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皇上离开长安了,说是要到江南养病,也不知道会不会来咱们这种小地方。”
“你想美事呢,皇上怎么会来咱们这种地方,来也会来苏杭等地,老话不是说了么·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那些话一句句在青衣女子耳边响着,她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痛恨么?
痛恨自己的父亲?
自然不会,都是她当初年少不懂事·被父亲给惯坏了,从来没有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过,一心里只有自己,却不会想想她的出身成长,还有任何的习惯和王府是格格不入的,就是两个人互相喜欢又能怎样?
那个人心中最重的还是江山,就是真的喜欢她·也不会越了江山社稷,也不会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最让她忍受不了的。
而她自命清高,不懂管家理事,更不懂后院阴私,曾经,有人是真心要想教导她,让她能在后院好好活下去·可她却不屑去学,端着清高的架子,一心只想要那单纯的感情·却还是父亲看的通透,知道再放任她怕只会让她丢了性命,索性把她给带了回来。
那个孩子呀,才满月的孩子就这么丢下了,她心痛难当,回来之后哭阄了不知道多少次,最后,父亲实在受不住了,出面告诉她,她在王府只会害了母子二人·不如丢开来,也许还能迎来新生。
父亲向来是个有识见的人,她就这样信了,虽然记挂着那个孩子,可却是不敢再瞧一眼。
后来,父亲告诉她·孩子进了九王府,被照顾的很好,九王妃是个和善的人,这点她是知道的,和她向来交情不错,她相信,孩子不会受委屈的。
她让父亲带着她悄悄去看了几次,每次回来都会泪流满面,后来父亲索性不再带她去了。
这几年,她走遍天下,从江南烟雨小阵,到塞外大漠苦寒之地,见识了不少,她专治妇人之疾,从一个人富贵人家的后院出来,给那些大家的奶奶太太治病,见的多了,明白了后宅阴私是真真要人命,让人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的,这才学会了后怕。
她要是脱不出身来,要是没有疼爱她的父亲,恐怕和孩子都要埋没于王府后宅。
只是,这么多年以来,每次午夜梦回,她梦中还是那张虽然冷酷,可还会让她牵肠挂肚的脸,若是,若是可能,她情愿去学习,去争斗也不愿意离开他。
叹了口气,女人看看慢慢移来的乌云,心说怕是又要下雨了,这江南的雨没有定数,说下便下,说晴就晴。
放快了脚步,她要赶紧寻找个避雨的地方,药箱子里还有一些好容易得来的珍贵药材,可不能被淋了。
看到前边一个小酒馆,女人走的更快了,看身形,竟是有功夫在身
是了,这些年她跟随父亲学了保命的功人,父亲才会安心让她出来见识的。
前脚进了酒馆的门,后脚雨就下了起来,回头看看,这雨点还真大呢,要不是走的快,说不得这会儿就淋湿了。
找了个座位坐好,叫过小二点了一壶茶,几个小菜,女人决定在这里用一饭菜再回去。
才喝了一口茶,却不想有人站到身边,听到低沉的男声响起:“夫人,可否借在下一个座位?”
女人抬头,大吃一惊,这……分明是才听人议论的那位太上皇,怎么就?
“凤儿······”男子的声音里多了些温柔,低的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他更是不请自来,拉了椅子坐下:“你等久了吧?”
女人摇头,不久,一点都不久,只要能够等得到这个人,多长时间都不会嫌久。
“放晴了······”酒馆一个客人惊呼了一声:“这雨去的太快了。”
女人笑笑站了起来,提着药箱要走,男人跟了上来,走出酒馆之后很随意的接手药箱:“我来提吧,以后,这药箱都归我,你去哪里,我便跟到哪里。”
☆、第三百五十三章傅文彬番外
阴暗的囚牢里散发着潮腐的味道,老鼠在墙角里吱吱叫似乎是不怎么怕人一样。
“开饭啦,开饭啦······”狱卒吆喝的声音远远传来,紧接着,就见三个狱卒走过来,两个人抬着一个大木桶,一人拿着勺子跟在后面。
走到这座牢房的时候,一个狱卒用勺子盛了一勺子稀稀的粥菜放到牢房内的小盆子里,又扔下一个硬的发黄的窝头,冷笑一声:“还不吃吗,不吃就饿着,还当你是什么大少爷,哼不识抬举的东西。”
嘴里数落着,几个狱卒说笑着又往前去了。
牢房里坐了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男人的头发很长也很乱,现在都纠结在一起,脸上胡子拉磋,瞧起来垃塌之极,他颤抖着伸出有些发黑的枯瘦的手来,端起盛了稀饭的盆子看了一眼,盆子很脏,上面全是饭磋,那稀饭也不知道是什么弄的,发出阵阵腥味,应该是放坏了的吧。
再看看那窝头,硬的能绊下人的牙齿来。
男人抬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容里充满了悲凉和伤痛。
“哈哈,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不想我傅家竟然败落至此,我竟然落得这样下场,哈哈,当真好笑。”
他大笑一场,端起饭来几口喝光,又泄愤似的狠咬了几口窝头,之后扔掉剩下的半块窝头,倒在稻草铺的床上开始蒙头大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牢房里漆黑一片·黑了又亮,亮了又黑,男人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这日,远远听到狱卒说笑声传来,似乎是讨好什么人似的。
这是什么人来探监了?
