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垂落的帐幔被轻柔撩起,淡若幽兰的香气丝丝飘溢而出,细闻之下让人心驰神往、微微晃神。紧接着,若隐若现的帐幔被完全撩开,华贵的玄色丝绸床褥上,一妙龄女子从段非臻高大的身后,微微探出头来,清丽的脸上荡漾着优雅的浅笑,令站离在床榻三步之外的一众老御医呆若木鸡,一時反应不过来?
这、这、这……这破天荒让太子上心的神秘女子竟然这么年轻妙龄?看上去才十八不满二十的年纪,没想到原来太子喜欢的是比自己小很多的小姑娘??
不过这小姑娘的容貌,怎么看怎么的眼熟?
似乎察觉到老御医们对月楚狂的惊奇瞩目,段非臻不着痕迹地皱起了剑眉,瞳眸闪过一记狠辣,他低低地叫了身边的女子一声,“孟晓月?”
段非臻这一声不叫则已,一叫倒是吓破了不少老御医的胆子,有一两个吨位圆润的身躯明显重重地晃了晃——
孟晓月——这普通的名字,但身份来历可不普通啊?五年前,他们这几位医术出众的老御医,可是曾经彻夜不眠地替一位叫‘孟晓月’的女子就诊过,那時候的四皇子暴躁如狂狮,险些就要取了他们的老命?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多年,但‘孟晓月’这三个字可是深深地刻在他们血淋淋的记忆里头,孟晓月明明是四皇子死去的离王妃,怎么……怎么五年前死去的离王妃会在太子的东宫中?
如果说这小姑娘不是五年前的孟晓月,可怎么他们觉得这小姑娘的容貌轮廓,和孟晓月好像好像呢?
但如果这小姑娘真的是五年前的孟晓月,可为什么又长得如此青春年少呢?这好像不符合医理的常规啊?
一众老御医被段非臻与月楚狂给弄得老糊涂了,一時觉得月楚狂是孟晓月,一時又觉得她不可能是孟晓月,天人交战着?
听到段非臻不太高兴的叫唤,月楚狂半歪下小脑袋,斜眸定定地看着他,无光的双眸浑浊不清,久久才迟钝道:“嗯?怎么了?”
明明心底有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月楚狂发不出来,段非臻很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情绪,却又情难自禁,有些恼火地把月楚狂拉入怀中,占有姓半拥抱住她,冷锐眼眸扫了一眼一众老御医,不悦质问:“她是否没事了?”
“回太子,这小姑娘能自己醒来就是没事了。只是……只是她的双眼……可能快要看不见了。”说完,老御医们立刻就重重跪地,请求段非臻请绕过他们。
这神秘女子的眼睛是多年积累下的旧疾了,视力衰退的眼疾本身就不好医治,而且还是这么多年的眼疾,现在是不可能医治得好的了,只能用名贵的药物做药引吊了一吊,看能撑多长時间,才会完全失明……
“治好她,不管用什么方法??”隐隐把月楚狂抱得更紧,段非臻掷地有声的声音,比命令更加霸道?“将来她要是看不见,你们的眼睛也别要了。”
可能愤怒震惊到极致,段非臻沉沉的声音犹如从心肺里发出来一般,语调轻缓平静,就像述说着平常小事一样,一点儿也不觉得是恐吓、威胁?当然,如果能忽视掉他杀气腾腾的俊脸的话。
“这……这……”没有一个老御医敢胡乱应下段非臻的命令,毕竟他们都心中有数,月楚狂的眼睛是不可能治得好的,杀了他们也不可能治好的啊?这霸道的命令,谁敢接啊??
“呵呵呵。”被段非臻强势搂入怀中的月楚狂,突然闷头轻笑,清越的笑声淡漠遥远,带着一股超越凡尘的佛智。。
“孟晓月??”段非臻忍不住怒叱了怀中的玉人儿一声。
段非臻绝对是一个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王者,这三十多年来他一直将自己的野心深藏得很完美,没人能看透他的真正的心思,就连培育他出来的老皇帝也败在他手上?段非臻是天生的王者,但惟独在月楚狂面前,他始终还是有了破绽,以前是、现在是,有些事他能够做到很完美,但有些事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
不得不承认,他只是一个……爱着她的男人。
似乎丝毫不惧怕段非臻一触即发的怒火一般,月楚狂推了推他占有欲的怀抱,发现坚硬如石,完全推不动,也罢了,直接枕在他的肩膀上,风轻云淡道:“你逼迫他们也没有用,治不好的。”
她的身子,她比谁都要清楚,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还要再快一些。
“胡说?皇宫的太医院里,你要什么有什么,集天下的名医,拥有世间仅有的名贵药材,怎么会连你一个小小的眼疾都医治不好??那本太子还要太医院的一群废物做什么?还不如全杀了??”心头一股莫名的大火烧得段非臻五脏六腑都在发痛,自傲的理智顷刻间全盘崩溃,恨不得现在就立刻派人去血洗太医院?
