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还真合适,不大不小刚刚好。
给她穿鞋子那大汉起身禀道:“刚好合适。”
那人颔首道:“嗯,既如此,便请王爷过来吧!”
秀秀只觉脑子里一片混乱,鞋子……王爷……这鞋子怎这么眼熟呢?天啊,这这不就是她在翠红楼丢了的那只吗?脑袋里“轰”地一声,秀秀霎时明白了过来,那晚翠红楼的案子到底是被人翻出来了,可那鞋子不是在姜阿牛手里么?
那人眯眼打量了一下秀秀,挥挥手示意手下放开她,问道:“你就是沈宏昌的女儿沈秀秀?”
秀秀听到她爹的名字,心头更如油滚,心知她爹那里定也出了大麻烦,这可真是屋漏偏又逢夜雨,什么都赶到一块去了。她从地上爬起来,揉揉被勒得火烧火燎的手腕,色厉内荏地哑着嗓子道:“管你什么事?青天白日擅闯民宅,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那人皱了下眉,扯着嘴角不以为意地笑笑,从袖子里拿出张纸抖开,道:“哦,是这样的,你爹拿你家这几间屋子做抵押了赌注,如今输了,我们是来收这房子的。”
秀秀听了这话,险些没晕过去,勉强扶住桌角才没倒下去,道:“你们胡说,你们胡说,我爹在哪里?我爹呢?”
“小姑娘,这可是你爹的亲笔手书,白纸黑字明明白白。”那人将那张纸往秀秀眼前扬一扬,“看到没有,这底下落款可是你爹的签名,呶,还有手印。”
确实是他爹的字迹,秀秀很想扑过去把那张纸抢来撕了,那人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先一步就把那张字据收了回去,道:“小姑娘,我们也是受人之命,你还是收拾收拾赶快搬走吧!”
什么?这是她的家,他们居然要她搬走!秀秀浑身发抖,颤声道:“你们凭什么要我搬走?”
那人看她一眼,略顿了下,道:“对了,你还不能走。我大概估算了下,你家这屋子顶多值十五两,你爹那里欠了我们赌坊足足五百两银子,离还清赌债还差得远呢!”
五百两!
秀秀咕咚一声就坐到了地上,五百两,就是把她自个卖了也还不起啊!她捂住脸,欲哭无泪,这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这五百两就像是一道霹雳劈中了她,令她好半天都喘不过气,脑子里嗡嗡嗡——嗡嗡嗡,好像有无数马蜂在振翅飞舞。
“小姑娘,小姑娘……”那人俯身唤她,“你没事吧?你可不能有事,这钱还等着你去还呢!”
还钱……五百两!
杀了她吧!
秀秀哽咽着说不成句:“我不还,不还,凭什么要我还啊?”
“你不还?”那人冷笑,“父债子偿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你敢不还,马上抓你见官,到时你可就不止一条罪了。”
秀秀的哽咽声登时止住,默了半晌忽然一骨碌爬起来,擦一擦眼泪,道:“我爹呢?先让我见我爹再说其他,不见到我爹我什么都不信。”
那人不紧不慢道:“着什么急?你爹那里不止欠赌坊钱,另外还跟一桩玉佩失窃案有牵连,如今正被秦王殿下盘问,待事情问清楚了还要他回来拿房契。”
秦王殿下,失窃案,方才那鞋子……
秀秀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某个人的影子,思绪尚未理得太清,便听门外传来声音:“王爷慢点,这边这边……小心,别撞着头。”
然后秀秀就看到了薛宝琉。
秀秀这时才发现他的身形很是高大,她家的门楣太矮,进门的时候他得勾着头才不至于碰到头,而且他一进来就把门口的光完全挡住了,屋子里因此为之一暗。秀秀现在知道什么叫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了。什么王爷,他就是一个小人,为了达到目的,他竟然……竟然连她爹都不放过。
他如今打扮得齐齐整整地站在门口,发束玉冠,身穿绯色窄袖短袍,脚蹬乌皮长靿靴,虽说脸上有道血痕,却是瑕不掩瑜,也足够耀眼夺目的。
秀秀被他耀眼的光芒刺的两眼生疼,差一点没落下泪来。
薛宝琉进来后只往秀秀脸上扫了一眼,目光便移到了地上,盯着秀秀脚上那只黑鞋瞅了半天,哼一声道:“果然是你。”方才冲进来那五六个人一个个忙不迭向他行礼鞠躬,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
“如何?”薛宝琉问那管事的,一边左右上下环顾秀秀家这几间鄙陋的小屋,这么破的屋子,除了张烂朽朽的八仙桌和几把摇摇晃晃的椅子,就什么都没有。
真穷,难怪要偷。真想不出堂堂大夏国居然还有这么穷的人家,穷则思变,说得一点也不假。薛宝琉心里有点不好受,一时间却也不知是为什么。
“回禀王爷,小的方才看了看这屋子,大致估了下,至多只值十五两银子,还差得远呢!”
