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只是下去,方太太已经打断她的话:“罗姨娘房里既然老鼠多,想来菊花也没把老鼠药完,老林。”林妈妈一直守在旁边,听到招呼立即上前,方太太对她道:“你带几个人把这家里的老鼠都想法抓走,特别是罗姨娘屋里,若是老鼠太多,干脆就连那些承尘都换掉,再重新糊纸,到时别说老鼠,连个虫子都没有才成。”
林妈妈应是,带着那几个已是汗涔涔的管家娘子们下去,罗姨娘听到方太太这话,心里暗恨正要开口,方太太已经又叫住林妈妈:“菊花不是说连衣箱都被啃坏了,索性寻几块好木头,再给罗姨娘多做几口装衣衫的箱子把原来的箱子给换掉。”方老太太已经对罗姨娘道:“好了,别哭了,知道你受了委屈,瞧你太太,现在不就把这些安排的好好的?”
罗姨娘心里恨的要死,但又不敢说出口,要她赞方太太,那还不如杀了罗姨娘更爽快些
,只得低着头,转着帕子不说话。方太太瞧着跪在那的菊花,叫了她起来才道:“有件事还要和婆婆商量呢,就是前几日打发雨青的事,媳妇想着,其实不光是雨青,这家里十七八岁的丫鬟也不少了。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索性把她们配给那些还单着的小厮,再挑些年小的孩子进来,从头细细教起,不然说句婆婆您不爱听的话,这服侍的人服侍久了,难免就会出现自作主张的,到时出了什么事,真不知道怪谁的好。”
方太太是笑着说完的,罗姨娘想反对,但方老太太已经笑了:“你果然考虑的周到,雨青那孩子,该是这两日的喜日子?”方太太给雨青寻了家开绒线铺的,前头娘子去年没的,虽是嫁过去当填房,但男的刚过三十,前头留下一个女儿也已十三,已定好亲事过两三年就嫁了,也没有什么话说。这家也有一两房下人,两个使女,雨青嫁过去也是称奶奶的。
雨青服侍方太太也有十年了,除雨青身边所有的东西之外,方太太又预备了二十两银子、四样金首饰、十二匹衣料给她,好让她去那家做人家。雨青来给方老太太磕头时候,方老太太也赏了她一对金手镯,虽是丫鬟,这份妆奁也足值三四百两银子,让别人没的话说。
此时方老太太既提起,方太太也就顺嘴道:“老太太记得不错,就是后日的喜日子,媳妇已经让老林两口子后日都去吃酒。”方老太太点头:“雨青服侍了你一场,我见这孩子也好,从不骚眉搭眼的,嫁到这么一户人家也算了结一件事。你去和老林说,后日吃酒之前,过来我这,我再送五两银子给她。”
方太太笑眯眯应是,菊花听到要让自己去嫁人时候,已经用眼祈求地望向罗姨娘,罗姨娘也不想身边少了这么个帮手,一直想开口为菊花求情。罗姨娘等了许久,见她们俩终于说的告一段落,这才开口道:“老太太,菊花……”方老太太哦了一声:“你也听到了,放丫头们去嫁人也是常事,你太太做事历来周到,就让菊花也去嫁人吧。”
这是无可挽回了,罗姨娘的眉皱成一团,方太太已经笑眯眯地道:“罗姨娘,我晓得菊花是你身边离不得的人,你身边也不能少人使。不如先让春柳去服侍你几日,我去年就让她们买了几个人,这些日子已经教的差不多了,等……”
这是砍了自己身边的人,还要往自己身边放人,罗姨娘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心口一阵阵疼,只后悔那日拿到老鼠药为何要先放在点心里给猫试一试,而不是直接放到点心里端到方太太面前?不然自己今日也不会还在这受无边的气。
方太太的话没说完,罗姨娘已经捂住心口道:“老太太,奴有些心口疼,想回去躺躺。”说着罗姨娘已在菊花的搀扶下走出去,方太太还在背后问了句:“可要请医?”罗姨娘哪理她,只是匆匆走了。
等罗姨娘走了,方老太太才道:“媳妇,雾娘总是虎哥儿的亲娘,你啊,多担待些。”这话立即勾起方太太的委屈来,但方太太不敢说一字别的,只得低低应是,方老太太拍拍方太太的手:“我虽多疼雾娘一些,但你才是我正经儿媳妇。这什么时候都改不了。”
方太太心中委屈更甚,更不敢开口,只是借着低头时候把眼角的泪悄悄擦掉才抬头对方老太太道:“婆婆对媳妇的好,媳妇知道。”这个态度方老太太很满意,又道:“你是做大的,宽容大度是你应当的,那些小家子气的吃醋捻酸的,不是你该做的。”
方太太心中的委屈都快满溢出来,却也要一一应是,陪着方老太太又说了会儿话,这才退出,一走出方老太太的上房,方太太就觉得心中酸涩的厉害,让春柳她们先回去,自己走到一处竹子背后,坐在石上用帕子掩住脸呜咽起来。
呜咽了会儿,方太太觉得心里的委屈发的差不多了,这才准备出来,谁知肩上就多了支手,方太太吓了一跳,耳边传来的是邱玉兰的声音:“舅母,石头上凉,您坐在这儿,小心感了风寒。”
方太太抬起头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邱玉兰主仆,那泪不由又下来了:“这命都快没了,还担心别的什么?”说着方太太又想擦泪,却发现帕子已经湿透,索性把帕子往袖子里面一塞。
邱玉兰递上帕子,低低地道:“舅母心里的委屈,我做甥女的知道,只是有些事,不是人力所能为的。况且总碍着虎哥儿。再说,”邱玉兰的声音慢慢低下去:“说句不好听的,她一个连门都出不了的人,纵有些别的念头,又能做什么呢?”
