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并不想为难红玉,按住心头怒火,勉强将书信接了过来,道:“迟儿呢?”前些时日听说沈俊迟生病了,故此一直都未来给我请安,可是时隔这么久,病还没好么?
红玉道:“听说是一直病着。”
“哦。我这体弱多病的儿子,快去带我瞧瞧,看病成什么样了。”我俨然一副慈母的模样啊。
红玉喏了一声,正准备随我去出门,就见宋艳飞也似的跑了进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来了,来了。”
宋艳果然是和下人们混久了,益发没有宋府大家闺秀的模样,我皱眉道:“谁来了,让我们家艳儿如此得意忘形。”转目对红玉道,“红玉你先去嘱咐周管家请个好点的大夫为迟儿瞧病。”
红玉走后,宋艳喜滋滋地望着我:“前些时日不是给你说了么,我大哥要来啦。”
“什么?宋斐来了?他不是还有段时日才能到京城么,怎么……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宋艳闻言立刻拉下脸:“怎么?我大哥来你这么不高兴,宋清,我怎么觉得你如此薄情寡义。”
“什么我薄情寡义。宋斐来了……我可比你还高兴。他几时到王府,我去迎接他。”我笑道。我说的可没错,宋斐到来,我是真的高兴。
宋艳瞪了我一眼。
我抚额方才反应过来,宋老将军收养了一双儿女谁人不知,那义兄不远万里从南安城到京师找一个年轻小媳妇儿妹妹,若传出去显然有伤风俗。故此,宋斐此次来平王府并未声张,若不能声张,那我这王妃怎能到正门相迎呢?
哎哎哎,看来是我听宋斐要来,自己先得意忘了形。
当然对于我无比欢喜地在屋中等宋斐的到来,令宋艳很吃惊,在她以为,我对宋斐应该只有冷漠的份儿。嘿嘿……她哪里知道我现在对宋斐打的是什么心思。
宋艳瞧了瞧入冬阴暗的天色,低声道:“只要这场大雪下不了,我哥傍晚就能到。”
我“哦”了一声,觉得老天爷忒与人作对,又问:“宋斐在府上住几天啊。”
宋艳摇摇头:“大哥说要避嫌,不在王府上住,已经定了玄武西街的如意客栈,他说到京城的时辰也太晚了,明早再来看我们,还说南安城最近诸事繁杂,他住不了几日就得回去。”
“唉,我还说给他收拾几间厢房住呢,这样一来,岂不是找他很不方便,而且……他就待这么短的时间。”我自己嘀咕着,又瞧了瞧益发阴暗的天色,估摸宋斐今晚都未必能赶到,思索片刻,嘱咐宋艳:“艳儿,我瞧着宋斐连日奔波定劳顿得很,我知道你很久都没见大哥了,不如明天我们一大早去如意客栈找他可好。”
宋艳想来是真心想念宋斐,本来欢欢喜喜地挺高兴,我这么一说,她突然眼圈儿就红了。
我哄了她一阵,便道:“艳儿,大哥马上就来见我们了,你高兴才对呀。不如……我放你半日假,你自己去玩吧。”
宋艳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姐,我错了。”
“你哪里错呀,你本来就不是奴才身,我何必圈着你服侍我,你要觉得王府无趣,去外面玩也成,就是最近天气冷,别把自己冻着了。”我笑着道。
“姐,我真的错了,以后我再不瞎跑,就算是去哪也先给你说一声。”
宋艳自随我入了王府,便天天与我寸步不离,为了将我照顾好,她真的做起了一个贴身丫鬟的事,以前我还不允许她这样做,后来她执意要这样我便随她去了,可是这些时日宋艳委实有些奇怪,常常我找她之时,她都不在,我问红玉,红玉也不知道宋艳去了哪里。
“你想去玩就去玩吧,我有红玉陪着就行了。”我柔声道。
宋艳抿唇看着我,嘻嘻笑了起来,两个梨涡一闪一闪的,非常好看。她红着脸道:“那我出去一会儿,晚膳和你一起。”
我点头应允。
宋艳刚走出门没多久,我便急惶惶地奔到了二层阁楼,举目一看,正好看到宋艳娇小的身影消失在去青玉阁的路上。
果然是去沈俊卿那里了。我心头一沉,预感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晚膳的时候,我并未等到宋艳回来。
第二日,我和宋艳出门的时候,宋艳一直不好意思地朝我笑,我却装作若无其事,只吩咐管家给我备马车。在去往如意客栈的路上,宋艳拉着我的衣袖,怯生生地道:“姐……怪我贪玩,我昨晚出了王府逛集市,一、一个人玩得忘了时辰,等、等、等回王府的时候,门都锁了。我不得不翻墙回清枫苑,结果看到你都睡了,我就没敢打搅你,就会了自己屋子。”
宋艳不擅长说谎,只要一说谎就结巴。
我皱了皱眉头,随即又舒展开笑颜:“傻丫头,以后别回来太晚,让我以为你幽会情郎了呢。”
宋艳小脸唰地红了:“姐……你,你又胡说,哪有啊……“
看着宋艳着女儿家的娇态,我心中思绪万千,自我和宋艳从积恩寺回来,宋艳便思慕她的“恩公”好一阵,只是随着时间的流转,便渐渐淡了这份心绪,可……如果宋艳知道那“恩公”正是平王府的二少爷,岂不是又勾出她以前的那份心思?
