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蓝很不会骂人,她的骂词毫无逻辑性可言,不过,只要是关于骂嬴璟的话,我全部都会加以高度认同。
我们又陆续骂了好一阵子,骂着骂着俩个人都觉得有点渴了,擦擦额头上的汗,一致认为今天骂够了,也该收工了,于是我们主仆二人,便款款的步回马车,才刚撩开车帘,突然后方一名黑衣人骑着快马奔驰过来,嘴里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我们决定不理会他,径自上了马车,车帘才刚放下,却听得马车外有一人高声喊道:"小姐,请留步,殷候爷要你立刻返家!"
咦,殷候爷?
我没记错的话,殷候爷正是我自家兄弟。
我立刻拨开帘子,定睛一看,原来家里的家丁,他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来得似乎是很匆忙。
☆、迎娶二
"我哥哥要我回去?"我再次确认,离开家门也不过半日时光,我哥哥却派人追过来,肯定是有急事,我忙不迭问道:"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摇摇头,犹喘着气,"奴才不知,候爷只交代要小姐尽快赶回,等小姐回到家后便会知道了。"
他说了癈话中的癈话。可由于家丁的神色太过怆惶,我不敢有所耽搁,立刻下令马车夫调头返回殷候府,一路上,我忐忑不安的扯着衣袖。
我哥哥怎会突然派人来把我给追回去?殷候府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难道不能等我从普陀山回来再说吗?
此事很不寻常,一定是发生了很重要的急事,我一边催促着车夫,内心却感到十分的惶恐。
小蓝似乎也很不安,脸色比平常还要苍白许多。
我们急驰奔入了城门,过没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我知道,是到家了。
我咽了咽口水,定了定心神,方才提起罗裙,踏下马车。
前方,殷候府的大门,正缓缓的打开来……
我不敢多做停留,快步的进入府内,守门的家仆说,"候爷在花厅里,请小姐去见他。"
绕过长廊,来到了花厅前,门正半掩着,厅外面站了两排的家奴,正等着里面招唤侍候,瞧见我来了,纷纷弯着腰,问安:"小姐,候爷在里头呢。"
我迅速推门而入,在厅里,但见哥哥沉着脸,坐在大椅上,手不停的揉着额头,似乎是相当的苦恼。
见到我回来了,他呆呆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却是低低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吗?"情况十分的不对劲,我忙不迭问道。"哥哥,家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他指着放置在地上的几箱黄金,还有几斗珍珠,脸色有点难看,略显不悦的说:"他来了!"
"谁?"
回首望去,花厅里为何放了一堆金银珠宝?
"秦国国君亲自来了!"我哥哥又开始揉额头了。
"听说正病着呢,怎会跑来齐国,而且还到咱们家里来了?莫非是搞错了?"我道。
我哥哥瞥了我一眼,恨恨的咬牙道:"是,嬴璟,他来了!"
嬴璟?!
他真的回来了?
我心里一震,差点儿没站稳。
我哥哥又继续说:"嬴璟已经登基了,今早齐国才刚得到消息,国君正打算派遣使臣带上厚礼,前去秦国祝贺,我们的人都还来不及出城,秦国的国君却已经在殷候府了……"他很是复杂的看着我,"嬴璟登基后便匆匆忙忙的赶来齐国,各国派去秦国祝贺的使臣肯定会扑个空,他却全然不管……他对你确实是真心,我无话可说……"
嬴璟说过,他必会亲自来迎娶我。
他没骗我,他一直惦着我,所以登基后便即刻赶来了,可我却连骂了他好几个月,只有周休二日时,为了养精蓄锐,保留骂他的体力,勉强停骂了他两天……如今,他真的来了,嬴璟他并未负了我。
我的眼眶顿时湿热起来。
"他在那里?"我的情绪激动,内心波涛汹涌,激昂澎湃,导致身体微微颤抖着。
"正在绣房等着你……"殷候爷十分无奈的说:"花厅里的金银珠宝便是他送来的聘礼,当初已有言明,这桩婚事连国君都不能拒绝,你……已经是他嬴璟的人了!"
我听了,立刻迈开脚步往绣房奔去。
嬴璟并未在我的绣房里。
*
绣房楼下是一处幽静的院落,院旁有一颗高大的杏树,树上开满白色的杏花,散发出淡淡的花香味儿,几片花瓣飘落下来,随风飞扬,最后沾在树下那人乌墨般的黑发上。他穿着玄色便装,半绾着发,只用锦带简单的绑起来,黑发及腰,轻轻的随风扬起。
他伟岸的背影立在杏花树下,而我的眼泪却哗啦哗啦的落下来。
他正背对着我,獒犬在他脚旁"汪汪"的叫个不停。
自认为是贵族的獒犬为了维持自身的高贵,通常不会轻易的"汪汪"叫。他弯下腰拍着牠的头,浅浅笑道:"以后,咸阳城里所有的母狗都是你的!"
