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念间
保护我的军士将马车围得太过严实,只听得片刻过后,身后雷霆之声渐弱,似乎隐隐传来人在对话,却听得不甚清楚。
良久,有得得马蹄声渐近,军士让开一条道,一脸严肃的孙韫策马归来,他立于窗前禀道:“启禀小姐,后面乃睿郡王大军,南下入京受犒军封赏。大军人数众多,如若我们避于一旁等其过去,且回避扬尘,便要在此停留一日,耽误行程。末将请睿郡王避让小姐车驾,睿郡王前锋以行军赶路为由拒不避让,小姐......”
“睿郡王?犒军?”我打断孙韫的言语,好奇地问道。
“是,睿郡王此次大败巴贝尔族,不仅收复多年前被其占领的几座城池,且令巴贝尔人归顺,将北境三百余里土地尽归大景,皇上龙颜大悦,命睿郡王领兵进京接受犒劳封赏。”孙韫简短言道。
“逐外族,保家国,好一个英雄男儿!”听得孙韫说来,我不禁赞许道,冷兵器时代用血肉之躯保家卫国的铁血男儿,从前只在书上、荧幕上过,不想此生何其有幸,居然还能遇见。
“小姐!”如缀在我身侧小心提醒,欲言又止,脸颊绯红。
我却不以为意,对孙韫淡然一笑;“孙将军,传令下去,我们车队退到道旁野地避让,请凯旋的将士们先过去吧!”
如缀又是一声惊呼,这下连孙韫都掩饰不住满脸的惊讶:“可小姐以太子良娣之尊避让,于礼不合,有失皇家身份。”
我笑道:“良娣又如何?若无将士前方浴血杀敌,何来天下安宁,我们又岂能安享太平?勿论太子良娣,战祸殃及时,谁人都无法独安。孙将军,麻烦告知睿郡王,我们车驾退避,请其先行!”
孙韫面上一怔,随即便恢复常色道:“是!”骑马返身。
“小姐,这.......这样不好吧,只恐怕会引人误会......”如缀担忧不已。
“表达对浴血为国将士们的敬意,有何不可?身正不怕影斜,不必理会小人言语。”我轻嗤一声,不以为然,“不过,这个睿郡王到底是何许人,如缀,你把你知道的都说给我听听。”我转而好奇问道。
如缀有几分羞赧:“这个,奴婢也都是听说的,但是睿郡王的功绩天下无人不晓呢。他虽然出生贵族,可十五岁就入行伍。平定过江陵王勾结西南祜族的叛乱,还击退容国入侵,北上驻边后又多次打败巴贝尔人侵扰,曾经只率百余
骑便击退巴贝尔人数千人。
北边几族族都很恨他呢!听说有一次,巴贝尔人联合白月离设计了睿郡王的大军,那场血战,睿郡王从死人堆里爬出,三天后战马把重伤的他驮回后,他居然又活过来了。听说伤愈之后,睿郡王愈加英勇,战无不胜。传说是草原战神附体于他了,后来巴贝尔人就都叫他战神!”
“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我瞪眼不可置信地问。
“睿郡王的战功,早就传得妇孺皆知,更何况我们靠近北境,府里的姐妹都在传说呢!”如缀羞涩地低声说道。
我正欲再问,却听得车外孙韫的声音:“禀小姐,末将将小姐之意转达,睿郡王只是笑称‘不能误了小姐嫁期’便率大军折回往离南郡去了,末将猜测睿郡王大军极有可能顺着辰河往东,再折往京城方向。”
“走了?”如此不领情,我霎时有几分说不清的恼怒,“那也好,我们继续赶路吧!”
万顷碧波荡漾在澄蓝天空下,如一位沉睡的美人般静卧在山间,白鸥鹭鸟掠过水面激起片片涟漪,远处青碧山间传来呦呦鹿鸣,湖畔树木高大的倒影在水中引得鱼儿嬉戏不止。
如此天然美景让我不禁深深陶醉,下午行至此,我便被此处青山和这个叫宁湖的湖泊迷住,于是假称身体不适,命孙韫停车,这一停便赖在此处再不愿走。孙韫担心我的身体,只好下令扎营于此,明日再及早赶路。
落日熔金,水映绮霞,整座山谷沐浴一片脉脉斜晖之中。远离喧嚣,独坐湖畔欣赏落日美景,真可谓人生一大幸事。
未几,却听得一阵恼人的喧嚣由远及近响彻山谷,声音越来越大。往树木低矮的对岸望去,只见一片不见边际的黑沉铁甲在落日余晖中闪耀着金属的光芒,一眼看去,似乎在平静的宁湖边上又形成了另一个黑沉色彩的湖泊。
真是冤家,莫不是又遇上了睿郡王大军?他绕路绕了半天,居然又与我们在此处相遇。我暗叹一声,站起身继续顺着湖畔边散步边赏景,我可不打算浪费这难得的休闲时光,好容易才说服如缀穿上我的衣物躺车里扮我,自然不想因这些个不相干的人事打搅了好心情。
翠绿欲滴的水草随风拨动着清冽的湖水,晚风拂面,不觉天色已渐晚,湖边树木草丛窸窸窣窣的响动让我有些害怕,便想折返身往回走,不经意间,眼睛却被一个色彩斑斓的东西晃了一下。
我
心脏被猛然击中,急忙掉头看向湖中。只见方才还是一片碧绿水草的地方,恁的凭空多了几片荷叶,更奇的是荷叶中居然簇拥着一朵晶莹夺目的荷花!
