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哥要涂这盟单,可是要用做饵?”罗裳看着罗成不情不愿的脸色,知道他不想回家,但是徐茂公的面子也不能驳,当下想了想却是出声道。
“是。”徐茂公点点头,看着罗裳的目光中颇有赞赏,“县主是如何猜出来的?”
“哥哥们身怀绝技,又是信人,官府中是不可能拿到这份名单的,可三哥又说要避免牵连到李伯父和父王,言下之意就是官府肯定会知道这份名单的,所以,定然是三哥主动把这个交出去做铒了。”罗裳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既是如此,三哥还是把盟单重新抄录一份便是,这些磨团固然可以遮掩,但也容易让人起疑,不若弄份新的。”
“这个,”徐茂公看了看,不得不承认罗裳说的有几分道理,只是上面都是各人签字的,如今人都不齐全,要做出一份假名单来谈何容易。
“难道没有人会临摹?”罗裳看了他们一眼,见着一堆男人露出赧然之色,想了想提笔上前,在着纸上随便划拉几下,便只见着便出现了徐茂公的字体。
“你,”徐茂公见状,却是一惊,一股冷汗从背后冒出。
“几位的字体见得不多,我只能照猫画虎的临出名字,至于这几位的,”罗裳细细的看了那盟单,然后说道,“就当是画摹了吧。”
这个时代的教育水平都比较低,不是每个人都会写自己的名字的,贾柳楼四十六友更是文化水平参差不齐,有像是王伯当柴绍这种书法堪比大家的,也有程咬金这种写的跟蝌蚪爬似的。有体的字好临摹,没体的字,只能当画照着画下来便是。
“若县主帮忙,自然更好。”徐茂公沉默了一下,却是点头了。
“徐三哥的话说的再理,只是你们人虽多,有几个懂得调兵遣将?杨林随走,可济南府的守卫却还在。若是三哥能以妙计不费吹灰之力的夺了城最好,可是,”罗裳话锋一转,“我父王常说,未曾兴兵,先想败路,哥哥们这回是孤注一掷,自然也想的是事成,所以还是留在成儿在此,做一张底牌也好。”
徐茂公见她言辞恳切,又想起罗成一素的表现,当下于是便也同意,“既然二位肯鼎力相助,我等自然求之不得。只是还那句老话,若是此事不成,成儿你立马走,咱们哥几个到时候还等着你收留呢。”
“好。”罗成能留下来打架,自然求之不得,当下转头看了一眼罗裳,心里头满是美滋滋的想,果然还是裳儿最懂我,我想要什么不用说她也能猜到,天底下又有几人能如我一般幸运。
罗裳见着罗成兴高采烈,也不自觉的展颜一笑。若是为他,这天下覆了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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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成好不容易留下来,自然十二分卖力。那帮壮汉招来便是由他训练,罗成知道事情紧急,军容那种东西便都忽略了去,只教着一堆一堆之间如何配合,若是打架如何一拥而上,若是撤退如何相互照应。
他们这般声势,那庙里头的和尚再傻也察觉出来他们不是好人了,当下便想赶他们走,这个时候单雄信等人才露出獠牙,直接将人绑了关在一间僧寮里,每日里喂水喂饭的关着。
接下来徐茂公先是命令丁天庆、盛彦师、王伯当、谢映登四人到大羊山把喽兵调了来,然后传下转牌出去,叫天下各山各寨兵卒人等在大羊山聚齐,然后从大羊山带人来,先把天灵寺给围住了。
这一天正午,天灵寺里做工的青壮们都在歇晌呢,猛听得庙外人声呐喊:“围庙啊!别叫他们跑了哇!”做工的一听,都吓了一惊,心道怎么这么乱,出来一瞧,只见到外面的人都拿着长枪、短刀,密密麻麻的把庙给围了,看见人逃跑拿刀就要砍。做工的都不敢出来啦,退回去赶紧把庙门关上,瑟瑟的发抖着。
罗成正在后厢房写兵书,听着闹嚷出来,正想问怎么回事,却见着徐茂公笑得神神叨叨的,叫着他把人拢着到院子里头,自己上了高台,然后示意大家安静听自己说话。“诸位哥哥兄弟们,你们千万不要惊慌。外边围庙的,都是咱们自己的人,一不杀人,二不打人,三不骂人,今儿我把你们叫来,是想大家一句话,当今的皇上杨广,他是好呢还是坏?你们尽管大胆说话,有事我替你们担着。说说吧。”
他这么一怂恿,半天才有一个人怯生生的开口道,“要提起这个来,谁不知道这个皇上他是个无道昏君哪!”