废物,废物,一群没用的废物???
段非臻会生气,这是在月楚狂的预料之中,但她没想到段非臻竟然会这么生气,平時这么一个冷酷寡言的男人,竟然也有口出狂言的暴怒一天,确实让她大开眼界,也有些心惊?心惊他对她的紧张在乎,也心惊他对她的情,好像比她想象中……要深得很多很多?
那么她这样做,是不是就残忍重创了一个爱她很深的男人呢?
但好像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了,她也不喜欢悠游寡断?
“段非臻,你看着我?”玉葱指尖抚上段非臻英俊不凡的面庞,脸上凝聚满让人心惊肉跳的狠戾,月楚狂雪白的额头与他的额头亲近相触,清越的嗓音慢悠悠地安抚着他蓦然失控的情绪,“段非臻,没事的。我不会有事的,现在我还能看得见你,这眼睛没有这么快会瞎,而且就算瞎了……”
她也不在乎?
然后最后几个字月楚狂还没说出来,就被段非臻咬牙切齿打断了,“你不会瞎,我不准???”
一字一字稳如磐石,坚定而不可动摇,横蛮到不可一世的话,唯我独尊的强硬确实是段非臻的风格,让月楚狂有些想笑,但在看到段非臻那如泰山般坚定的眼神后,她忽然就笑不出来了,点头附和了他,“是,我不会瞎。”
她想段非臻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她从没想过,段非臻也有需要别人安抚的時候,更没想过那安抚他的人竟然是她?
命运,有時候真的荒唐得让她想笑?
明知道是假的,明知道月楚狂的话只是一个谎言,但段非臻暂時不想听到任何真话,他现在需要谎言,孟晓月给他的谎言。
他不想要接受孟晓月会瞎的事实,他记得五年前的孟晓月,很特别很骄傲,不同一般寻常的女子,一身倔强的傲骨,在生死面前绝不会向任何人求饶,明明被感情折磨得撕心裂肺,但她宁愿死也不要放下自己自尊,与别的女人同侍一夫?
这么一个骄傲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成为一个残缺的瞎子,上天怎么能残忍夺走她的骄傲???
段非臻与月楚狂就这样维持着不动的姿势,额头紧靠着额头,仿佛只有这样两颗距离遥远的心才会贴近彼此,眼中也只会有彼此的存在,再也容不下第三人。
“你看不见,我就做你的眼睛。你走不动,我就做你的避风巷。你要骄傲,我给你骄傲,做我的女人,唯一的女人,唯一的皇后。”
*
第四十章 君临天下(二)
你看不见,我就做你的眼睛。你走不动,我就做你的避风巷。你要骄傲,我给你骄傲,做我的女人,唯一的女人,唯一的皇后——
唯一,偌大后宫三千宠的唯一。
唯一,段非臻一生中最后一个唯一。
唯一,青鸾朝、全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唯一。
没有任何甜言蜜语,没有任何华丽的言词,没有温柔似水的柔情,单单是‘唯一’两字甚至还包含着不容拒绝的威严,霸道得让人哭笑不得?
但这就是段非臻的本质,不是吗?不会甜言蜜语,不会天花乱坠,甚至连宠溺的温柔也不会,‘唯一’两个字,可能是他这一生里头唯一许下的一个最疯狂的承诺,比当初倾慕着虞皇妃的時候,更为过之?
只为了孟晓月,只为了一个孟晓月,段非臻却只为她一个小女子,而彻头彻尾地疯狂了一次?
雄姓的气息还残留在雪嫩的肌肤上,身体的周围充满了段非臻清冽如兰的味道,月楚狂感觉自己冰封了五年的内心,好像悄悄在融化,心底的一角确实被震撼到,被感动了?眼眶有点涩涩发痛,她想自己的双眼一定通红如血,但泪却流不出来,她不哭好[TXT小说下载:]久了,她已经忘了痛哭流泪的感觉了?
好像有很多话要对段非臻说清楚,但最后月楚狂却只能说出三个字:“谢谢你。”声音,都哑了。
段非臻,你的爱,我感觉到了。但是我的爱,早不见了。
谢谢你,却只能是谢谢你。
这算是拒绝他吗?段非臻不知道,也无所谓,他说过的,这一次捉紧了她,就不会再放手?不管付出的代价有多高昂,“我说过的话,就不会收回?我许下的承诺,就一定能做到?孟晓月,你听清楚,我给你的唯一,不管你要不要,你只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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