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灾民看到公主如此一心为民,个个感恩颂德。一个月前的那则流言也渐渐的消散了。民众私下悄悄议论:陈国无论谁当国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平头老百姓才不管那些国家大事,只要让他们吃饱穿暖就行。
简易的行辕内,郑喜面露喜色的向陈梓坤禀报情况:“公主,如今北地三县救灾情况开展十分顺利,蝗虫已捕杀多半,粮食也开始陆续分发,三地百姓无不感恩戴德。流言也渐渐消散,殿下大可以放心了。”
“放心?大事还在后头呢?”陈梓坤冷笑一声,又接着问道:“四方边境有无状况?”
郑喜面色一敛,拱手道:“天机阁来报,晋国国君于半月前立长子袁尚为太子,且朝中有人建议要趁机攻打我国边境陈仓,晋成王还在思量。”
陈梓坤沉吟不语,郑喜宽慰道:“陈仓有大王亲自镇守,殿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陈梓坤嗯了一声,双手轻扣桌面,眸色深沉,缓缓说道:“这些先不用担心,我目下最担忧的就是怎样稳固我的地位。我不想将来陈国再一有什么天灾就往我身上推诿。”
郑喜蹙眉思索半晌,悄声说道:“公主,小的听说李纯风曾为国主相过面,还留下二十字预言。我小时候常听人议论。”
陈梓坤面无表情:“我也曾听说过,可是这些年来人们似乎都忘了。”
郑喜灿然一笑:“流言如火,让它重燃还不简单。”
陈梓坤脑子飞速运转,她隐隐然已经有了新的办法,但是还待详细谋划。郑喜侍立一旁,不敢打扰她的沉思。
陈梓坤突然起身,朗声说道:“灾情已被控制,本宫也该回去了。”
“是的,公主殿下。”
陈梓坤走了两步,又突然吩咐道:“对外宣称本宫因过体力不支而晕倒,不得不赶回易州。”
郑喜心领神会赶紧退下去部署。贺秋带领侍女打点行装。
陈梓坤站在窗前,望着屋外的光秃秃的田野,眼中闪过一缕深思,自言自语道:“母后说得太对了,君为舟,民为水,只要我治好这滔滔之水,将来何惧之有!”
靖平公主因为为民操劳,昏倒在行宫的事情很快就像风一样传了出去,附近百姓摞下手里的活,扶老携幼的前来探望,哭着拜倒在门前。知县闻信也带着全体官员来送行。郑喜代传公主口谕,将梅县令温和的申饬了一番,众官伏跪在地,唯唯答应。
陈梓坤坐在车中,手里摊开那本印制精美、图文并茂的儿童读物。这本书中是她识字后,母亲特意找书坊刻制的。据说里头的图有大半是父亲画的。她小时候喜欢一遍又一遍的读这本书,后来遗忘了一阵子,后来,她偶尔在书房中看到这本书,随意一翻,她突然意识到,这些故事虽然简单,但却蕴含着她当时未曾领会到的大道至道。一时间,她如重获至宝,再次像小时候那样,抱起这本书废寝忘食的读着,揣摩着。出发前来灾区时,她将此书带了过来。当读过那个武则天的故事时,她脑中忽有一道灵光闪过:她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晋国国都,晋阳王宫此时正在召开朝会。晋国文武大臣整齐排列成两行。国君晋成王袁荣熙端坐在朝堂之上,朝会伊始,他便向各位大臣抛去了一个巨石:陈国正发生灾荒,国内人心浮动,要不要发兵进攻?
文武大臣沉思有倾,开始各抒己见。
战功赫赫的定北将军李过率先出班奏道:“启禀我王,目今正是兵发陈国的大好时机,陈国**陈信已然率领十万新军在陈仓镇守,臣愿率十五万大军将那厮的人头献于阙下。”
李过的话音刚落,就听丞相孙文成冷笑一声道:“李将军难道不曾听说那陈国的破虏军是虎狼之师?陈国居于四战之地民风彪悍,常年与东虏厮杀,连着从虎口拔牙,占了东虏六座城池。试问将军之战力与东虏相比如何?东虏尚且连连败北,将军真有必胜的把握?”
