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这么没好心,把这屎盆子扣到他脑袋上了?让他为别人担着骂名,这让沈四河着实的恼怒。
大哥也是个不晓事的。就说他平日里做人做事虚伪,他还不承认。打着青玉的名义,还不都是他授意的?要不青玉一个孩子,怎么就敢做大人的主?况且这暖棚还是李忠说了算,跟沈四海没什么关系?
别人家都送到了,单独不给自己家送,这不摆明了两兄弟不和嘛。这还不是叫旁人看笑话?
虽说送的不多,但好歹是那么个意思,如今独独落了他家,让旁人怎么看自己?
沈四河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因为没占到这点便宜所以才失落。前日没能学到种香菇的技术,他这一直都郁郁不乐呢,这回又是现成的果实都不给他分一点,他就更恼羞成怒了。
他再瞅了一眼西边的暖棚,一跺脚。不成,不能就这么着,总得把面儿找回来,要不然他沈四河在这沈家庄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沈四河说做就做,抬脚之间就到了沈四海的家门口。门开着,房里面露出油灯闪烁的光。这个小院,就如同这家的两位家主一样,无处不透着虚弱和懦弱,显得那样的飘摇,好像稍微用些力气,就能轻易的摧毁一样。
若说他刚才的勇气还是义气,是一时之勇,那么这会勇气、信心倍境,已经壮大到如高山般巍峨了。他早就忘记了当初跟沈四海咆哮说“从此以后,再没这个兄长”这样的话了。
他轻轻吁了口气,刚要抬脚进门,却听见屋门吱呀一响,接着走出来一个人影。沈四河竟如同受到了惊吓的贼人一般,滋溜一躲,人就藏在了院墙外头。
只听得院子里哗一声水响,接着屋门再是吱吜一声,又关上了。沈四河从院墙外头直起身子,抬头往院里看了一眼,见悄无一人,便后知后觉的呼了口气。
有什么好怕的?
沈四河放重脚步,进了院儿,扬声问:“有人吗?”
他不信这么大声音,屋里人会听不到。可就在他说出话之后,屋里的油灯扑一声灭了。这就是一个信号,证明他是这个家不受欢迎的人。这也表明了这家人的态度,对他很是不满,竟是连直接对面都不愿了。
可是沈四河只在心里嘿嘿一声冷笑。越是这样,越证明沈四海和石氏无能,摆明了是怕自己嘛,连面都不敢见,倒像是他们心虚了。可以想见,两下里见面,只怕他们要比自己还要尴尬和不自在。
这么一来,沈四河就更有恃无恐了,他索性扬高了声调,叫道:“大哥,这么早,敢是睡了么?”
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按说人家把灯都熄了,他就该知难而退,自己悄没声息的找个台阶下也就完了,他倒好,上赶着非逼得人家把灯点着,把门开开,迎他进去。
沈四河不是什么运筹帷幄的元帅将军,自然就不懂得进退得当,他一门心思的想要在自己全胜的情况下再逼迫逼迫大哥大嫂。
西屋里没人吱声,也不见光亮,倒是堂屋里有了动静,先是点着了一盏油灯,接着门吱吜一响,出来了一个人,脆声道:“这么晚了,是谁呀?”
是青玉。她这一声问,直接否定了刚才沈四河那句嘲讽。
沈四河忙正色道:“唔,是我,青玉吧?”他仗着自己是长辈,很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青玉并不以为忤,客气而谦恭的道:“是八叔啊,快进来吧。”
一边打开门,将他往里让,顺口道:“我爹娘累了一天,这会有些不舒服,我叫我爹起来?”
青玉这天真的一问,噎的沈四河一阵难受。不叫怎么样?难道他就白来了?他便压抑着喉咙的难受,道:“哦,啊。”
青玉见他打定了主意要坚持到底,也就微微一笑,伸手敲敲西屋的门,道:“爹,我八叔来了。”
沈四海正要回话,一把就被石氏按住了,石氏扬声道:“问问你八叔有急事没?没有急事的话就明天再说。”
青玉回头无耐的看了一眼沈四河,没传这话,反倒柔声细语的道:“爹,八叔好不容易来一趟,您就勉强撑撑,起来陪八叔坐坐,我去倒水了。”
沈四海唔了一声,起身要下炕。石氏把他按住,小声道:“你别着急,先听听老八要干什么?”
