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百般思量无果,忽听门响,便以为是云青进来,仍闭着眼睛装睡,只听那脚步声轻悄悄地到了床边,悄声唤了一声道:“云才人。”
这声音却耳生得很。云楼睁眼瞧一瞧,见是个宫女,却不认得是谁。只见她行了个礼,低声说道:“奴婢是娴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名叫落晴。”
云楼心中正为宋氏之事烦恼,听说是娴妃的人,只当又有什么事情交待她办,便面无表情,只听着。
便听落晴道:“云姑娘死里逃生,捡回一条性命,可知道是谁出手相救?”
云楼淡淡道:“世子有什么话吩咐,只管说罢。”
落晴将声音更放低了些,说道:“姑娘这是误会了罢。世子的耳目伸得虽长,但这深宫中事,他又怎能这么快便知道消息,使人来救姑娘?”
云楼微微皱眉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落晴道:“救姑娘的,不是世子,而是娘娘。世子非但不是救姑娘,还要请姑娘想想,是谁害得姑娘暴露行迹,险些丢了性命?”
云楼微微一怔,落晴道:“世子说过,不听话的人,都得死。姑娘想想荷瓣是怎么死的,再想想自己,他可有顾惜姑娘的性命么?”
心念一动,云楼蓦地想起那一日宋未离微微含笑地对她说:“记着,你得听话。”
他大约是发现她已开始不听话了,所以打算要她死了?不错,他指使自己所做
之事,有心之人细一想,必然会怀疑到她。这次她得救,但若将那封信的事情办了,那时她的奸细身份便暴露无余,怡妃必不会饶过她。
宋未离,果真是要她死。只是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她有异心了呢?
如今娴妃使人来对她说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望向落晴,见落晴低声附耳道:“娘娘说,望姑娘好自珍重。娘娘——并不愿姑娘送命。待姑娘好些,望与姑娘一见。”
说罢,落晴行了一礼,悄悄离去。云楼在枕上静思良久,已约略明白了娴妃的意图。
娴妃虽是宋家人,宋家对她却并无几分爱护,否则便不会以她的身孕为饵设计怡妃。娴妃借皇后之手除了莲心,宋未离便还以颜色,除了荷瓣。想来,娴妃是不甘于受制,要反抗了。
如今云楼也在宋未离算计之列,所以娴妃想法子救下她,欲使她为己效命。这个怯懦柔弱的娴妃,竟有这般心思,只怕是宋未离未曾想到的罢?
如此说来,她与娴妃,倒当真是同命之人。既如此,联手反抗,又有何不好?
三日后,皇后设小宴邀怡妃与娴妃二人,又拉温贵人和萧贵嫔、德贵嫔二人作陪,亲为浼和。怡妃又邀了丽贵人同来。宴上娴妃百般温柔委曲,自承己身诸多不周到之处,恳求怡妃捐弃旧日嫌隙,从此后和睦亲密,同侍圣上,还说一定求皇上去瞧姐姐。
她这般恳切殷勤,怡妃一时猜不出她打的什么主意,但总归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又是皇后亲自说和,只得勉强说了几句场面话。
众人见怡妃肯给面子,又帮衬了几句,说得越发热络起来,娴妃高兴得很,以茶代酒一一敬了众妃嫔几杯,又坐了一会儿,便说要更衣,同落晴一道出来。
众妃嫔见娴妃去了,方才不好说的话便都说上了,一时说得热火朝天。
这里落晴服侍着娴妃,二人更衣出来,便避了人,悄悄的来至一个隐秘的假山之后,到了地方,果见云楼在那里等着。
三人见面略一点头,落晴便走开去哨探着。云楼便与娴妃行礼。娴妃忙扶了,叹道:“你我如今同是受人摆布,也算同病相怜。我在这宫中,唯有一个荷瓣是贴心的,打从荷瓣去了,竟连一句心里话也没个人说。如今见了你,心里倒觉好受了点——总算能吐一吐这闷气了。”
云楼低头道:“娘娘乃是千金贵重之人,奴婢如何能比。娘娘便有不遂心之事,还有皇上呢。”
娴妃低叹道:“皇上管得明,管不得暗。何况皇上越是对我好,便越是对王府好,又岂知……岂知我在王府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云楼略抬头瞧了她一眼,道:
“娘娘是王府小姐,是郡主,怎么竟过得不如意么?”
