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雅憋着气盯住他,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道:“你好毒,月婵真不该惹上你。”
傅誉谦虚道:“不敢不敢,不过是想着帮娘子把以前受的气顺一顺,到时候给我生儿子的时候才会顺顺利利不是。”
大堂上,此时月婵的琴声歌声已是引得场上一阵又一阵的叫好声,好多人都站了起来,直问那是哪个楼里的姑娘。已经气得快晕过去的荣昌王本想忍一忍,不想当着众人揭穿他妹子的身份,可是眼看那些不规矩的男人目光像狼一样盯在他妹子身上,还有月婵旁边的那个猥琐男,居然当众像调戏妓女一样亲吻她,他气得怒吼一声,猛然拔身而起,凌空一掌就劈向那猥琐男。
然而此时猥琐男却是机警得很,见他劈过来,连忙将月婵推向一个年轻公子哥,自己却一个翻滚,躲开了荣昌王凌厉攻势。那公子哥搂到温香软玉,怎么会放过如此好揩油的机会?他戏笑着将手伸向月婵的胸,嘴又亲向她的唇,急色道:“小美人,还在台上比什么比呀,赶快跟爷去赴温柔香吧。”
混乱之中,月婵已是清醒了不少,看到一张香肠嘴朝她亲来,不由尖声大叫,“放开我,王八蛋,放开我,啊——”
她叫得凄惨无比,众人却在起哄,荣昌王红着眼拔刀回身一刀劈在那公子哥头上,公子哥被一劈两半,鲜血溅起老高,冲上天花板,然后溅洒众人身上,那胆小的,吓得抱头鼠蹿,大叫:“杀人啦——聂善才被杀了,快跑啊——”
聂善才的跟班眼看主子被人劈成两半,纷纷拔刀相向,齐齐逼向荣昌王,荣昌王的亲信亦是涌上前来,两相相对,大堂里一片打杀声。刚刚都还载歌载舞一片靡靡之音的花魁大赛转眼便成了修罗场,人们逃的逃,叫的叫,刀剑不长眼,死的死,伤的伤,被眼前情形吓得捂头尖叫的月婵不知如何是好。
混乱之中,坐在楼上的九雅却看到傅长亭动了,他心狠手辣地捡起地上的刀杀了两人,伸手就去拉月婵,然而恰好荣昌王也过来拉他妹子,两人一左一右都不放手,荣昌王怒视傅长亭,骂道:“怎么?二少也想来占我家妹子便宜?”
傅长亭森然道:“什么占便宜?她本来就是个烂货,别人搞也是搞,我搞也是搞,为什么不能让我来?”
荣昌王一刀劈过去,“他娘的,你又是什么东西?见不得光的死老鼠,本王今天灭了你!”
两人撕杀在一起,傅誉在楼上看得解气不已,九雅默然,说实在话,她不想看到一个女子被人这般羞辱欺凌,就算月婵不是什么东西,但是给她一个痛快就行了,这样,反而让人心生不忍。
她起身,不再看外面,低声道:“相公,这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傅誉仿似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一般,起身揉了揉她的头发,好笑道:“娘子果然是个心软的,这么样就不忍心了,难道你就没想到当初我在台城差点被他们乱箭射死的事情了吗?如果那次我没防备,不仅是我,恐怕我的外祖,包括你和肚子里的孩子,现在都已经上了奈何桥,所以说,对敌人残忍,就是对自己仁慈。做不到这一点,总一日会轮为别人的阶下囚。”
九雅仰脸看他,“我知道相公说得很在道理,可是我就是有一点不忍心,唉,不管了,那个聂善才是首辅大人的长子,他被荣昌王劈死,这次荣昌王一家已经是死定了,皇上也正好找着此机会除去他们。他们的气数已尽,算了吧,我实在不喜看这些血腥,再也没必要理会这些人,我们回吧。”
傅誉笑了笑,牵起她的手,柔声道:“好,我们再也不用理会睿王一家的事了。现在二哥已经回来,我的仇,我母亲的仇,还有大哥的仇,才是真正找他们一干人血洗干净的时候。我们先回去歇歇,等有了好的精神,才能将一切恩怨好好解决。”
两人相携走出人声纷乱的杀人场,长风吹来,面目一阵清新,两人的袍摆被纠卷在一起,猎猎作响,宛如迎风而上蹁跹的蝶,不惧任何艰难,抛开身后污浊,去迎那五彩斑斓的美丽世界。
不出九雅所料,怡红院一役,完全将睿王一家最后的一点生机都截断。荣昌王挑事劈杀聂善才,首辅大人举着灵牌状告到金銮殿,如此恶劣而又影响极大的杀人案,洪武帝当即下令刑部极力督办,并且捉拿凶手归案。可惜睿王一家并没有坐以待毙,不待捉拿他们的人到府,他们早已带着细软连夜奔逃出京。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管是失了势的藩王,但是手底下还是有很多人手的消息人士可用,用来轻装从简的逃命还是绰绰有余,于是,在京城四处张贴海捕公文的情况下,他们一家硬是销声匿迹,直到两个月后,有人说在西北荒蛮之地曾见过一支残兵败将往无人迹的大草原而去,京城也放松了对睿王一家的追捕。
而自此以后,直至二十年之后,大陆西北突然雄起一支强锐铁骑,铁骑多次袭扰大夏边境牧民,烧杀抢掠,最后这支铁骑得以壮大,逐渐变得难以收服,占得大夏的州城越来越多,若不是年仅二十岁日后在大陆极为圣明文成武就的文成帝亲率七万大军横扫西北,将那支强锐铁骑赶出大夏国土,把他们追逼到北海上,再也不敢行侵犯之事,恐怕那支铁骑会战得大夏半壁江山。
事隔三日之后,京城里对于怡红院所发生的事还在议论纷纷的时候,在荣福堂静养的老夫人向郝总管问着安平候的去向,郝总管谨慎道:“回老夫人,奴才一直都派人远远盯着候爷的去向,候爷似乎并没有什么方向,先是在京城沿着兰郡主当年落水的那条河流打听,后来又扩至东四街以外,现在已经到了京城以外,应该还有扩大范围的迹象。”
老夫人听得烦闷,闭上眼顺了顺气,才道:“皇上最近都没有事找过他么?”
