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世瑜之所以会设此宴,不过是照了他母舅钟一白的叮嘱,做给皇帝看而已。一笑,目光再次掠过他身侧的善水。见她许是因了酒意,两颊微微泛出酡红,更衬得肤光胜雪,艳冠群芳,一时竟微微失神。
霍世钧何等眼力,霍世瑜这失神注目虽不过短暂一瞥,却早入他眼中。压下心中浮出的不快,瞥一眼身侧的善水,见她双眸低垂,并未看向旁人,这才略微舒坦了些。
善水这时刻,倒是真的没注意到这些眉眼官司。她还在娘家时,便是出了名的一杯倒,酒量极浅。现在在外,自然更不敢乱喝,就怕当场醉倒出丑。他夫妇二人是今夜主客,自然人人上来敬酒。推不过去,每次便以袖遮面略微一口而已。只即便这样,架不住轮番敬酒,脸颊也已烧了红云,人有些晕乎,现在极力撑着才坐定。
一直端坐于主座的安阳王妃此时起身,端了只酒盏,姗姗而来,先朝霍世钧敬酒,笑道:“堂哥不日便要动身,我敬一杯,祝愿此去坦途荡荡,早日归来。”
这话说得简单,却颇得体,霍世钧自然起身接酒,道了声谢。
杨云亭饮过一杯,复又注满,转向善水,举杯又笑道:“堂哥离去,嫂子要留京侍奉婆母,虽本就是咱们女人的本分,只是新婚燕尔便少了堂哥在侧相伴,终究还是有憾。嫂子风华,我一见便心生艳慕,极想亲近。嫂子若不嫌我,往后咱们妯娌多加往来。嫂子有了我的相伴,堂哥也大可放心,只管在外为君分忧便是。此杯,我干为敬。”说罢,仰脖喝尽杯中之酒。
善水双手扶桌,站了起来,也端起面前酒盏。
杨云亭的这一番话,旁人听来自然没什么,不过是寻常的妯娌搭话,且话说得也活泼漂亮。但落入善水耳中,却总觉似有别意,甚至仿佛是她特意说给霍世钧听的。只是此刻自然也没空细想。她是女主人,身份论起来比善水还高一等。她都这样先干了,善水哪里还能推脱?应对几句,把酒盏凑到唇边,一口气也喝了下去。杨云亭这才笑吟吟回座。
这再一整杯酒下去,可了不得了。善水只觉腹中暖洋洋如有热流而过,整个人都飘了起来,连身侧的霍世钧都觉察到她不对,顿时明白了过来。自己这妻子的酒量竟如此不堪,这样便醉倒了,一把扶住她腰,凑到耳畔低声道:“可还撑得住?”
善水轻飘飘道:“对不住了……”人一晃,身子已软软靠到了他肩上,
杨云亭早注意到了,上前自责道:“怪我不好。嫂子既不胜酒力,我扶她先回我房中歇息,待宴毕,堂哥再来接她,如何?”
霍世钧看一眼走来的霍世瑜,目光微闪,笑道:“今日多谢你夫妇设下此宴。她既这样了,怎好再叨扰?我这便带她回去。本该设回宴表谢的。只我去期将近,怕匆忙间落于潦草,倒显不敬。等我归来,到时我与内子再设宴回请你夫妇。”
众人见筵席刚过半,这世子妃便不胜酒力醉倒了,他夫妇要离去,纷纷过来辞话。霍世钧一一应过,替善水系回披风,也不避人眼,揽住了她腰,扶着她被送出王府。
善水起先还勉力撑着,等被抱上马车,知道身侧再无外人了,精神一松,酒意便铺天盖地袭来,根本不晓得何时到的家,迷迷糊糊中,只觉自己仿似被人抱了在走路。
霍世钧抱了善水,在王府众多下人的惊诧眼目中一路回了房,把怀中女子放于榻上,见她两颊通红,双目紧紧阖上,靠近了些,一阵掺了酒气的甜香便幽幽地扑鼻而来。
白筠雨晴一路跟去跟回,自然知道善水醉了。一到两明轩,便各自忙碌起来,林妈妈去备醒酒汤,白筠等人送了热水面巾进来。见世子妃卧于榻上,世子坐她身侧看着,靠近了些,便小心道:“世子若是有事,这里交给我们便是。”
霍世钧收回目光,抬脸问道:“你们家姑娘喝不得酒?”
白筠看一眼善水,怕他觉得被当众扫了颜面恼怒,惴惴地应道:“确实……从前在家时,一般不敢沾酒。略微一些,便会醉倒。只今日要陪世子赴宴,怕扫了兴,先前特意还吃过醒酒丸的,不想还是……”
霍世钧唔了一声,道:“你们都出去吧。”
白筠等还在犹疑,送醒酒汤过来的林妈妈忙扯了下她衣袖,她这才会意,忙都退了出去。
霍世钧那只被婥婥抓伤的手还裹着纱布,只单手也难不倒他。将她放平躺好,拆了头上首饰,解掉外衣,又拧了热的绒巾替她擦脸。
霍世钧这还是生平第一次服侍旁人。见她竟真醉得一塌糊涂,只是闭着眼睛任由自己摆布,与清醒时判若两人,比清醒时那招人厌烦的样子更是可爱百倍。忍不住把手上绒巾一丢,伸手过去轻轻摸了下她还有些烫的滑嫩脸颊。她丝毫没有反抗,唯眼皮翕动,长睫轻颤数下而已。
霍世钧盯她醉颜片刻,目光最后落在她微微嘟起的樱红双唇上,心中忽然浮出了个念头。
他也知道自己这念头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只是这样的时刻,美人醉卧眼前,她是他的妻,何况明天,他还要出远门了……所以有什么关系?