那还用问吗?肯定是听说香菇种出来了,他想分一杯羹。
当然这话沈四海不会和石氏说,没准她又闹起来了,多不好看。因此只点了点头。石氏又道:“等你爹穿衣服呢。”
这便是叫沈四海挫挫沈四河的势头。
沈四海也就没急着动,只装做在穿衣服。
青玉已经倒了水,递过来道:“八叔最近可好?我可有日子没见着八叔了。”
沈四河尴尬的道:“嗯,都好,都好着呢。”
谁说青玉这孩子像她爹?沈四海是个老实到家的软柿子,从来不会这么噎人的说话。青玉这话却是看着天真,却字字句句都是大个的冷的粘糯米丸子,每一下都噎的胸口疼。
自从上回闹崩了,可不有两三个月了么。他不来沈四海家问安打照面,甚至连沈老太爷那都没去过一遭。如今有事了才来上门,活该他被青玉噎。
可他又不能解释分辩什么,毕竟青玉是个孩子,而且人家什么都没说。
沈四河就又补了一句:“忙,忙啊。”
青玉很是理解的点点头,又问:“青芒妹妹如何了?这一走也小半年了吧?这是去哪了?”
这一问,沈四河又觉得脸上发涨。不是尴尬的,是气的,羞的,怒的。显然,青玉是为着关于青璧的谣言,委婉的来跟他兴师问罪呢。
他也有儿女,也有个过几年就要待嫁的女儿——青芒只比青璧小了一岁——也是离家小半年,村子里的人见都没见过。他在诬蔑青璧的同时,就不曾想过,同样会有人拿青芒说事,诋毁她的名声吗?
再何况,本是同根生,沈青璧没有好名声,沈青芒也难脱离,毕竟是一个根上的。
沈四河一急,道:“青芒挺好,她在你小姑母那里学针线女红呢。青璧,青璧……我好歹也是她的八叔,一家子血脉至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我好端端的,必不至于诋毁她,再说,我把青璧的名誉弄糟了,我有什么好处?”
青玉只笑笑,道:“八叔这么想,这么做就对了,青璧也好着呢,读书越发有长进了,她才通过了童试,如今已是生员了……”
086、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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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帮忙
青璧一直没有消息。除了最亲近的家人惦记,旁人都不免要揣测,就是沈四河也一样,私底下和龚氏议论过。原话虽然不至于多么不堪,却也不怎么好听,他们都不惮于用恶意去猜测青璧这一去的未来。
虽说沈四海两口一向低调,谨言,但风言风语一直都有,如果青璧有了好消息,他们这做爹娘的不会不到处言说。炫耀是人之本能,再者,也是破谣言的最关键。
沈四海和石氏却三缄其口,想来必是青璧混的不好。
他却不知道,这青璧一直未曾往家送回只言片语,是以这么大的消息,不只他,就连沈四海和石氏都是头一次听青玉说。
这个时代科考是有一定的程序的,童试就是第一关,说白了要先有科考的资格。考过童试,成为生员,才能正式进入府学、县学,生员“入学”后,受教官(教授、学正、教谕、训导)的管教。
生员即所谓的秀才,这是博取功名的起点。
但这生员也不是容易考的,从前要经本县、本府和学政的三极考试。只因着立朝近百年,科考制度越加娴熟,所以生员的考试便都下放到了各县。
县试由州县官主持,多在二月。其程序,童生向本县衙署的礼房报名,填写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三代存、殁、已仕、未仕之履历;或出具同考五人互相保结,或出具本县廪生的保结,保其身家清白,不属于优倡隶皂之子孙,以及没有冒籍、匿丧、顶替、假捏姓名等情,然后方准应考。
县试一般共考五场,每日一场,黎明前点名入场,即日交卷。第一场为正场,试《四书》文两篇,五言六韵试贴诗一首;题目、诗、文的写法皆有一定格式和字数限制。第一场录取者即可入学。
学政颁布名单,新生定期穿戴雀顶蓝袍,齐集官署大堂设宴簪花;然后在县官的带领下,前往孔庙谒圣,再至学宫拜谒本学学官。
此后即开始入学学习,参加三年一次的乡试。若才学突出者,自此便可平步青云,一朝为官。
沈四河自是不懂这其中的关窍,却也知道这本县之中的生员就屈指可数,更别说是女子了。
乍听之下,不由的咋舌不已。难不成这青璧竟是文曲星下凡不成?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竟还有这等本事?
成为生员,几乎已经等同于跃了龙门,再不济,过了乡试,虽说不一定能考中状元,但将来的功名是不会差了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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