娴妃自嘲道:“我算是什么小姐,什么郡主?一个洗衣丫头生的庶女,又被嫡母记恨着,若不是我委曲求全低眉顺眼,还能活到今日?若不是宋家嫡系女孩子里只有我,我又素来听话,这娴妃的位子,又怎轮得到我?”
云楼微怔,倒是未曾想到这位王府小姐活得如此委屈。在家时便是小心翼翼,好容易入了宫,却仍受摆布,也难怪她生起反抗之心。
心念转动,云楼未露声色,说道:“那么娘娘打算怎样做?”
娴妃略略冷笑道:“我还能怎样?我如今虽得圣宠,命却还攥在宋未离手里。我还略好些,倒是你,身在怡妃宫里,又只是个宫女,他若要你死,不消费几分力气,你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云楼明白她的意思,嘴里却道:“那又如何,奴婢人微身贱,死在这深宫里,又有谁理一理?就是奴婢不愿死,又能怎样?世子的手段,连娘娘都没法子对付,又何况是奴婢小小一个宫女。”
娴妃凝视她道:“难道你甘心被他利用完后,就这么等死不成?”
云楼也瞧着她,慢慢地道:“若奴婢作如此想,今日便不会来了。”
娴妃盯了她半晌,微微一笑,道:“我没有看错你。”
云楼福了一福,抬眼目光宁定地与她相视,问道:“娘娘打算怎么做?”
她眼中隐泛着一层极暗沉的光色,握着帕子的纤细手指慢慢掐紧,低声一字字地道:“我要上陵王府,与我再无关系。我要看着他们一步步覆灭,我要宋未离——死!”
云楼眼角一跳,看着这个一向温柔安静的女子露出她狠厉决绝的一面,心中仿佛有一道禁锢忽然破裂。她微微一福身,抬头清晰地说道:“好。娘娘所愿,正是云楼之愿。”
娴妃紧紧抿唇,眼中泛起一股极坚韧的光彩。
“我们,决不能输。”她说。
回到秀清宫时,宴尚未散。云青见她独自一人回来,忙迎上来道:“姐姐哪里去了?身子还没大好,可别往外头逛去了,仔细中暑。”
云楼点头道:“没有什么,不过闷了,出去转转罢了。娘娘可回来了?”
云青道:“还没有。”
云楼想了想,道:“你替我瞧着,娘娘回来了,就来告诉我。”
云青答应着去了。这里云楼心下暗自盘算,计议方定,便见云青来说:“娘娘回来了。”
云楼便起身径自往前边来,跟执事宫女打听得怡妃刚回来,浏香在里头伺候着。便进来,在珠帘外头跪了,叩头道:“娘娘,奴婢有话禀告娘娘。”
怡妃见她郑重,便道:“进来说罢。”
云楼进来,往前走了两步,忽然重重跪下,叩头道:“娘娘,奴婢有罪!”
怡妃眉头一皱,望着她道:“你说。”
云楼抬头道:“娘娘,今日娘娘往皇后娘娘宫中去后,奴婢因房中闷热,便到殿前廊下乘凉,可巧遇见个眼生的宫女,交给奴婢一封信,说明儿若皇上来瞧娘娘,就将这信当面呈给娘娘。奴婢见那宫女鬼鬼祟祟,心中生疑,就将那信拆开瞧了。”
说着,双手捧起一封信来。浏香上前取了递与怡妃,怡妃瞧了一眼,见上面“宜妹亲启”四字,不由皱眉道:“哥哥的信?”
云楼道:“娘娘。奴婢才从王府回来,世子若有信要给娘娘,叫奴婢带了就是了,怎会叫一个生人带信?而且这信里……娘娘看看就知道了。”
怡妃听说,将信打开看了,才瞧了几眼,就顿时脸色一白,又惊又急,道:“这……哥哥怎会写下这等大逆不道之言?”
那信中将李重明好一番诽骂,说他冤枉忠良、亲近奸佞,句句都是犯上忤逆之语。
云楼叩头道:“娘娘!只怕这信不是世子所写,是有人意欲陷害世子和娘娘!”
怡妃道:“可这……这好像果真是哥哥的笔迹……”
云楼道:“娘娘想想上次那字条之事,那字条上的字迹,不也与世子的笔迹十分相似么?那字条自然不是世子所写,想来这信,也是有人刻意作假。”
怡妃闻言怔了怔,不由点头。上次她拿到那字条,一时气过了头,并未认出那笔迹与周平卿的笔迹相似,否则也不会送到皇上面前。如今经云楼点醒,方明白过来:这定是有人模仿周平卿的字迹,以此来嫁祸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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