色愈加苍白。当家主母问一个妾室有什么法子把主子留在妾室的房里——这样的问题，这样的问法，可谓是开天辟地头一回遇到。她心惊之余，自然不敢生出什么侥幸心理。她就算再迟钝，也知道眼前这位如花似玉的当家主母并不是个傻子，还没有傻到把丈夫往妾室房里塞的地步，况且这位妾室还是御赐，样貌皆属上上之选。
　　见江玥低头不语，阮蕙不由得微笑道，“你别多心。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的。你既然嫁进杨家，又一心想要做王爷的贵妾的，唯今之计，只有圆了房，咱们王爷才会承认你是咱们杨家真正的妾室……你看，是不是这个理？”
　　话虽这样说，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江玥暗里思忖，脸上却不敢显出丝毫喜色，只露出一副十分难堪的模样来。
　　阮蕙把说开了，就索性更进一步，“反正这长宁美貌女子多的是，横竖咱们家王爷也是要纳妾的，我看着你品性样貌都出色，有意留你在府里，咱们又相处了这些天，也算彼此之间都有了初步的了解，从外头随便纳一个进来，不知根底的，又哪里比得上你这样知书达礼的？不过……要是你不愿意，我也不敢勉强。”
　　看这架式，就是要逼她当场表明态度。江玥把心一横，低声说道，“还请王妃给妾身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妾身一定会给王妃一个满意的答复。”天下没有哪一个当家主母愿意给自己的丈夫纳妾的，这个佑王妃，也必不会例外，明面上看着和善，谁知道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不如等景王那边有确切的消息传来后，再作决定也不迟。反正，自己名义上也成了佑王爷的贵妾，佑王妃就算想打发自己出去，也少不得要动一番脑筋。
　　阮蕙也没有步步紧逼，便宽和地笑道，“反正这些天都耽搁下来了，也不急这三两天的工夫……要不，就等把女客请过了，你再决定……你若是觉得委屈，我就请王爷求圣上开恩，为你另拣一门好亲事……横竖先朝连主母改嫁的事情都有过，你一个妾室再嫁，也算不上什么伤风败俗。”
　　江玥听在耳里，只觉句句话里都含有深意，心里羞恼，却又发作不得，只得忍辱说道，“王妃仁厚之心，妾室将感激在心。”
　　阮蕙已决定尽早解决放在家里这颗定时炸弹，自然也不会在乎她的态度是否诚恳，当下便笑道，“你也不必谢我，好好把这长宁的世家千金们招待好了，就算是为我尽了心。”
　　一个妾室出面招待世家小姐，就算那些世家看着江玥当年盛名满长宁的面子上不存芥蒂，可这样一来，就无形当中把佑王妃这个当家主母的脸面给踩到脚底下去了。聪明如佑王妃，决不会轻易做出这样的糊涂事的。江玥心里疑虑重重，看着笑容可亲的阮蕙，只得轻声答应。
　　看江玥答应下来，阮蕙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当下又道，“这回请客，还要你多多费些心……我家里两位兄弟的亲事，就全仰仗你了……”
　　放着现成的媒婆胡夫人不成，竟要借着姜女娘娘的名头请客为其兄弟相亲，也不知到底是真相亲还是假相亲。江玥心念转动，嘴里却连声答应着，“妾身会尽力周旋的……只是事情成不成，那也得看他们的缘分了。”只希望佑王妃不会拿没有为其兄弟成功相亲的事来要挟自己。
　　阮蕙就和煦一笑，“只要你尽了心，成不成都在其次……横竖你也借着这机会跟以前的手帕交们见个面，谈谈心什么的，也总比老在我跟前侍候着随意些……”听着似乎全是为了江玥着想。
　　江玥脸上顿时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来，“王妃言重了……妾室能在王妃跟前侍候，那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不待她说完，阮蕙就打断了她，“你也不用跟我虚与委蛇……我这人，最喜欢心直口快的，有什么说什么，彼此之间坦诚相待最好。你愿不愿意在我跟前侍候，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知道的……论出身，你也不比我差，论样貌，你还要胜我几分，所以，你也不必总在我跟前小心翼翼的，免得被人轻看了去。”
　　这番话，也不知是善意的提醒还是刻意的告诫，总之，在江玥听来，心里就更加不安起来。看来自己跟这位佑王妃真是犯冲，她每说一句话，自己总要琢磨着好半天，就算将来自己真正成了佑王爷的贵妾，这日子，只怕也好过不了。
　　当下，她低眉敛首，露出十分恭谦的表情来，“多谢王妃提醒，妾身一定洁身自好，不负王妃看重。”
　　看她应对得体，并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满，阮蕙心里那份决然就更多了几分，遂轻轻将手一挥，“既如此，那你就下去准备吧！”
　　采青已经取来笔墨，只是在外头听见两人谈话中涉及某些不方便对外宣扬的内容，故此一直站在门外候着，此时听见阮蕙叫江姨娘下去准备，就忙推门进来，奉上笔墨。
　　江玥在采青面前，也保持着对阮蕙一般的尊重，接了她手中的笔墨，十分客气地跟她道谢，便搬了一张锦杌在桌案前坐了半边屁股，书写起长宁名媛的闺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