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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们都是生面孔,且又不会说当地方言,便是武功再好,也不适合派去白头山打探消息。邵仲遂将众人领回衙门,让梁康寻了个机灵的衙役追着白庆出了城。
罗方在屋里待了不到一刻钟就又出了门,说是闷得慌,想出去转转。
邵仲笑着道:“出了大门往南走约莫一刻钟就到了南门巷,那是山阳县最热闹的地方。从街头到街尾,全是帧州的特色点心和小吃,师兄难得来一趟,,真该好好尝尝。”
罗方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缓缓出了门。
等他走得远了,邵仲方才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呢?”不知什么时候,七娘站在了房门口,手里端着茶盘朝他微笑,“过来喝口茶静一静。”说话时,人已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一路踱到院子中央的榆木小桌边,把茶盘搁好了,回过头朝邵仲招手。
邵仲苦笑落座,想和她说什么,却又不晓得怎么开口。
七娘看出他的为难,微微翘起嘴角,低头给他斟了一杯茶,搁在茶盏上,端起茶盏送到他面前,低声道:“是为了大师兄的事?”
“嗯——”邵仲琢磨着要如何切入话题才能让七娘不会太惊吓,正犹豫不决,忽又听得七娘柔声问:“大师兄与福王殿下闹翻了?”
邵仲手一抖,茶盏一滑,险些摔在地上。他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瞧着七娘,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是怎么……怎么知道的?”
七娘眨眨眼,并不回他的话,反而继续道:“若是果真闹翻了,倒不如就让大师兄一直在山阳城住着,一来我们热闹些,二来,他也好散散心。虽说这里没有京城热闹繁华,却胜在自由自在,也没人跟他怄气。左右大师兄又不是贪图荣华的人,何必在京城里束手束脚,弄得自己这般不痛快。”
“你以为我不想留着他?”邵仲又叹了口气,无奈摇头,“他们俩不是闹了一两回了,别看我师兄这幅清清冷冷的样子,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实心眼儿,认准了一条道儿就要走到黑。吵也吵了,气也气了,可哪一回不是又被哄了回去。不过像今儿这般一直闹到千里之外的,却还是头一回。不是我护短,若日子再这么下去,倒不如早早了断得好,福王爷的身份到底……”
福王到底是皇室子弟,上头又还有太妃娘娘看着,拖了这么多年不成亲,怕是已到了极限。可他若真成了亲,以罗方的性子,只怕也不会再回头了。
感情的事情外人也插不上手,邵仲便是与罗方再亲,也不好贸贸然地说什么,只盼着他自己能想开些。如果可以的话,借着这回就此了断就更好了。
两夫妻品了一会儿茶,吃了些点心,不多时又把话题转到了孟云铭身上。
“我幼时见过他几回,那会儿还是个斯斯文文的少年郎,读了几年书,将将考了童生,孟仵作一直盼着他日后能高中,光宗耀祖的,不想后来竟变成了这幅模样,害了自己不说,还害得英子颠沛流离……”七娘忆起旧事,难免长吁短叹,情绪略显低落。
邵仲摇头,“只怕他也是中了别人的套儿。”说着话,又把当初与赵仵作的推断说与她听,罢了又感同身受般的叹道:“孟云铭年岁轻,难免贪玩,父母猝然过世,心性大变倒也不奇怪。只可怜那孟家女娘子,竟因此而流离失所,沦入奴籍,实在让人唏嘘。”
气氛忽地凝重起来,也不知怎地,七娘的心里头好似被什么油雾蒙住了一般,黏糊糊地难受得很。上一回听得英子说起她的遭遇时,七娘虽然有同情和痛心,却不像今儿这般说不出地难受。
她故作轻松地笑笑,低头看手里的杯盏,茶汁从杯中溅出,落了几滴在她的袖中,飞快地氤氲出深色的痕迹。
“瞧你这话说的,倒好像自个儿经历过一般。”
邵仲却沉默起来,过了许久,他放下杯子朝七娘靠了靠,脑袋枕在她的膝盖上,声音又低又轻,渀佛春日里的风吟,“阿碧,让我靠一会儿。”他说。
院子里极安静,风都停了,遥遥地听见几道墙外小贩叫卖的声响,一声长,一声短……
作者有话要说:明儿让福王出来打酱油。
☆、81公侯之家侯(22:35)
八十一
因为没抓到白庆,梁康窝了一肚子火,回衙门后,一面安排人跟去了白头山,另一面则带了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侍卫兄弟去逮孟云铭,想要蘀田静出气。
孟家的房屋财物早被孟云铭败了个干净,而今只在南门巷外一处废弃的院子里暂住。那小院子里足足住了有二十多个人,多是外地来的流民,也有城里无家可归的乞丐,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全都挤在一处。
院子小,人又多,流民们平日里又不洗澡的,各种汗味儿、馊味儿、臭味儿,全都融在一起,梁康才踏进院子,就立刻被熏了出来,飞快地跳到街上狠狠吸了两口气。
那俩侍卫都是京里来的,自然也没见过这样的架势,捂着鼻子嫌恶地站在门口朝院子里扫了一眼,高声喝问道:“孟云铭在不在?赶紧出来!”