李过见孙文成竟如此长自己的志气,长他人的威风,不由得怒容满面:“怪不得人都说文人怯战,这仗还没打,就先怕了——”
谋士田忆见国君面露不虞,连忙适时打断两人的争论:“启禀君上,臣有一计,既不用开战,又可使晋国得到陈国的千里沃土。”
“哦?田卿请讲。”晋成王和颜悦色的示意道。
“那陈国国君只有一女,听人说已经立为储君……”田忆的话没说完,就听到众朝臣哗的一下议论起来了:“不可能,绝对是谬传。”
“女子掌国,自古未闻也。”
“陈国是故意混淆视听。”
“……”
晋成王静静地听着众人的议论,嘴角挂上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他的眼中闪过一瞬恍惚,但即刻又恢复为清明。
他扬扬手,示意众人肃静:“田卿请继续。”
田忆继续朗声说道:“这也不无可能,听说那陈国储君出生时即有异象,此女长大后更与常人不同。况且,易州地处胡地,民风与我晋国大为不同。女子掌国也有可能。我晋陈两国接壤,但两国国力相当,我军不可能一战而灭陈国,若是出兵夺其城池,陈国必然不会善罢干休,到时双方反复征战,边地民不聊生不说,而且我国还会被陈国掣肘,阻碍君上东进中原的计划,得不偿失啊。因为趁建议我王从诸公子中选出一个与陈国结亲,如此以来,一是可以稳定与陈国的关系,二是为将来做出准备……到那时,陈国的十六郡八十一县还不都是我晋国的?”田忆狡黠的笑着,中间的话他隐去没说。
晋成王不禁眼前一亮,他看着田忆赞许的点点头,君臣二人心领神会的一笑。
“今日,众卿好好议一议与陈国结亲的事情,看派谁去和亲,谁人为使?”
“启奏我王……”
“启禀君上……”
☆、3第三章君臣谈心
“娘亲,我回来了。”陈梓坤没有回公主府,而是先来国府拜见母亲。
“宝儿,来,让娘瞧瞧。”文丹溪招招手,眼中满是慈爱和心疼。
陈梓坤笑嘻嘻的走上过去,她看了看屋里,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微蹙着眉头问道:“也不知道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文丹溪的笑容一滞,似是在自言自语:“应该快了吧。”
母女两个坐下说话,侍女斟了茶后悄然退出。
梓坤亲手捧了一杯茶给母亲,随口问道:“娘亲,女儿不在时,家中可有什么事?”
文丹溪默然不语,专注的盯着女儿看,脸上神色有些复杂感慨。
“娘亲……”陈梓坤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母亲。
文丹溪款款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最后,她看着梓坤的眼睛,叹了口气说道:“也没什么事,就只有一件,你姨母来找娘商量你显哥哥的婚事。”
“显哥哥的婚事?”梓坤不自觉的重复了一遍,低头不语,她面色虽平静无波,心中却微微掀起了一圈涟漪,白显比自己大了将近七岁,自己已经十五,他也二十二岁了,无论如何也该娶亲了……
陈梓坤的眸光只是迷离了一瞬,很快便恢复了清明,她平静如常的反问:“娘亲,可有了人选?”
文丹溪心中叹息一声,脸上带笑道:“我们有人选又没用,还不是要他自己拿主意,你李姨为这事都急坏了。她原本看中的是你雪贞姐姐,如今也成了他人的儿媳。”陈梓坤哂然一笑,面带遗憾的摇摇头。文丹溪点到为止,别的也不多说,母女两人又闲叙了一会儿,陈梓坤拱手向母亲告辞,带人回府。
公主府与国府只有数百步之遥,刚出国府,陈梓坤就看到一个儒雅俊秀的青年男子背负残阳夕照立在府门前等候。
她心中一窒,犹豫片刻,便笑着迎了上去:“显哥哥,你怎么来了?”
白显温文尔雅的笑着一拱手:“见过公主殿下。”
陈梓坤摆摆手:“行了,你就别拘泥这些俗礼了。”
白显一脸严肃:“礼不可废。”
陈梓坤看了他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白显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陈梓坤背着手,灿然笑道:“一看你这样子,我就想起你小时候,整日像个小老头似的。”
白显浅浅一笑,像幼时那样,亲昵的给了她一个爆栗,以兄长的口吻教训道:“我小时时候你才多大,说的你好像真见过似的。”陈梓坤轻笑不语。
白显接着又慨然一叹道:“时光飞逝,一眨眼你就这么大了。”
陈梓坤顺口接道:“是啊,雪松哥哥都当爹了。”
两人并肩而行,款步入府,侍女在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白显今日的话比往日多了许多,从她小时候的事说到其他兄弟姐妹的事,一件一件的,罕有的滔滔不绝。陈梓坤认真的聆听着,眼中偶或闪过一丝深思。
“我还记得你曾把狗身上的虱子放到我头上,还把一窝小老鼠放到承嗣的被子里……”
“哦,显哥哥的记性真好,我都快忘了。”
白显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多了,他略有些不自在的顿住了口,为掩饰方才的失态,他假装欣赏府中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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