仿佛受了蛊惑,他忽然觉得兴奋,兴奋加紧张,今晚夜宴时他看到的那个堂弟窥她的目光和他喝下去的酒此刻仿佛他腹中一道扭结翻滚,烧得他口干舌燥。他再未犹豫,手指已经试探着顺势擦过她柔软的唇瓣。他被指尖传来的美好触感所诱,终于俯□去,朝她的脸凑了下去,蜻蜓点水般地碰了下她的唇。
她的唇又香又软。感觉到她带了酒意的温热鼻息扑洒到自己面颊之上,霍世钧竟有了几分熏然陶醉,用力长吸几口她呼出的气,唇便再次贴了上去。
善水醉得虽浓,整个人晕晕沉沉,只大约是有先前吃下的醒酒丸打底,意识还未全消。先前也大约知道是他在服侍自己,觉得不妥,极想睁眼起身,无奈手脚酥软无力。迷迷糊糊中又感觉到什么东西压在了自己的唇上,吮得她极不舒服,再片刻,弄得她连气都透不出来了。下意识地皱眉嘤咛一声,张嘴想要呼吸,刚启唇瓣,顿时便有一滑溜热物侵了进来,紧紧绞住她口舌,绞得她舌根发疼,这才灵台一凛,意识到是被人强吻了。
第 34 章
善水唔唔几声,不停用力摇头。再不被松开,她真的要窒息了。
男人终于放开了她的唇舌。她张嘴用力呼吸几口,微凉的新鲜空气毫无阻碍地涌进了肺腑,脑门被激,终于睁开了原本黏腻的眼皮,看到霍世钧的那张脸正俯身撑在自己脸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顿时清醒了几分。
这太荒唐了……
她醉了酒,昏昏沉沉间,这个人竟然就趁机下手了。他对新婚夜被自己拒吻的一幕到底是有多么的耿耿于怀,这才连这样下作的行径都干得出来?她要是没记错,昨晚好像两人还刚吵了一架,他拂袖而去来着?
“你醒了?”
他咳嗽一声,避开了她的目光,眼睛落在床头那枚玉彩珊瑚钩下悬着的一束璎珞之上,讪讪地道。
善水觉得自己应该生气,这样的反应才是对的。但是看到他现在像是作弊被抓的那副衰样儿,她却忽然又觉得有点可笑……最终不过只是抬手,用力擦了下仿佛还留着他吻痕的嘴,从榻上慢慢坐了起来,整个人唯一的感觉还是晕,连墙都仿佛长了脚,在晃。
“帮我端下醒酒汤……”
她扶住额,闭了下眼睛,低声道。
霍世钧刚才耐不住心头发痒,本不过想偷偷亲一下便作数的,不想一发不可收拾,把人都给憋醒了,正被抓了个现行,顿时觉得一张脸挂不住了,又怕她翻脸发怒让他下不了台——他虽然极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这么多次闹下来,他确实有点怕她了,尤其是怕她一脸正气地用她的伶俐口齿数落着自己的条条罪状。她这嘴仗的本事,他已经见识过好几次了,每次都被她训得颜面尽失。所以这一次,见她居然没有变脸,反而恹恹地闭了上眼,指使自己替她干活。可见真的是醉酒的功劳。心里一松,忙起身去把那碗汤端了过来,送到她嘴边。
醒酒汤是用枳木具子熬的,喝一口,一股酸辛味猛地冲进鼻子,很是难受。
霍世钧心里怀念她刚醉倒时的柔顺,倒是不希望她太清醒。见她皱着鼻子难以下咽的模样,便道:“你不爱喝,那就给我喝。我刚也喝了不少酒,醒醒也没事。你躺下来歇着就行。”话说着,竟真的端起来自己喝了。
善水皱眉看着他。
霍世钧把最后一口灌进了嘴里,正要下咽,从眼角处忽然瞥见她的不满神态,又想起她刚嫌弃自己的那个抹嘴动作,心里忽然又起了个恶念。把碗往脚边的踏脚上一放,手便搭上了她的肩。善水一毛,已被他拖到了怀里,刚要张口质问,他朝她诡异一笑,低头已经飞快地抢着吻住了她的嘴。
被夺吻,这还在其次,最最叫人意外的是,他刚才喝了进去的那口汤竟还含在嘴里,趁她张嘴不备,一下都哺入了她的嘴里,善水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那口温热的东西便咕咚一声,被她尽数吞下了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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