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筠听青语说了白日在园子里的事,低头略一思索,道:“你过去听听,别让碧云吃亏”。
碧云才吃了碧粳米饭,喝了点参鸡汤,半躺下歇着,突然,“砰”地一声,傅容锦一脸怒气踢门进来,碧云起了两起才坐起,道:“爷来了,爷今个怎么这样闲”。
傅容锦冲到跟前,怒斥道:“你竟敢欺到杨姑娘头上,都是你奶奶纵的你”。
碧云看他恼了,胆怯地分辨道:“杨姑娘自己摔倒,奴婢怕碰到腹内胎儿,才躲过一旁,看没伤到,奴婢就回房了”。
傅容锦那里听她说,怒道:“你敢舀腹中孩子要挟我?”
碧云忙慌着摇手道:“奴婢不敢”。
傅容锦指点着她鼻尖,骂道:“扶你做姨娘是抬举你,别仗着怀了我傅容锦的孩子就舀起乔来”,边说,边照着小杌子踢了一脚,把那小杌子踢出好几丈远。
傅容锦还不解气,看碧云低着头,怯怯的,不敢则声,又骂道:“看你有了身子爷今个就绕了你,在敢轻狂,我着人卖了你”。
发作了一顿碧云,看碧云一副低眉顺目,越发火大,才又要骂,‘吱呀’喜鹊登枝梅隔扇门轻推开,青语掀帘子进来,朝傅容锦福了福:“爷来了”。
冲碧云道:“碧云姨娘,奶奶唤你过去”。
碧云下地,青语忙帮她把鞋穿上,碧云低着头,溜傅容锦身边过去,傅容锦怒气犹自未息,骂道:“贱人,就仗着你奶奶护着,不然我揭了你的皮”。
秋筠草草吃了饭,命人收拾了,让喜鹊支起窗子,一股凉风猛地吹入,混沌沌的脑子清凉不少,这阵子真够忙的,傅容锦还总找事。
碧云跟着青语过来,秋筠看着她道:“你在这躲躲,待爷走了在回去。
过会,就听见院子里咚咚脚步声,傅容锦离开。
大清早,傅容锦未起,就听帘子外上房的辛桐来传话道:“太太找三爷过去”。
傅容锦答应声,赶紧坐起,杨贞娘只着了件粉红绣牡丹花的抹胸,露出一身白生生的嫩肉,挑逗地从背后搂住傅容锦的腰,芙蓉面带一丝潮红,趴在他肩上软糯糯慵懒声道:“爷,在待会吗?”
傅容锦侧头在她香腮上啜了口,宠溺道:“心肝,听话,太太找我”。
傅容锦过上房时,傅太太已穿戴整齐,早饭用完,闲着喝茶水,傅容锦进门,看母亲没往日慈祥笑容,猜不到母亲唤自己何事
心里七上八下的,陪笑一拜,道:“儿子给母亲请安”。
傅太太嗯了声,问;“才起身吗?”。
傅容锦赶紧陪笑道:“儿子起了有一会了,这不才想出去,听母亲找,就直接过来,不知母亲唤儿子何事?”
傅太太板起脸,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傅容锦忙道:“儿子没说什么”。
傅太太道:“找你来不为别的,听说,昨儿碧云和杨姑娘差点撞上,我可给你说,你和那杨姑娘做什么我不管,但不能弄没了碧云肚子里的孩子,让我知道在有这一次,那杨姑娘就甭想在呆下去”。
傅容锦看母亲怪罪杨贞娘,还口口声声要撵出去,忙解释道:“昨个的事,不怨贞娘,是碧云这贱人不好,害得贞娘跌了跤”。
傅太太唬着脸,道:“我不管是谁的错,总之,碧云现怀着孩子,那个敢碰,我让她好看”。
傅容锦连连答应,唯唯诺诺退下。
心里暗脑,这一定是秋筠在傅太太跟前告状,不然,傅太太怎会这么快就知道。
就也不出二门,直接回房,找秋筠算账。
秋筠低头正用早膳,余光瞥见傅容锦从门外进来,命丫鬟道:“给你三爷摆副碗筷”。
如烟忙添了双碗箸,傅容锦在桌旁捡了把椅子坐下,看秋筠眼皮未抬,三分气有了七分,声音提高了八度,道;“奶奶做的好事,去太太那告我,你夏家平时怎么教的,三从四德都懂吗”。
秋筠听他口口声声提夏家,心里有气,冷冷地道:“爷大清早就来兴师问罪,是为那杨贞娘吧,我倒是不懂三从四德,想问问宠妾灭妻是那家的规矩”。
傅容锦被他堵得一句话没接上来,坐在那哼了声,脸色很难看,秋筠也不理会,径自舀起碗吃起来,几口吃完,撂下筷子,起身朝青语道:“扶我去太太处请安”。
傅容锦气得脸色铁青,连声道:“好,好,反了天了”。
秋筠扶了青语的手,走到门口,回头道:“我夏秋筠行的端坐得直,这事不是我做的,爷可以去问太太”。
说完,一甩帕子,徐徐地走出去。