獒犬听了,叫得更起劲了,兴奋的跳着,拚命的朝着一国之君摇尾巴。
这时,身后却传来冷哼一声,"哼,抢走我妹妹,还顺带拐走我家的狗,吃人够够!"我哥哥不知道是何时站在我身后的,正满脸不悦的瞪着嬴璟瞧。
嬴璟终于转过身来了,他的脸如同记忆般俊美。他朝着我们盈盈一笑,然后简单作个揖,唤声,"大舅子!"
嬴璟身为一国之君,却对我哥哥相当的礼遇。我哥哥反而不好发作了,于是眉头一皱,走了。
"哥哥只是舍不得我嫁到那么远的地方,他不是故意针对你的。"我赶紧抺掉眼泪。
"我知道!"他大步走过来,将我揽进怀里,紧紧的搂着我。
他的胸膛很温暖,有一股熟悉的味道,片刻,上头传来他低低的声音,"青葱,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我听了,再也忍不住了,长久的委屈终于让我大哭了起来。
是啊,我是等了好久,等到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已经抛弃我了,遗忘我了,我只有天天骂他才能一宣心中的怨气。
"怎么哭了?"他忙着安抚我,有点手足无措。
我拚命哭着,拚命搥着他的胸,索性发泄起来,"你这个坏蛋,回国后竟无消无息了,我以为你打算一去不回了……"
"只要你青葱在这里,我嬴璟无论如何一定会回来的,就算你不肯等我,嫁人了,我也会想办法跟你通奸的。"他安慰道。
我满腔的怨恨突然被『通奸』这两个字,击退了大半,炽热之情迅速消退,我的嘴角微微抽蓄着。
他却摸摸我的头,突然大声笑道:"跟你开玩笑的,我要处理秦国的政务,怎能与你在齐国通奸?最多杀掉你的丈夫,把你给抢走,只能这么干了!"
我的嘴角抽蓄得更厉害了。
嬴璟果然是霸主的性格啊!
这时,杏花树后传来一声怒喝,"混账!给老娘滚出来,你这个鬼鬼崇崇的小人!"
☆、迎娶三
但见小蓝揪着一名矮小男子的耳朵走过来,一边骂道:"这个猥琐的家伙一直躲在树后偷看哪!"
"痛!痛!放手啊......"那名矮小男子连连唉了好几声,小蓝却仍死揪着不肯放开他。
赢璟瞥了他们一眼,毫不在意的笑道:"小蓝姑娘,放手吧,他是秦国史官,名叫司马移,是偷偷跟着寡人而来的。"
"屎官?"小蓝听了,赶紧放开那人,然后很嫌弃的用帕子擦擦刚刚捏住他耳朵的手,瞧了瞧嬴璟道:"当国君真了不起啊,居然连拉个屎都有专人在管?不知道秦国有没有尿官呢?专门管国君洒泡尿的,先说说,小蓝得让他们滚远一点,别脏了我家公候小姐哪。"
那史官听了小蓝数落的话,登时怒不可遏,忙不迭大声道:"老子是刚正不阿,不屈不挠,誓死将真实历史流传于万代的清流史官,岂容你这无知小女子污辱呢?"
我忙蘀小蓝解释,"小丫环还弄不懂什么叫史官呢,请先生见谅。"
那高傲的史官还是重重的朝着小蓝"哼"了一声。
"谁让你跟来的?"嬴璟似乎有点不悦。
司马移忙上前恭敬的朝着嬴璟作揖道:"陛下容禀,微臣的任务便是记录国君的一言一行,陛下到那里,微臣也誓必跟到那里。"
嬴璟抬抬手,让他退到一旁去,不再跟他计较了。
倒是小蓝对于史官这职业相当的感到好奇,瞧见他手上攥着一本书册,居然趁机抢了过去,并快速的翻到最后一页,同时嚷嚷道:"让小蓝姑姑瞧瞧,史官是如何记录国君的一言一行的?"
司马移急忙奔过去,想将史册抢回来,从小跟着我一起伴读长大的小蓝却率先将内容给念了出来……
『元年,二月初,淫君杏花树下会奸妃。』
"奸妃?!"小蓝突然高了八度音,大声叫道;"你这个狗官居然污蔑我家小姐是奸妃,你是瞎了狗眼不成,我家小姐那里像奸妃了?"
奸妃是小事,不知死活的史官竟污蔑秦王是个淫君,分明是不想活了。
"司马卿,你说,寡人是淫君?"面对臣下,嬴璟的脸瞧不出任何的喜乐及愤怒,很有一国之君的派头。
不料,这司马移有节气得很,身为刚直不阿的表率,他一点也不害怕君王的威仪,反而不疾不徐的说:"陛下初登基,便迫不及待的来到齐国会美人,乃是淫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