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也凑热闹地起哄,沐景不知是被酒烧的还是怎的,脸上开始发起烫来,抬起头,便见赵晔正瞪向赵晟,而赵晟正咧着嘴笑着,依然不怕死道:“胭脂好吃,吃个嘛。”
赵晔瞪过他之后回头,正好见到沐景红烛下娇艳的脸,当即心中猛地一动。
沐景早已撑不过低下了头来,没多久,就听身旁的人大为欢欣地“哦哦”起来,叫得最大声的便是赵晟,甚至再次开口道:“喝口酒,亲过娘子小红嘴--”
不用看,也知道他是转过杯子贴了那红印喝了,沐景只觉得脸上更烫,端了酒杯将剩下的酒也饮尽。
喝罢之后,媒人便接过两人的杯子蹲下身掷向床底。这个沐景知道,这杯子定要掷成一俯一仰躺在床底才算大吉大利,所以媒人之类的都要有掷好杯子的功力。对于婚礼上的礼俗她知之甚少,可对这个她却是记忆深刻的,记得十二三岁时有远亲的表哥娶妻,姨妈也带她去了,看到新郎新娘喝了交杯酒却不把杯子放在盘子里端走而是要让人丢在床底下,还说什么“一俯一仰,大吉大利”,她便问姨妈,为什么要扔杯子,姨妈说成亲向来就要扔杯子;她又问为什么一俯一仰才算大吉大利,姨妈便笑,说她长大了就知道了,那个时候表哥也在一旁,便笑道:“等你成亲有夫君了就知道了”,于是又惹来姨妈一顿训斥。
那时,她假装依然莫名其妙,其实心里已能隐隐猜到定是有关男女之事,后来一直对这问题疑惑着,却再不敢问人。再后来……便是像姨妈说的,长大了就知道了,如今轮到她为新娘,便果真是知道了。
谁知接下来,竟是满室的寂静,夏妈妈低头往床下看了看,脸上也变了色,正在沐景奇怪时,前边就有围观的人上前道:“恭喜新郎新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后面又有人其他人也上前来恭贺:“恭喜恭喜”,也有刚才笑闹了的武人道:“新娘子就先等等,让赵指挥陪我们喝两杯。”
“对对对,走走走,今天把赵指挥灌醉了让他没力气入洞房,哈哈哈!”一片笑声中,赵晔已被人从床上扶了起来,沐景抬头,只见他朝自己点了点头就随众人出了新房。
再看一旁媒人神色,却是满脸苍白,低着头再也不见一丝喜色。沐景没有弯腰去看,却也料到大概是杯子没成掷成一俯一仰,出了个不好的兆头。虽说这一向利索能干的媒人出这样的问题十分蹊跷,但沐景却并不觉得两只杯子就能代表什么,不是说两只杯子扔好了,她就与赵晔是天作之合,扔得出了差错,这姻缘便不算是好姻缘。她想的,却是这婚礼的最后一步。
个之只杯。因那交杯酒,因掷杯子勾起的回忆,她想起了待会的花烛之夜。临出嫁时,她与后娘以及妹妹的关系倒好了些,所以出门前,娘也曾尽母亲义务给她说过些男女之事,虽因关系始终生疏而只是让她略略了解了一些,但大致的情形,她也能猜到一点的,想到那阴阳合一的事,又想到赵晔那张面容,她就觉得全身都要冒起冷汗。若可以……她真想等和赵晔做一段时间的夫妻后再来行这事,可是……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也只能偷偷放在心里罢了。
新郎走了,看热闹的人也走了,媒人婆也随着后面出去,待得夏妈妈过去关好门,新房内便安静了下来,一时只剩外面的劝酒喧哗声。
“好了,外面敬酒要敬到天黑呢,小娘子就在这床头靠靠吧。”夏妈妈仍对那杯子心中不快,却不想说着惹沐景难受,便忍着没提。
沐景依她之言靠在了床头,嘴中笑道:“夏妈妈以后是不是也该叫我夫人了?”
没了旁人,夏妈妈也放松下来,与她一起靠在了床头柱子上,“是啊,是该叫夫人了,我记得,只是这心里……总想再叫两声‘小娘子’。”
沐景轻轻笑着,“我也想再听两声呢。”
夏妈妈趁此机会无所顾忌地打量着新房,一边看一边在心中高兴,一会儿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大床道:“这床真是好看,雕得这般好看的花纹,大红大红的漆,又大又结实,恐怕是能睡好几代人了。”说着就指向置在旁边的折叠屏风道:“冬天里有这屏风放在床前挡风最好了,定是一点也不冷。”一边又见到床上的大红喜被,忍不住伸手过去摸了摸,笑了起来:“我倒是没看见,有这么好的被子,哪里还怕冷啊,而且这房里这么暖和,似乎是放了好几只炭盆呢。”
沐景靠在床头并不搭话,夏妈妈怕她是累了,这才问道:“是不是饿了,房里有点心,我拿来给你吃几块?”