“十五两,照我看十两都嫌多,就按十两折算。”薛宝琉及时将他那份怜悯之心收了回去,又变得冷冰冰。死丫头敢打他的脸,这下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了吧?
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禽兽!秀秀想冲上去指着他的鼻子尖大骂,却见她爹沈宏昌两手锁着铁链被子路仲明推了进来。
“爹——”秀秀的眼圈顿时红了,几步走上前拉住沈宏昌的手道,“爹,这不是真的,你说这不是真的。”
沈宏昌整个人都颓了,头几乎没垂到胸口去。听到秀秀的声音他总算抬了下头,眼光一落到秀秀脸上,他两颊上的肉就抽搐起来,抖着两手道:“秀秀啊,爹对不起你……可是那一把明明是五点的,为什么最后竟会变成二点?只错了这一局啊这一局……”
他说着就嚎哭起来:“我的银子啊,我赢了那么多钱呀!秀秀啊,爹真的赢了很多很多的银子……”
秀秀含着泪咬住嘴唇完全说不出话来,原以为他是被人栽害,没想他竟真又去赌了。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不知悔改,居然还想着赌,赌赌赌……赌赌赌,这下赌出大麻烦了吧!
她想不到的是自己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沈宏昌这一次确是中了人家的圈套,站在他身旁的那位子路公子便是诱他去赌的罪魁祸首。沈宏昌那天原本没想赌的,他是真的只想要回玉佩,然后过几天安稳日子的。可惜事与愿违,如意坊的小主人实在太难等,当等得百无聊赖,子路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空小赌一把”时,他还是没忍住。
于是跟着子路上了楼,在那里与眼前这位脸上即使有疤都英俊的无与伦比的王爷一赌就没个完。起先他都是赢的,以少赢多。因为他下注的筹码都很少,而这位薛王爷每下一注却是大手笔,不知不觉我们沈老爹面前就堆满了银子。当他赢到一千两时,薛王爷不干了,非要跟他赌个大的,要他以面前所有的银子做赌注,当然人家薛王爷也不含糊,直接叫人搬来了一箱银锭,与沈宏昌那一千两相比,只多不少。
沈宏昌赢得多了,胆子便大了,他被那一箱银锭晃花了眼,完全不知道自己姓啥。就是这一局,他栽了进去。之后他完全昏了头,输红了眼的人怎肯甘心?所以当赌坊老板提出以他家房子做抵先支他五百两做赌注时,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可惜时运不济,老天不长眼,他还是输的一败涂地。
沈宏昌蹲在地上老泪纵横,悲切不已。
子路不耐烦地踢踢沈老爹的鞋子:“住嘴,王爷还有话要问你。”
沈宏昌立刻改蹲为跪,对着薛宝琉抱手作揖不止:“王爷,您就饶了小老儿吧!五百两银子……小老儿就是还一辈子也还不起啊!”
薛宝琉皱眉摸摸下巴,道:“那五百两与孤王无关,你要求就去求如意坊的肖公子。我只问你,这玉佩你打哪儿的来的?”说着话已将腰里的那块羊脂玉佩解了下来,提溜到沈宏昌眼前晃悠。
“我……我捡的。”沈宏昌结结巴巴道。
子路怒道:“还敢胡说,方才问你时,你不是说偷的么?”
“我……是我偷的,是小老儿偷的。”
秀秀气得两眼发红,既然之前问过,那如今还问什么?他们把鞋子都给她穿上了,还明知故问,这不是在故意戏耍着人玩吗?
薛宝琉顿了顿,目光在从如意坊借来的那几个打手身上一转,道:“你们几个先都下去吧!”
将那几人打发到门外,薛宝琉这才又问:“是在哪里偷的?”
“哦……是在是在……街上。”看到薛宝琉脸色不对,忙又改口,“不对,是在茶楼里……不是不是……是在……”也难怪,秀秀根本就没告诉过他,这块玉是从哪儿偷的。
秀秀再忍不住,上前一步将她爹一把拉起来,愤然道:“是我偷的,有什么话问我就是,别再戏耍我爹。”
沈宏昌大惊,他虽不成话,却还知道护着女儿,连忙推开秀秀,一径道:“王爷,是我偷的,不管我女儿的事。”
秀秀道:“是我偷的,我在翠红楼偷的。”
“好,不用再说。”薛宝琉抬手制止她,微闭上眼静了片刻,道,“念在你有几分孝心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一马,你也不必再拿那张字据来要挟我,这桩事我不与你计较便是,不过当日有些事我还是要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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