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流萤身形一顿,转过脸,用口型无声问他:“王爷还要如何?”
萧明枫不怒反笑,语气甚是冰寒:“你以为你是谁,浪女而已,在本王面前,竟不知尊卑!”
任流萤心头一刺,面上却是笑了笑,抬手将散在颊边的一缕头发别在耳后,一步一步地走到萧明枫面前。然后,在萧明枫有些不解的目光中,她轻轻抬起手,纤细的手指掠过萧明枫的脖颈,滑过喉结,最后停留在传来沉稳心跳的胸口,轻轻划着圈摩挲。
那冰冷的指尖偏生带来点点躁动,感觉到她可能的意图,萧明枫一把扣住那只“作乱”的手,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任流萤偏着脑袋,眨了眨眼,但笑不语。
萧明枫看出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媚色,悸动的同时,他竟有些动怒。
捏紧那只冰凉的手腕,将她扯近眼前,他狠下声音道:“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还想引诱本王?!”
任流萤唇角微掀,眸中波光流转,偏生让人察觉到其中的嘲讽。那目光似乎在对他说:我不是什么东西,但昨晚仍是引着你雍王爷登门入房!
040 纷扰之情绪
“你以为本王是为了你,嗤,也不过是因为酒醉之后,将你当做了任素妍而已!”萧明枫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在一点一点瓦解,以至于从来不爱解释的他,竟开始说些让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话。
“你可知道,你那妹妹就要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了。呵,却不知以后太子究竟会记得你们中的哪一个呢?”他笑得阴狠,终将任流萤面上的笑意抹去。
任流萤脸色微变,一抹痛楚滑过漆黑的眼眸。然后,她别过了脸,手腕挣动,想要你脱离萧明枫的钳制。
她这样的姿态与表情呢,竟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相反,却只萧明枫的心为之一动。
这样的悸动,他再一次忽略。
“不要忘记本王警告过你的话,即便在外水性杨花,王府里,你装,也要装出个贞洁烈女!”说完,他用力甩开她的手,拂袖离去。
任流萤脚下一个踉跄,待站定后,也不回头,只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处。
她揉着被捏出红痕的手腕,低垂着的眼眸深处,一丝幽光倏忽而过。
这一天,茜儿高高兴兴地备好了一桌子的菜肴,一整天脸上都挂着笑。
任流萤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解。
茜儿一边给任流萤夹菜,一边笑嘻嘻地道:“昨儿晚上王爷在夫人这儿留宿,那可是很少见的事情哦。说明王爷是很在乎夫人的呢。”说到这里,她敛住笑,盯住任流萤的脸,“咦,萤夫人您不高兴吗?”
任流萤似是没听见,只是用筷子倒弄着碗里的菜,一口都没吃。
茜儿撅着嘴,耸耸肩,也不再说什么了。
那厢里,出了这方僻静的小院后,萧明枫径直去了书房。房中的纸墨香气令他有些混乱的心情渐渐平缓下来。他靠着椅背,抬手揉着眉心,半晌,只微微叹息了一声。
他实在不知,自己这样纠结的心思,究竟是因为什么。
下意识地打开书案抽屉,伸手进去,却是一顿。他蓦地想起,那只陈旧的锦囊,已在多日前,被自己随手抛入了荷塘。
……
转眼已到正月初五。任流萤得到允许,可以带着茜儿出门一趟,这对于久居厢房的人来讲,乃是莫大的恩惠了。
到得晚上,虽仍是很冷,可街上人潮涌动,一片热闹景象。行人脸上皆挂着喜庆的笑容,平淡的生活也能让人感觉到绵长的幸福。
任流萤走得有些漫无目的。每当走入人群,她都会产生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逃得远远的,头也不回。
“萤夫人,快看,那只灯笼!”茜儿倒是兴高采烈,见到新奇的玩意总是大喊大叫。
任流萤叹了口气,转过脸看去,谁知,下一瞬,便听周围一声高呼——
“呀,快看呐!那不是那个装猪笼游街的浪女吗?!”
“啊?!她不是弃市了吗?!”
“怎么,雍王爷还没将她打死?要是我,我早将她打死了!”
……
纷纷议论迎面而来,任流萤攥紧了掌心,木然地一步步后退,转过身想要逃离,面前却是数不清的人影。
没有出路,毫无出路!
怎么办,该怎么办?!