沐景摇摇头,开口道:“妈妈,我有些怕……”
夏妈妈怔了怔,随后“噗嗤”一声笑道:“傻孩子,怕什么,这是喜事,过了今晚,你便是大人了。”
沐景想到那时候初潮来时,姨妈也是这样说的。想到这个,便在心中琢磨,能不能和赵晔说自己刚好来了月事,圆房太不吉利?
夏妈妈又接着道:“到时候忍着些疼,别在花烛夜出什么意外知道吗?”
沐景并不回话,心中揪得更紧了。已经成亲,她能接受和赵晔做夫妻,也能接爱与他行那夫妻之事,只是真到这一刻,又总是紧张害怕。
直到傍晚时分,外面来丫环送来了些汤羹饭菜来让沐景填肚子,沐景小吃了几口便放碗,接着夏妈妈出去吃过,再回来已是入夜,已有好几个丫环在卧房隔间的净房里忙着备水备盆放炭,一边又来了人替沐景拆发髻除嫁衣,随后就扶了她至净房洗漱。
赵晔回房时,沐景已松了发髻,卸了妆容,一身睡衫素面坐于床头,夏妈妈正接了丫环手中的小袄替她披上。
见他进房,几人连忙上前进礼,随后就极快速地备好水,请他去净房。
替他拿了衣服,随他一起进去服侍的正好是刚才服侍沐景洗漱的丫环,都是十五六岁花一般的年纪、白净娇好的面容,一眼看去就极为赏心悦目,夏妈妈刚刚还在想这几个丫环应该是家里管事的为侍候好新夫人而特地挑选出来的,心里有些高兴,现在看着状况,却是十分不舒服。这才想起这几个丫环可不单单是侍候沐景,还得侍候赵晔的,这年纪轻轻的,相貌又好,天天这般洗浴更衣的侍候,收房那不是迟早的事么?一时便是盯着隔着的那道帘子,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响,特别的不放心,转头看沐景,却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对这些竟是一点也没警觉。
没过多久赵晔便出来,也除了喜服,穿着一身白色衬袍出来,神色并无异常,倒是一出来就将目光投向沐景,而那几名侍候过的丫环也各自拿了东西过来向两人进礼退下。夏妈妈看了心中也放松下来,在沐景胳膊上轻拍了两下,与赵晔说道:“九爷,婆子告退了。”
“嗯。”
夏妈妈径直退出去,轻声带好房门。
赵晔便走向床边,在沐景身旁坐下,侧过头来看她。卸去妆容的她自是比不上白日里那般娇艳动人,可这样乌发垂肩,只着临睡衣衫的她却是他第一次见到,此刻她低着头静静坐在那里就犹如一株绽放着的白莲一样美好,而这白莲,等着他去采撷。
此时此刻,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这般看了许久,终究忍不住,往她那边倾了倾身,抬手触上她的脸颊。她脸上不再有红红白白的脂粉,却是细致光滑,如同抚上极好的绸缎一般。鼻子并不是那么小巧,却端庄好看,他的手从她的脸至鼻,最后滑到唇上。
沐景因不能发出太大的吸气声而痛苦,脑中突然想起了那个才离了汾州的晚上,她对他的触碰反抗,对他说她还不是他的妻子。这事,他还记得么?到此时,是不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要将她碰个彻底?
他的脸移过来,含住她的唇。
这一次,他很缓,缓缓舔舐,缓缓的勾勒,而后却慢慢丢了这轻缓,激进起来,闯入她唇腔中占有似的攻虐。
她稳着身体与心神,以为自己应该可以的,直到感觉自己外面的小袄被解开。她的心骤然提紧,几乎快要窒息,所有心智全停在了他手间的动作上。
他的吻却慢慢下移,经由下巴,停在了脖颈上,沐景闭目抿唇,任由他触碰。、
解去小袄,又去解里面的中衣,可中衣系带在身侧,他拉了几下不曾拉开,便索性将手从衣底探入,径直攀上里间裹了抹胸的酥胸。
她心跳都几乎停止了,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那一瞬,想起了许多……三月,清明,杏花,英霁白色的身影和他黑色的身影,英霁那一声无奈的对不起,他那一声坚定的嫁我,以及以往的以往,那无数西厢临窗绮思的岁月。没有哪个女子不期待那才子佳人的爱情,没有哪个女子不曾偷偷想过与日后那一人的缱绻恩爱,而今夜之后,她再没有资格幻想了,她成了妇人,从此便是侍俸夫君,传宗接代,守着丈夫与孩子看着岁月一天天流失,自己一天天变得苍老,终至生命消逝。
身体突然被松开。
她睁眼,只见他静静看着自己。
“算了吧。”他说。
沐景愕然,意外地看着他,他回道:“你的手很冷,一直在发抖,而且……还在流泪。今夜,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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