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到的只有明晃晃的各种兵器。
有一些冷静的人开始高喊着不许放人离开这里、高喊着封锁石头城。
“走!”应无意突然在小枣腿上轻轻的推了一下,没什么力气。却是熟悉的感觉,就和小枣刺杀何华那一晚的那个“走”字一样,简单的一个字,想把小枣从一切纷乱的局面中摘出。你离开,把背后的纷乱留给我来处理。
这个男人还是原谅她了,而且毫不犹豫的,就像她不得不原谅这个男人。
阿旺看到小枣还在发呆,也推了一把小枣,“快走!”
小枣也知道,再不走她要出不去了。而应璩那边,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她也没办法再冲进去。
她俯□,握住男人的手。
男人的手心紧了一下,很快松开了,向外推小枣。小枣看他的样子,知道他也是没有大碍。好在小枣刚才出手及时,让应璩不能向应无意发出全力,不然毫无防备,还想一心救父的应无意就得结结实实吃他父亲一掌了。
小枣不再耽搁,迅速的放了手,再看一眼男人,看男人冲她安慰的一笑。小枣多少放了些心,她一咬牙,这才飞快的隐身在众多的黑衣护卫当中,消失在大厅之外。
茫茫的江水依旧,带着春潮涌动的气息,欢快的向东奔去。细细的的浪花拍打着江边的白石,发出洪大的巨响。目力所及,远处点点沙鸥在水天间追逐着潮水,翩然翱翔。
※ ※ ※
岸边的白石上,一位妙龄的少女迎风而立,她春衫单薄,乌发飞扬。身上还背着琴囊,给人一种飘洒典雅的气息。看着她,有一种说不出的超然出尘,却又坚若磐石的感觉。
“你真的打算再次刺杀应璩?”她的身后,一位青衫的中年文士,手执麈尾悠然而立,也陪她一起极目远眺。“可这样做,现在怕是更不容易了。”他的说话时不紧不慢,却极好的控制了声调,让声音在江水的轰鸣中能清晰可闻。这是功力极高的音武,得多年在音乐中浸染才能做到。
“一定要杀了他。”女子无比的坚定。“期先生你说的那些名士大家,门阀豪族,除了在一旁鼓噪之外,没有一个肯出头阻止反抗应璩的倒行逆施。他们一个个只知自保,绝不敢担一点道义责任。 ”
“话虽这么说,”期先生也有些感慨,“可,你刺杀的事,要不要
和无意商量一下?你难道不考虑他对此事的想法?”
小枣摇头,“他现在自己处境尴尬,又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所束缚。他明知他父亲要杀他,如今却反倒每日晨昏定省,比以前还要殷勤。他在此事上很难有所作为。”
期先生长叹了一口气,知道小枣说得很对。应璩没有死,但伤重难言。在他养伤的这几个月里,建康城甚至连整个丹阳郡,都陷于一片白色恐怖的气氛之中。凡是对应家之事敢有所褒贬之人,一律被抓去下狱治罪。孔北海不过在家中写了一本《孝书》,以为孔家子弟垂范。结果引得应璩心病发作,认定孔北海是故意影射应家。亲书了大罪十条,把孔家十余口满门抄斩。
南郑的政局已经败坏,朝廷更是群龙无首之状。应璩没当成皇帝,心怀怨恨,他除了杀人,其它事一概不管。
应无意又不想留下骂名,也就对一切高高挂起。
应无意身体倒无大碍,躺了没几天就起了床,操办了应无畏的葬礼。但他如今也被卷入了汹汹物议当中,应无畏是他亲手所杀。无论什么原因,都会给政敌留下把柄。
“你……不去见见无意?”期先生试探着问。
小枣摇头。
“也是!见了又能怎样,他定不会再放你出来。也不知无意怎么想的,应璩这样的父亲,哪里把他当儿子看!他又何必愚孝。”
小枣“切”了一声,应无意即要名也要利,他眼下所行之事也不过是为名利所累。无论应璩还能活多久,对应无意都不过是个韬光养晦的时段罢了。反正应璩再想杀他已经不可能了。而杀别人,应无意根本不在乎。
“想接近应璩很难,”期先生说,“据无意说,连他也只能隔着纱帘说几句话而已。而我自己写了荐表想去自己试试,不想也被应璩拒之门外。他是防着我呢。”
小枣长叹了一口气,“所以这两天,我也一直在想,到底该怎样才能接近应璩呢?心中倒也有了点想法,但是得一个个试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发出来吧~~~~~祭楼~~~
