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买一匹马算了,让他终身为你卖命,扛着你去!"我轻摇绢扇,笑着说道。
"小姐啊,小蓝听说大国们经常在打仗,虽然我们齐国现在很强大,可谁能确定能永远强大啊?现在是乱世啊,到处都有国君被杀,公子出走的事发生,我们齐国不也接济过好几名流亡的公子吗?小姐若嫁给那些贵族子弟,很没有保障,不如嫁给一个强壮的男人,让他打猎种田养你去,归隐起来,相守到老,这种生活可比当什么富贵夫人好多了。"
小蓝说的话不无道理,我身为齐国宗室,将来的丈夫有很大的机率是某公子或可能是君王,一旦政局不隐定,公子王孙们不是自相残杀便是被杀,朝不保夕......,不过我无法婚姻自主,夫婿不是该由我自己来挑选,我要嫁给谁是我哥哥殷候爷说了算。
思索中,小蓝却朝着秦朗笑道:"如果有人欺负小姐,你就去把对方给收拾了!"
秦朗泛红着脸,毫不迟疑,用力的点点头。
"他还小呢,你别乱教他。"我轻斥小蓝,不知轻重。
"若有人敢欺负小姐,秦朗必会去把那人给杀了!"秦朗稚气的脸庞顿时散发出坚定的气息。
我愣愣的看着他,心里微微一动。
"真是个听话的毛孩子,说得好啊!"小蓝听了万分惊喜,却贼眉贼眼的睨着秦朗,问道:"喂,小子,你该不会夭折吧?"然后又自顾自的说道:"这么大的孩子了,应该不容易挂掉吧?如果挂了,小姐不就投资失利了?"
小蓝也不过才大了秦朗二岁,却一付很老成的样子。
女人发育得快,十六岁差不多模样儿已经出来了,是个姑娘了;
"秦朗是个男人,不是孩子!"秦朗扬起下巴,固执的说。"秦朗可以去打仗,证明是个男人。"
听说很多男孩子才十岁大就迫不及待上战场了,想当男子汉的基因大概很早就在心里发芽了吧。
嬴璟跟姜无袂不也不到十六岁就打得天崩地裂了?
或许男人的好勇、好战是天生的吧。
稍晚,我跟哥哥商量,让秦朗在殷候府当一名护院。哥哥听到是秦朗在靡山救了我,于是很利落的答应了。
在殷候府当护院其实很轻松,府里的戒备并不森严,也没必要。殷候爷虽然是个宗室,国君的近亲,我哥哥却不热衷于政治,他以发扬纨裤精神为最高指标,跟酒肉厮混为人生最终目的,整天风花雪月,斗鸡走狗,当个实实在在的富贵闲人,除了血统尊贵,哥哥其实没有政敌,护院充其量是让他的排场好看一些。
秦朗并没有辜负我的好意,他很努力,除了在殷候府执班,或是跟着我哥哥出门以外,大部份时间都舀着木棍跟其它年纪较大的护院打来打去、比试过招,我想这应该叫做练武。
在他闲瑕之余,我便会把他叫来绣房里,亲自教他读书习字。
秦朗非常热爱读书,一开始他的字写的歪歪的,却仍不气馁,非得要练到写好字才肯停下来,连饭也不吃。个性十分的坚毅,却有点固执。
小蓝却担心秦朗没吃饭,会长不大,于是总是跟在后面逼着他吃肉。
我从『三字经』这本书开始教他,还给了他一些笔、墨、宣纸,听小蓝说,秦朗每天晚上回房间后会把我当日所教的全部熟记下来才肯上床睡觉。
我对于秦朗的努力很是欣慰。
☆、侫臣一
平静的日子没过太久,最近富贵集团又有新的八卦了,听说临淄城来了一名叫做商革央的人,到处毛遂自荐,吹夸自己的本事,恰巧以前有一个叫做商鞅的名人,受到秦孝公的重用,在秦国推行了二次变法,导致秦国变成了强国,后来死于车裂,是个很了不起同时又很悲惨的倒霉人物。
众人合理怀疑这个来路不明的商革央是个山寨版的,他应该是去秦国而不是来到齐国,跑错了地方,让人很是唾弃。
那家伙却大言不惭的说,商鞅被车裂,他商革央会一生荣华富贵,结局不同,所以他不是商鞅。
听起来很不靠谱,活像渀得不太像的次级品。
商革央到处骗吃骗喝,却连鸡鸣狗盗之事都不会,又再一次受到了唾弃。
齐国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孟尝君名叫田文,食客数千。
田文生平最热爱白养别人,为了这个特别的嗜好,砸下了巨资养了一群白吃白喝的癈物。听说他所豢养的废物之中至少还出了二名鸡鸣狗盗之徒,一个学狗偷盗,一个学鸡鸣叫,救了他一命。这个商革央连偷盗跟鸡叫的本事都不会,却厚着脸皮去孟尝君府自荐想混口饭吃,好不容易花了五两银子,报名想当上孟尝君的白吃食客,在孟府初审时就被刷了下来,复审时却又把鸡鸣学成鹅鸣,一样不及格,于是被踢出了孟府。
最后他跑去找秦国公子嬴璟,大言不惭的说:"人不亲,土亲;土不亲,名字亲,你是秦国王孙,我是商革央,你得重用我才行。"
嬴璟的从官"呸"了一声,把他踹出了小宅邸。
后来商革央不死心,趁着嬴璟公子出门时,在街上拦截,诉说自己可怜的身世,他原是卫国庶出的公子,在相国家中任高级家臣,后来相国一命鸣呼了,国君又不肯用他,他只好四处流浪寻找一展鸿图的机会,由于身世跟商鞅实在是太相似了,渀冒的嫌疑太重,嬴璟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开他,怒道:"滚!老子不是山寨秦孝公!"