徐茂功听了这话,装作惊讶之色:“啊,杨广是个昏君!那么这地方上的官府,好不好呢?你们再说一说。”
骂皇帝未必每个人都敢,但说到官府,敢出声的人就多了起来,“我是个种地的,就这两回皇杠吗,把我就害苦啦!日夜催逼捐税,因为交不上粮,我把孩子都卖了,实在没法儿种地啦,才出来做工挣饭吃!”
又有人说:“道爷,别说了,历城县的县官,外号儿叫:‘钱串子’,就知道刮地皮!”
有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哭了,说:“别提了,去年杨广选美女的时候,我家里三门儿就是一个姑娘,官府里跟我们要三百两银子,就不把我们姑娘带走,可是我们上哪儿找这三百两银子去呀!就把我们姑娘带走了,到今儿连个信儿都没有……”
老者没等说完就泣不成声了,这哭声把其余人心里难受的事情都给勾起来了,顿时哭声一片。
徐茂公等人招人的时候,招的便都是些破产的农民,无一不是被苛捐杂税赶出土地的,人人心里头都有一本哭帐,当下对着皇帝和朝廷的愤怒真是达到了顶层。
“各位先别哭,听我一句话,我有法子给大家伙儿报仇,你们愿不愿意跟我们兄弟干?”徐茂公见着火候差不多了,当下朗声说道。
“徐道爷,您怎么给我们报仇呢?”百姓们都好奇的问道,徐茂功便趁势将着程咬金、尤俊达劫皇杠,贾家楼结拜起义打算推翻大隋朝,立盟单,劫牢反狱,天灵寺假招工,所有的事情,对大伙儿前后仔细地说了一遍,然后问道,“如今大家都被这无道的官府逼得没有活路了,反也是死,不反也是死,你们是想反着死还是被人逼着饿死,穷死,苦死呢?”
徐茂公这话煽动性极强,那些个百姓听了,当下各个热血上头,当下就叫道,“徐道爷,我们跟你干!造反总比挨饿好得多!”
罗裳在底下看的咂舌,心想要是把徐茂公空投到某个时代,那妥妥的是做政委的料啊。
☆、53第53章
外头男人们打的厉害,寺院最深处秦家住的地方,却是平静如昔。
“外头怎么样了?”杨玉儿在廊下问罗裳,这些天她在婆婆身边伺候着,外头的消息全凭着罗裳传达。
“打起来了,成儿在城外守着,徐三哥等人拿了盟单直奔府衙,以献计为名,欲将大太保二太保一网打尽。城中衙役与着狱中的囚犯事先都被策反,有着这些人策应,要不胜都难。”罗裳简短的将着前面的状况说了,杨玉儿双手合十的念了几句,苦笑着对罗裳说道,“我素来不信菩萨,可如今竟然也早晚三炷香的叩了起来。如今二哥还在父亲那边,只望着父亲能够念及故情,饶他一命。”
“二哥吉人天相,”肯定能逃得出来,只是伯父,”罗裳犹豫了下才说道,“恐怕纵了他这一回,以后却是要两军对垒了。”
“将军难免阵上亡,这事情咱们自小都知道,还有什么可说。”杨玉儿苦笑,“我瞧着这最后,不是父亲大义灭亲了二哥,就是二哥大义灭亲了父亲……”
罗裳知道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便也陪着她沉默,什么话也没说。
“我哥他们真的反了?”二人正在沉默时,忽然听到一声兴奋的叫声,抬眼一看便见着单盈盈从那边跑来,杨玉儿当下赶紧捂住了她的嘴,“盈盈,小声点。”
“真是的,这么热闹的事情,我哥他们怎么能不喊我!”单盈盈扒下杨玉儿捂着她嘴的手,有些不满的嘟囔着,“我也想去帮忙啊!”
“你能帮到什么?”罗裳皱了皱眉,淡淡的说道,“刀剑无眼,你的功夫稀松平常,更不懂得排兵布阵,去了反倒要他们碍手碍脚的保护你,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吧。”
“你,”单盈盈听了罗裳这话,当下不服气的柳眉倒立,瞪着她怒气冲冲的说道,“你凭什么瞧不起人!”
“我没有瞧不起你,我只是实话实说,此时不比往常能由你胡闹,你还是安份些吧。”罗裳平静的说道,想了想补充,“最好连厨房也别去,这地方找个能做饭的厨房不容易。”
罗裳觉得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单盈盈给秦琼弄盘缠,害的秦琼被关大牢,发配北平。单盈盈送了一趟锏,又害的秦琼打死了武安福,惹上人命官司。这小姑娘本事不大,找祸的能力却很强,而且最觉得的是针织女红无一精通,做顿饭还差点把秦家的厨房烧了,到如今却是谁都不敢让她干活了。
杨玉儿见着两人这样子忍不住头大。她知道罗裳是素无恶意的,只是说话直接了一些,倒是单盈盈从小到大被宠坏了,只要罗裳不顺着她来,便以为罗裳处处针对她,这对对罗裳气极到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