方太太哭了一场,委屈已经渐渐散去,此时邱玉兰说这几句话更投着她的心,把那帕子在手上搅了搅才道:“我知道,可就是过不去那道坎。再就是婆婆那里,我着实……”方太太只说了一半就收口:“别人说的再多,也不及老太太一句。”
说着方太太就叹了声,伸手拍拍邱玉兰的手:“这家里,也只有你还能听我说说话。不然说出去又有谁信?”这话说的邱玉兰也有些心酸,忙道:“舅母若不嫌弃,以后常去甥女那坐坐,甥女那,总好过这冷石头。”
这话把方太太逗笑了,两人又说了几
句邱玉兰才带着小玫送方太太回去,见方太太进了屋,邱玉兰转身往自己屋里走,过了许久才道:“以后我出嫁了,绝不让夫君纳妾。”这话说的着实斩钉截铁,小玫啊了一声,四周很寂静,这声音听起来竟有些大,小玫忙用手捂住嘴低声道:“可是姑娘,这不合先生的教导。”
邱玉兰停下脚步,扯住路边的树叶:“可是这纳妾就是好事吗?你瞧瞧这家里,罗姨娘和舅母已经翻了脸,可面上还要亲亲热热,都在装糊涂,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装不下去这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妻妾争宠神马的,只有看热闹的人觉得好玩,身处其中的人是种煎熬。
☆、44 妻妾
小玫沉默不语,风吹着枝头的花朵,本该是吹面不寒的春风,可邱玉兰生生瞧出几分悲凉来,叹一声道:“不装糊涂又能怎样?虎哥儿还小,以后总还要过日子的,难道真的揭破了,让大家都知道虎哥儿有这么个亲娘?就像当初在邱家,邱家可不止有我十五姐这件事,井里、塘边、空屋里,溺死的、吊死的姨娘、丫鬟、婆子也有那么几个。”
小玫被邱玉兰这话说的不寒而栗起来,忙道:“奴婢说句话姑娘可千万别多心,就那日奴婢瞧见的邱太太,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不会对妾室和庶出儿女多加看顾,可我们家太太就不一样,不说旁的,罗姨奶奶得这样的对待还生出这样的心,那就该,”
小玫觉得这话说的有些过分,往四周瞧一瞧这才低声道:“该万死了。”邱玉兰瞧着小玫突然笑出声:“你啊,年岁比我大,还是天真了些。你想一想,如果你是罗姨娘,年纪比正房轻,长的又美,又生了儿子,又得舅舅和外祖母的疼。日子长了,会甘心居于人下吗?小玫,做妾可不只是名分的差池。”
做妾,是要对正室恭敬侍奉的,是不能让自己的儿女唤自己为娘的,不得宠的妾倒罢了,得宠的妾又有几个能好好地顺从听话的,就算不和正室分庭抗礼,总是要压别的妾一头的又少见了?
小玫迟疑地唔了一声接着又道:“可是也多有对主母恭敬的妾啊。”邱玉兰笑了:“恭敬,多的是面上恭敬心里不敬的。而且妾室一多,正室不也要调停?方才你说我嫡母看起来不好,这你错了,她可是远近闻名的贤惠人。可是就是这样贤惠人,家里偏偏出了许多的怪事,但就算赶走了吴姨娘秦姨娘朱姨娘,不一样又来了许多别的姨娘?还有那些通房,嫁走了春娇秋杏,又来了夏月冬雾。她算计了一辈子,周旋了一辈子,最后得到的,不过是个败家子。邱家的家业,早就开始败了。”
一家子只想着勾心斗角,没有人去营运,邱老爷活着时候还有人念着面子做些生意,等邱老爷一倒了头,不落井下石已算好人,哪还会继续和邱家做生意。
这些都是小玫从没听过的,静静站在邱玉兰身后,邱玉兰说完就挺直脊背道:“所以,不管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以后家庭和睦,我要嫁的夫君,一定不能纳妾,他若纳妾,我就不要他了。”小玫的眼又瞪大:“可是姑娘,您不要他,那不就是要,要……”小玫磕磕绊绊不敢说出来,邱玉兰眼里的光慢慢褪去,也叹了一声:“是啊,就算我不要他,又能怎样?但人这辈子,总是要有些别的念头,而不是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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