院子里的人都畏畏缩缩地往后躲,无人敢应声。
俩侍卫有些恼,提了提腰间的佩刀,声音愈发地高亢,“孟云铭,孟云铭!赶紧滚出来!”
依旧没有孟云铭的身影,倒是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乞丐出声接了话,卑躬屈膝地回道:“这位官爷,不晓得您要找的那位是不是个浑身酒气的年轻人。一刻钟前,有人把他给带走了。”
梁康大惊,也顾不得这院子里的酸腐臭味儿,立刻冲了进来,疾声问:“你可曾看清了是什么人?带去了哪里?”
老乞丐面露为难之色,搓了搓手,想了半天,才迟疑地回道:“那个……那人走得快,我……我们也没看仔细。”
梁康目中微闪,想了想,从荷包里掏了一小锭碎银子扔给他,尔后才气定神闲地问:“现在可看清了。”
老乞丐赶紧伸手接过,欢天喜地地使劲儿朝梁康道谢,罢了又回道:“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个子,不是咱们山阳人,说话时带着官腔,怕是京里来的。”
回了衙门,梁康速速将此事报与邵仲听,说罢又忧心忡忡地道:“你说那些人这么多年都不找他下手,怎么这会儿我们才寻到他头上,就立刻过来抢人?是不是这孟云铭当真晓得什么?”
邵仲却渀佛没有听到他说话似的,剑眉紧蹙,目光凝重,盯着面前的紫砂壶半天没动。待梁康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阵,他才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你让人把那老乞丐请到衙门来,让师爷画幅画。”
梁康一呆,猜到了些什么,“你认得他?”
“兴许是见过的。”邵仲把先前在半月湖边遇到络腮胡子的事说与他听。梁康闻言,愈发地迷糊,“这人到底是敌是友?”
邵仲也不好随意下推断,只让梁康回头把那男人的画像非给诸位侍卫,嘱咐他们仔细着,若是在城里发现了那人的踪迹,也要速速来报信。
二人说了一阵话,梁康便要起身告辞,将将走到门口,常安便到了,匆匆朝他行了礼,又正色朝邵仲道:“福王殿下到了,老王方才在城门口瞧见的,先派了人过来报信。”
梁康的脚就再也迈不动了,悄悄缩了回来,嬉皮笑脸地瞅着邵仲想继续看热闹。邵仲皱起眉头,有些为难地问:“王侍卫上前去觐见过了?”
“没有。”常安脑子里一动,渀佛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属下去把后头院子的侍卫们全都叫过来?”
“那倒不必——”邵仲挥挥手,沉声吩咐道:“你去跟他们说一声就是,不准任何人说起罗统领来山阳的事儿。若是福王殿下问起,通通都说不晓得。若是有人胆敢泄露半点消息,就让他跟着福王殿下一道儿回京去了。”
侍卫们虽说大多是京里出来的,可在山阳县待得久了,也多少知道了邵仲的脾气,平日里瞧着随和,可真真地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向福王殿下告状虽说能暂时得了殿下的赏,可也别想再在衙门里混了,也别存着能跟着福王殿下进京的打算,传说中的罗大统领比邵县令要可怕一百倍。
等常安走远,梁康这才唯恐天下不乱地凑到邵仲跟前,故意压低了嗓门儿贼兮兮地问:“仲哥儿你这是要给大师兄出气呢?不怕回头福王殿下跟你急。大师兄这么大个人,你还能把他给藏起来?”
他说得倒也有道理,山阳县就这么点大,罗方来这里也不止一个人瞧见了,他一个大活人,哪里真能藏起来不见人的。可邵仲就是不痛快,仰着脑袋不以为然地道:“怎么,我说不在,他还能舀着刀子逼着我把人交出来?”
虽说福王爷当初也帮过他的大忙,可是,相比起罗方的亲近来,到底还是差得远了。
福王爷到了山阳县的事飞快地传遍了整个衙门,侍卫们都从常安那里得了邵仲的吩咐,这会儿又是为难又是犹豫,竟也没急着跑到县衙来迎接。七娘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也不好抛头露面,只吩咐厨房赶紧烧了水,预备着一会儿客人到了好沏茶。卢家两兄弟本来都在书房里埋头读书,听了消息也难免有些心浮气躁,时不时地从窗户口探出半个脑袋来打听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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