耳边依旧恶语不断,她茫然四顾,恍惚中,似乎有人牵住了她的手,恍然回首,她看到一双清朗含笑的眉目……
041 诡异之流水
耳边依旧恶语不断,任流萤茫然四顾,恍惚中,似乎有人牵住了她的手,恍然回首,她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庞。
那是一张含笑的脸,清朗的眉目,鹅蛋脸,左眼下一滴泪痣,明明是男人,在这阑珊灯火的夜晚,偏生多了一分媚色。
任流萤有一瞬间的怔愣,而瞬间之后,便又被周围纷乱的议论声拉回了神智。
“喂,走不走!”那人捏紧了任流萤的手,眨眨眼,轻声说了一句。
任流萤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扯住了胳膊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萤夫人!萤夫人!”茜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惊讶而焦急地大喊。
任流萤回首看了一眼,目光停留一瞬,终是别过了头。
那人的动作甚是灵活,修长的身体犹如流水一般在人群中穿梭。恍惚之中,任流萤看到了他飞扬的长发和绿色的发带,还有随风翩然的淡绿色衣袂。
猛然地,她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那是在不久前,于雍王府鲜少人可以出入的后院,一个修长的身影立于厢房门口,背着光,看不清面目,只见得翩然的衣袖衣摆,还有随风微扬的长发……
任流萤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错觉。
两人奔入一条僻静的小巷之中,绿衣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含笑看着任流萤。
任流萤垂下眼,朝他福了福身,算作感谢。
“我叫沧流水。”绿衣人双手环胸,笑容邪妄而不羁,“你是任流萤,我认得你。”
任流萤有些惊讶,食指指了指沧流水,又指了指自己。
沧流水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又道:“待会儿我便送你回雍王府,你名声不好,以后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这话说的有意无意,似是在警告,又似在提醒着她什么。
任流萤辨不清他的意图,只抬手凌空写下几个字——
“你怎会认得我?”
沧流水嗤笑,边笑边走上前,清朗的双目紧盯住任流萤的眼睛,暧昧的距离,低缓的语气:“全雍州城的民众都认得浪女任流萤,我沧流水又如何会不认得?”
任流萤蓦地惨白了脸色。
是啊,那一日萧明枫将自己装猪笼游街,全城的人都应该看到了吧,今日自己出门,便被那么多人认出来,足以说明自己的“恶名昭著”……
这骂名也许真的会如影随形,伴随自己一生了吧,除非自己某一天可以逃离这里,娶一个没有认识自己的地方,可是,能逃得掉吗?
“走吧,我送你回去。”沧流水垂眼看着她,朝她伸出了手。
那只手修长白皙,若不看本人,会让人误以为那是属于女人的手。
任流萤咬了咬下唇,将手放在他的掌心,目含乞求地看向他。
这一刻,她生出几分希冀,希望这个人可以带她走。
“我能做的,只是送你回雍王府。其他的,恕我无能为力。”沧流水自是看出了她乞求的含义,道出实情后,便抓紧了她的手,几个纵身,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片刻后,小巷中落下两个人影,光线太暗,看不清此二人面目,只听得低低的几句交谈。
“将军,这个沧流水他……很奇怪。”
“此人神出鬼没,行为诡异,也许……也只是本性使然吧。”
“我倒是觉得他有些阴阳怪气的。”
“人心难测,以后多提防着点便是了。”一人身形一闪,只听余音一声:“走吧。”
……
042 德川酒楼(一)
当看到雍王府大门时,任流萤才发现刚刚所在的小巷其实离王府很近。
沧流水朝她笑了笑,便掠身离去了。
那厢里,茜儿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弄丢了任流萤,正站在门外焦急地想办法,所以,当看到任流萤时,她激动地差点哭出来。
“萤夫人,您去哪儿了!刚刚那人是谁,是想干什么啊!”
任流萤笑了笑,朝她摆摆手,告诉她自己没事。
“那个带走您的人是谁呢?没对夫人您怎样吧?”茜儿继续追问不休。
任流萤摇摇头,却并不准备回答她的问题。
茜儿还想再问,可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眼底倏然划过一丝幽暗。
这一日的事便犹如过眼浮云,几天过去,却是再也没有人提起过了。
……
时光如梭,转眼已是正月十五。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这一日,雍王爷于雍州城最大的酒楼——德川酒楼设了宴,宴请雍州各级官吏,包括受圣旨来此的镇国儒将付远涯。
萧明枫一身锦紫长衫,袖口纹绘着反复的云祥花纹,衣领上镶着雪白的绒毛,黑发用紫冠高束,周身贵气逼人。再加上那一张举世无双的俊美容颜,真真让人不敢仰视,却又忍不住想要抬眼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