男人心里好奇。
又听到有人笑言:“孟姑娘这边走,您真真是有情意,那个傅家三少落到如此地步,您还来瞧他·要我说,他上辈子不定做了怎样的好事……”
“孟姑娘,孟姑娘?”男人嘴里小声念叨着,猛然一阵欣喜,难道是月婵来看他了?
他紧走几步到了牢房门口,抓着栏杆往外瞧,突然间想到这是不可能的,他当初带人去荣王府,想要[奇`书`网`整.理'提.供]绑了月婵母子,月婵已经······如今怎么还会来看他·这完全是他的痴心妄想。
难道,是我幻听了?
他不由这么想着,可是,脚步声却实实在在的传来,远远的,也看到了人的影子。
走近了,就见一个青衣狱卒带着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慢慢走来。
女子浅绿衣裳,深绿的裙子,头发挽了个简单的一字髻,只粗粗插了几个银制的簪子·手里提着篮子,走的更近了,男子一瞧·不由惊的瞪大了双眼,完全没有想到竟是这位故人。
“孟小姐,就是这间牢房。”
狱卒停在门口,指着已经反应过来,背身坐着的男人大声道:“您在这里慢慢说话,我且一边等着。
孟小姐笑笑:“有劳了。”
等狱卒走后,孟小姐把篮子放下,慢慢蹲下身去·脸上还是含着淡淡笑容:“傅三少……”
男人猛的回身:“怎么是你来了?你怎么······怎么出去的?”
孟小姐又笑:“自然是我·除了我,你还能想着谁来·难道想月婵过来,别做梦了·她现在恨死了你,怎么可能再见你,傅文彬,你这一辈子过的还真是失败,心心念念的人却一直没有得见,而最讨厌,最不想见的孟氏月婷却在最后送你一场,你不觉得可笑么,这人生,还真是有意思。”
那个男人,也就是傅文彬并不说话,而月婷也闭口无言,慢慢从篮子里端出东西来。
“这是一碟子你最爱吃的绿豆糕,我特特请教人做的,如今日子不比先前,你且凑和着吃吧。”月婷慢慢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又端出一盘菜来:“这是龙井虾仁。”
“这是一碟子鹿肉,这是我刚学做的鸡汤,这是栗子面的小窝头……”
一样样的摆好,月婷叹道:“我也是身无所长,全靠了姐姐接济的,也只能准备这些了,你,你且吃着吧。”
看到傅文彬那样子,又窝囊又垃塌,月婷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道是可怜他,还是觉得痛快,心里酸酸的,有些想要落泪,这傅文彬,哪里还有曾经的半分风采,那个曾经让长安闺秀痴心追求的傅家三少去了哪里?
“姐姐?”
傅文彬沙哑着声音,紧张的问:“是月婵么,月婵救了你么?”
月婵?
月婷所有的可怜全没了,只剩下恨意。
她咬着牙,咬的咯嘣作响:“月婵,月婵,你只记得月婵,你瞧瞧,你现在落成什么样子了,要不是因为月婵,你能如此,如今,也只有我来看你了,你以前喜欢月婵,可人家连正眼都不看你,你它着红姨娘,宠着左姨娘,可到了大难来临的时候,人家头也不回的走了,傅文彬,你还有没有良心,呸,你良心早叫狗吃了,我和你说这些话,我才是疯了呢,我就不该来。”
话是这么说,月婷却还是有些不舍的。
傅文彬也开始低笑起来:“呵呵,哈哈…···月婷,你说的是,说的对,我没良心,我心里没有你,可是,我却能说我从来没有对不住你,当初我就和你说过,我对你无意,只是把你当妹妹看,若你能却了那份任性,我会真把你当妹妹待的,可你呢,做势陷害我,让我不得不娶你,硬是送上门来的女人,这天底下有哪个男人能看得起,你自已问问,咱们俩是谁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