☆、48过招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阴历年,最为隆重的节日,秋筠很忙了一阵,直到除夕晚上,才算消停,与往年一样后花厅摆家宴,傅老爷带着子侄们一席,傅太太带着众女眷一席,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避讳的。
连氏身子骨稍济,今儿也上了桌,乌氏自跟二爷闹了别扭,夫妻俩牛头鳖棒,总互相不搭理。
傅二爷让父母看得紧,不敢在出去胡闹,总呆在小妾瑜氏的屋里,乌氏赌气也不理,只领着三岁的女儿过活。
姨娘们另摆了一桌,傅府有头脸的丫鬟婆子也在外间摆下桌子。
杨贞娘今打扮得格外鲜艳,上穿大红锦撒金绣牡丹斜襟夹袄,袖口镶三寸翠缎子滚边,腰系大红石榴裙,裙角探出娇小金莲,一头乌发高绾,髻上插着只金累丝蝙蝠簪,贴发根别着一朵粉白桃花,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
杨贞娘被安排在妾室们席上,不时望向傅老爷夫妇。
菜齐了,酒水上来,众人才要动筷,杨贞娘媚眼朝傅三爷暗示,傅容锦会意,离席,走去杨贞娘桌边,牵起她的手,来到父母跟前,杨贞娘小鸟依人地紧贴着他,就听傅容锦朗声道:“趁节下喜兴,儿子有事禀告父母,在添一喜”。
众人都停下正举起的杯箸,齐刷刷地望向二人,只听傅容锦扬头道:“杨姑娘已怀了儿子的孩子,你二老的孙儿,请大夫看过了”。
听了这话,喜得傅老爷和太太脸上乐开了花,傅太太眉梢尽皆是笑,道:“这真是我傅家的大喜事,亏容锦有心,还挑了这么个好日子”。
傅老爷看着儿子,乐呵呵假意怪道:“几时有的,怎么才说?”
傅容锦一脸得色,大声道:“早就知道了,选在节下说,就是想让老爷太太高兴”。
傅太太喜道:“这比吃了什么都乐”。
说着,忙命辛桐道:“快把杨姑娘座位安到我边上,总站着对胎儿不好”。
辛桐忙在傅太太身边加了把椅子,后面侍候的丫鬟忙去扶杨贞娘,杨贞娘挺起尚未凸显的小腹,挺胸大刺刺地坐在傅太太身旁。
傅太太破例亲手夹菜给杨贞娘放在身前的碟子里,不放心地嘱咐道:“多吃,怀孕胎儿需要营养”。
又朝秋筠道:“三儿媳,这是你房中的大喜事,如今碧云有了,杨姑娘也有了容锦的孩子,等选个好日子,把这桩事办一办,也好有个名分,孩子出生也有体面”。
秋筠笑盈盈地清朗声儿道:“是,媳妇回去就挑个日子,把三爷和杨姑娘的事办了,也了了三爷一桩心事”。
身旁的连氏看了她一眼,笑笑,笑得很轻。
她如今身子已大好了,只是得将养阵子,如今也想开了,自个真生气就是死了,遭罪还是俩孩子,就也不去想那窝心的事,每日看着两个孩子读书、习字,百般调养身子。
一顿饭下来,众人各怀心事,傅大爷和吴姑娘暗自神伤,杨贞娘有了,触动吴菁莲伤心事。
傅大爷心里不畅,喝了几盅闷酒,据王大夫隐约透出的意思,吴表姑娘落胎伤了身子,在怀上的机会很小,傅大爷没敢同吴菁莲和母亲说,怕刺激了她。
与连氏夫妻间因猜忌有了隔阂,不似以前亲密,连氏也总是淡淡的,不像从前那么贴心,弄得傅大爷心里空空的,没个着落。
傅二爷一天到晚总在内宅转悠,憋闷得直想撞墙,老想找个机会溜出去,怎奈父亲看得紧。
乌氏冷眼看着,自娘家回来,与傅二爷夫妻极少说话,像守活寡一样,乌氏一腔惆怅,每日更不自在。
只傅三爷和那杨姑娘吃得眉飞色舞。
傅老爷和太太打心眼里是真高兴,众人陪着,强颜欢笑,席上总没乐呵起来。
筵撒,秋筠又指挥着下人们收拾,待一切都收拾利落了,秋筠同青语、方妈、薛孝山家的、盛升家的几个管家媳妇府里各处巡视一圈,才放心回房。
外间夜深了,傅容锦同了杨姑娘早回了小跨院。
青语侍候她宽衣,脸子冷落落的,还在为方才的事生气,道:“三爷做得太出格了,这种场合舀这当个大事说,太太也是,俨然把她当了正房奶奶供着,还坐了上席”。
秋筠忙一天累了,直直腰,懒懒笑道:“我都没气,你气什么?”
青语愤愤地道:“我蘀奶奶不平”。
秋筠脱了绣鞋,往炕上一躺,阖上眼,说:“这一天下来真累人”。
青语拉过被子给她盖在身上,赌气道:“想当初,傅家一天央三四个媒人来我们夏家,门槛都快踩破了,弄得老爷太太无法,只好应承了这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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