☆100、意不在酒
应璩这个丞相其实当得不合格,自从他伤后,很少有人能见到他的真面,上朝早已不去,政事自己也不去管。许多早年与他结怨的大臣,如今一个个被他清算过来,逼得有些贤才不得不逃亡异乡。甚至逃往一直被南郑视为“杂胡”的北秦。
许多人都说,他是故意想把南郑搞成一个乱摊子,以期有人“劝进”。好名正言顺的当上皇帝。因为他那暗中的勾当早已曝光,再想用欺瞒的手段上位已经是不可能了。
在这种情况下,想除掉应璩的,不止小枣一个。
但应璩防范也已经严密到了极致,他久不出门,也不见任何他信不过的客人。一切政令全出自他的大司马府。连小皇帝也不能回自己的宫殿,被他软禁在了大司马府中。
期先生去看过应无意后回来对小枣说,“无意听说你一切安好,他很放心,叫你暂不要回建康城。建康城中表面看着还好,其实满街都是应璩散出去的暗卫。连百姓不小心说了个‘应’字,都有可能被投入黑牢。更不要说可疑的人了。无意说的极对,便是我也被盘查了好几次,好在我还多少有一点名声,不然也难说会被他们怎样。”
小枣点头,“我也觉察到了,想在街上行走,只要看你脸生一点就会有人上来盘问。不过好在,他们似乎已经把小枣忘记了,街上那些画像终于没再换新的。”
“那你还每天进城?!”期先生很担心的样子。
“没事,我有那个易容的药膏。”小枣能装成啊无害的贩夫走卒之流,反倒没怎么受过盘问。
“对了,无意知不知道你脸的事?”期先生突然有些好奇的八卦起来,他现在知道小枣的脸是易容了,惊叹于世上还有这样的奇技淫巧,“无意看你脸伤成那样,那时候没难受吗?”
小枣眨眨眼,诡秘地一笑,“期先生以后再见他,可别和提起这事啊。”
“真是!”期先生不赞成的摇摇头。
小枣确实每天都要进城去看看,她知道建康城中的百姓都在担心,担心北帝再来,担心应璩杀人。担心税收再加,担心南郑大乱。她也知道应大司马府内外安置的层层叠叠的护卫,竟是把应璩自己圈禁起来一般。
可小枣偏不信邪,难不成应大司马府竟是铜墙铁壁?一个欲壑难填的人,不可能无懈可击。
小枣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也许会有办法帮自己接近应璩。
小枣把自己打扮成了卖家酿村酒的小贩,年纪倒有四十以上的样子,满脸皴茧,丑陋淳朴。而且弱弱的,傻傻的,绝不会让人生疑的模样。她挑个担,两边各放一坛醇酒。搭了航船,直奔秦淮河边的八君子。
八君子一直都是生意兴隆。无论世事发生了什么变化,到了八君子这里,鲜血淡成了胭脂,黑暗化为了霓虹。它似乎不受任何外力的影响,水旱灾荒,兵火战乱,挡不住人们醉生梦死的生活。只要天气晴好,八君子前总是有不少衣衫鲜明的富家纨绔摇着羽扇,晃着身子,挤在一起看八君子新挂出的水牌。舞榭歌台中,全靠他们的缠头给姑娘带来欢声笑语。
这大约是应无意开的最好的生意,比那些南北货行,布场书市好可靠得多。
而姑娘们一旦从纨绔们手上得了钱,也就今朝有酒今朝醉,买吃买穿买脂粉头钿。花起钱来,真如秦淮河的水,连个水花都不见,就一下子没了踪影。
小枣怯怯的在君子门边,找了个地方放下担子。也不吆喝,直接掀了酒坛的封口。
酒香从坛口溢出来,立刻吸引了不少人驻足。
“多少钱?”有姑娘上来问价。
小枣拿出个小瓢来,比出一根手指,“一个钱!”
“我去拿碗。”那姑娘立刻眼睛亮了一亮,飞奔着向内去了。
小枣不着急。
又有姑娘凑了上去,也陆陆续续有姑娘拿了碗或小罐里外飞奔。终于有那懒姑娘出主意:“不如你挑了担进去卖,也免得我们为拿个碗来回的跑。”
这主意真是不错。其它姑娘也都赞成。
八君子的管事们管得再严,终究拗不过一群叽叽喳喳的馋嘴姑娘撺掇。让小枣大模大样的跟着姑娘们进了八君子。
小枣一进八君子就看到了屠大娘。
而且屠大娘已经喝过小枣的酒了。
因为,许多姑娘买酒时都不可能忘记给她们的师父屠大娘带一份。歌舞伎行里人人都知道,有酒的地方就会有屠大娘,有屠大娘的地方怎么能少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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