“唉……”我忍不住叹息一声,觉得事情的棘手,猛不丁马车突然一停,我重心不稳一下就扑到在马车壁上,“佟”,脑门撞到了马车壁上。
“怎么回事?”我揉着脑门喊道,我还指望着靠这张脸见宋斐呢,这破了相可怎么办。
“回夫人,小人驾车转弯,却不知弯道这边围了这么些人,这才猛然停车的。”车夫道。
因为宋艳的事儿让我的心情很不好,不耐烦地道:“下回注意,继续赶车吧。”
车夫道:“回夫人,前面的路已被围得水泄不通,马车过不去。”
我一听,心中疑惑,按说我们走的这条街是玄武街,乃是一条正街,宽敞平坦自不必说,能同时让五辆马车并行,不知今日出了什么事情,竟然让老百姓将这条街围得水泄不通。
我好奇心渐盛,全然忘记了自己此行的正事,拉着宋艳下了马车,向人群中走去。可是这人委实多了些,我怎么挤也挤不进去,垫着脚往人群中看,只能看见一高一矮两个男子人影。我拿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一位大伯,甚为八卦地问道:“你说这世风日下啊,大白天的都强抢良家少年郎做男宠,还打人家的腿。”
大伯的胡子抖了一下,扭头斜眼睨了我一眼:“什么什么良家少年郎,什么什么男宠?别看人家年纪小还不到十三岁,可才被皇上赐了爵位。”
“这么小就被皇上赐了爵位,哟……倒是与我儿子一样出息么?”我禁不住喜道。
那大伯又扭头看了一眼,面目疑惑,大概是认为我这样年纪的夫人,怎么能生出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来,抱个襁褓小儿还差不多。
见那大伯不理我,我又问:“既然被封爵位,怎么周围连个下人都没,任由旁人来欺负他么?”
“你到不知,这孩子虽只有十二三岁,可是如意风的常客,逗女娃儿的手段可高明的很,比之我年轻的时候。”老伯一掠胡须,摇头晃脑,“还要风流百倍。你说……他这么小,家里大人肯定是要管的,那他还不是偷偷摸摸来这的么,那还能带下人么?”大伯说完用“你是蠢货”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我不禁惋惜:“唉,我要是有个这样小就不学无术的儿子,不如一头撞死算了,谁做他娘还真够可怜呐。话说……这到底发生什么事啦。”
“是这样的……”大伯捏了捏稀疏的胡须,娓娓道来,“有一个外乡公子来投宿,牵着的马不知怎么突然受惊了,那外乡公子好身手,及时将马喝止住,也并未惊吓到什么人。没想到这外乡公子教养好,谦卑地向周围人群赔礼道歉,有被马蹄踢散落的地摊他也赔了人家好几两银子,哪用得着赔这么多啊!你道这人好不好?”
“好!”我附和着点头。
“可是……就在方才,那小爵爷大吼起来,要那外乡公子陪钱,说马蹄把他的腿伤了。外乡公子同意给他请大夫替他医治,那小爵爷不肯,非要现钱。我猜哦,准时小爵爷嫖资不够,来耍赖的。”大伯一脸贼笑。
“后来呢?”我问。
“外乡公子也认了,问起陪多少银两?”
“赔多少?”我又问。
“一百!”大伯伸出一根指头。
“一百两白银,这小孩也真够黑的。”我咂舌叹气。
“什么一百两白银,是一百两黄金。那小爵爷还放狠话,说他老子是平王,他娘是容朝一品夫人,他自己又是安平伯,若是这公子不给他赔一百两黄金,他就把那公子的腿也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