郝总管摇了摇头,“宫里根本就没来过人,而且,奴才听说候爷连手中的兵权都交了,完全成了一个空负安平候名头的闲人,皇上怎么又会找他?”
老夫人睁开眼,气道:“看来候爷已经准备安心当一个赋闲在家的人了,没了他的战功,去除了那些名禄,他将来什么都不是,谁又会再把我们候府放在眼里?”
郝总管拘束地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老夫人自是看到了,问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吞吞吐吐的,让人心里怪不利索。”
郝总管咬了咬牙,坦言道:“老夫人,依奴才看,就让候爷去吧,这些年他也是很苦的。兰郡主去后,奴才几乎都没见他笑过一次,府里头所有的大事小事,这些年来的风风雨雨都是他一个人默然扛着,自小到大,候爷就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了个知心的人,却就那么没了,做为一个男人,候爷心里的苦真的很难说出来。别人也就罢了,可是老夫人是生他养他之人,为何不放了他,给他一点自由,让他做他想做的事?”
老夫人微怒,“我放了他?那谁又来放了我?他是一家之主,就当该担负起一家大小生计的大任。这可是当初他大哥没了的时候亲口答应他大哥答应过我的事,又怎么能反悔?没笑过?怨谁?只能怨那个女人勾走了他的魂,我还没找那个女人的麻烦就不错了,居然还有人编排我的不是,说我不肯放了自己的儿子?”
郝总管见她发怒,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不怕死地将装在心里多年的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老夫人请息怒,请您回头去想想,候爷这些年来为朝廷鞠躬尽瘁流了多少血汗,立了多少功劳,结果换来的是什么?依然是皇上的猜忌,就因为当年与兰郡主成亲,皇上就一直威逼老夫人害死郡主,好让息王断了根。并且一边利用着候爷,一边残害着三少,再到年后明里暗里要求候爷交出兵权,候爷在皇上眼里就是一个棋子,连一条看门狗都不如。老夫人,难道您看不出候爷已经心灰意冷,甚至想归隐山林的心思吗?您还抱着这根本不存在再光耀得起来的门楣命令他苦苦支撑又有何益?现如今他还有寻找兰郡主的事情做为支撑,就怕哪一天,他得到了真正的噩耗,便也再无活下去的理由,老夫人莫要真正等到惨剧发生的时候再去后悔,那就迟了。”
老夫人目光变幻,冷凝不语。
郝总管又道:“老夫人就别在指望皇上了,您看上次听着贵妃娘娘的话把二姑娘送去了宫里,以为会对府里有什么帮助,结果还不是泥牛入海,水泡都没有起一个。别说大姑奶奶复起的事,如今大姑奶奶已经沦落到被赶出太子府的下场,皇上根本就不闻不问。难道到现在,您都还没看出来,皇上其实就巴望着我们候府快快垮掉败落的心思吗?”
老夫人黯然失色,失声道:“为什么?我们傅家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为什么希望我们傅家败落?”
“老夫人,圣心难测,谁又知道皇上心里在想什么?或许是当年您上金銮殿力拨众臣的时候,失了颜面的先帝便立下了不再重用傅家的祖训呢?当今皇上能重用候爷,谁又不能说是在利用候爷的才能呢?”
老夫人连连摇头否认,“不可能,不可能,都是因为那个兰郡主,如果不是她勾引候爷,皇上才不动了打压傅家之心。但是不管怎么样,如今的皇上是非常看重我们长亭的,上次明明说长亭犯了那么大的事,皇上一夜之间就把他放了,还委了他重任,皇上只不过猜忌着候爷,对我们家的小辈依然寄予厚望,希望我们傅家仍然能为朝廷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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