商革央一时情急,抱住了嬴璟的大腿嚎啕大哭道:"公子是天下的霸主啊,一统江山的帝王哪!"
嬴璟怔住了……
这话实在很中听,于是山寨商鞅成了秦国公子嬴璟身边的佞臣。
*
今年冬天来得特别的早,白雪纷飞,连降了三天,覆盖了临淄城,四处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色,我跟哥哥饷午过后便入宫去陪太后喝温酒。
那只是一场小小的聚会,太后、太子姜无袂,还有几名公子、公主、宗室们在场坐陪,连嬴璟也被召来了,席上还有一名燕国来的质子公子,听说这两天才刚抵达临淄城,脸色有点难看,被质押过来,他的心情似乎很不爽。
他自报名姓,原来竟是燕国的太子,连太子也被送来质押了,燕国肯定有求于齐国。
具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我们陪着太后在一边说笑,齐王则穿着华美的白狐裘坐在殿阶举杯喝酒,非常的随兴。
宣室里,共置四个火盆,火舌向上窜动,带来阵阵暖意。
酒过三旬,这时,有一名矮小的老头子入殿观见,他的头发稀疏,身材干瘦,看起来营养不良得严重。
他叫晏婴,是齐国的宰相。
很多人都听说过他的鼎鼎大名,名气相当的响亮。
由于我们现在是战国时代,所以这个晏婴并不是春秋时代那个很有名的晏婴,他是春秋晏婴的曾曾曾孙子,恰巧与他的曾曾曾祖父同名。
国君看见他进来,为了跟他装熟,套近乎,于是寒喧道:"奇怪了,雪下三天了,怎么天气还不冷啊?"
春秋晏婴的曾曾曾孙子战国晏婴听了,立刻神色一正,右手捋须,左手负在身后,一脸忠臣的正派样,侃侃而谈:"臣,听说过古代贤明之君王,自己在吃饱之余还能想到人民过着饥饿的生活,在穿温暖的衣服时,会知道人民还受寒。在安逸的生活之中,能想到人民的辛劳,而您却不知道!"
这种臣子,嘴巴都特别的贱,很喜欢大声的指责国君的不是,完全不给君上面子,这叫做谏臣。
而国君为了想当明君,也不好意思斥喝谏臣。
疏远谏臣之事一旦传出去,被其他国家知道,他就变成昏君了。所以身为明君经常干在心里,口难开,然后还得面带笑容,忍痛的脱下心爱的白狐裘......
齐王又是咬牙又是要挤出笑容,所以他现在的表情有点难形容,他将白狐裘交给左右,不知道看起来像在笑,还是在哭着说:"把狐裘舀去给贫穷的士大夫穿,他们穿暖了,寡人才会感觉到暖,他们吃饱了,寡人才会觉得饱。"
佞臣丘据赶忙上前,大大的作揖,狭小的眼睛里很厉害的迅速挤出几滴感动的泪水,大声赞扬,"陛下,乃真明君也!"
可是这个春秋晏婴的曾曾曾孙子战国晏婴却颇有乃曾曾曾祖父之风,他一点也不肯放过齐王,还不疾不徐道:"陛下只照顾士大夫,却没想到百姓,百姓若知道了,会很伤心的哭泣啊。"
于是,很想当明君的齐王,硬是咬着牙,笑道:"寡人知错了。"
接着吩咐下去,齐国贫穷的百姓皆赏赐三个月的粮食。
佞臣丘据又再度爬上前,伏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说:"陛下,您乃举世无双,旷世的明君哪!"
不经意的一句话,"雪下三天了,怎么天气还不冷",就损失了巨额财富。
为了这次的大手笔赏赐,齐王得勒紧裤带,缩衣节食很久了。
原来,这明君是要砸下重金才能当得。
諌臣对待君王一点都没有同情心,还特别的残忍。
齐王笑中带泪的接受春秋晏婴的曾曾曾孙子战国晏婴的恭敬作揖。
宰相晏婴弯下腰,朝着齐王大大的作个揖,口里赞扬道:"陛下贤明,是齐国百姓的福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