嫩黄的花蕊,依次雪白、淡黄、粉红、浅紫的四层花瓣,我惊喜地大叫道:“琼莲!”心底被喜悦冲得一阵战栗,紧紧盯着它,生怕眨一下眼,它便会消失。
那朵荷花据岸边不过五六米,欣喜若狂的我一掳袖子,三两下除去鞋袜,挽高裙裾,卷起裤腿,便试探着下了水。
湖边的水不是很深但很凉,让我禁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脚踩到树叶水草堆积的淤泥,柔软中有些刺脚,有小鱼顽皮地轻啄我的腿和脚,痒痒的。我小心摸索着往那朵荷花处趟去。
水已经淹到大腿,打湿了挽起的裙子下摆,可那朵荷花距我的距离却仿佛仍是那么远。我咬咬牙,把裙子拉高,继续趟去,脚下却不知踩到一个什么滑溜溜的东西,一个重心不稳,我便惊呼着仰面摔去。
就在我做好准备与冰凉的湖水亲密接触之际,一双有力的臂膀却横空将我揽住,后背紧靠在一个冰凉的物件上,几个腾空旋转,还来不及反应,我便被带回到岸边,救我之人将我往草地上不轻不重地一放。
我仍在头晕目眩中,低头拂胸轻喘,见面前多了一双蒙了些许灰尘的铁黑马靴,顺着往上看,竟是一个着紫金软甲的年轻男子。自打我穿越至此,见到的男子大都是身披战甲的,谁叫我“身在将门”呢?我心下自嘲一笑。
可是这个男子一双深邃的黑眸盛满与他年龄不搭的稳重与霸气,浑身散发的凛然傲气却是与众不同的,甚至身为镇北将军的宇文峰也不及。
此时这人目中隐含的怒意如远山重峦中的雾气般氤氲汹涌,似藏在深处,又似万般无奈。他慑人的气势将我引得怔住不能语。
他一双能结出寒冰的眸子冷冷看我,声音也是格外冰冷:“想不到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悔!”
我被那冰冷的言语激得打了个寒战,一愣:“执迷不悔?”
他似有一刹那间的惊讶,微蹙眉头静静地打量我,那目光让我看不懂。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就这样相互打量着。我渐渐想出点门道,听他的意思,像是认识宇文韵玦。只是,他是谁?
“你是谁?我认识你?”我试探道。
他不回答,只是紧紧盯着我,那目光看得我如芒在背,又
如三伏捂棉被,只让人觉后背一阵凉凉汗意,好锐利的眼神。
顺着他的目光往下,我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还光着腿脚,而面前之人仍将我上下打量。
我瞪了一眼那男子,随后将裤腿不慌不忙地放下,理好裙裾。
抬头见他眼中微微诧异之色,之后仍是一副高深莫测的冷漠神情。我不禁有几分薄怒,就算我不觉得露出腿脚丢人,可作为甚为讲究礼仪的古人,他不应该回避一下吗,居然还这么直愣愣地看着我。
我从鼻中哼出一声:“阁下不懂非礼勿视吗?”
那人眼中讶然更重,颇有深意地打量着我,全然不顾我的抗议,而是蹙眉自顾自思量着什么。我觉得这人奇怪,问他话也不答,不知在想什么。
我伸手拂了拂衣裙的褶皱:“阁下当真好风度,这么看来看去,莫不是要当饭吃?”我白了他一眼,不信就不能让他再开口说话。
面前之人仍无开口之意,倒是眸中精光突现,随即右手已迅速抽出佩剑。一阵悦耳的金属破空声,剑端便直指我而来。
这是为哪桩?说错话还是灭口?就算说错话也不用杀我吧!我尖叫着后仰闪开,他剑锋却已是一偏,实是刺向我身后,随后雪亮宝剑将一长条物体挑起。
惊魂未定的我偏头一看,又被吓得一阵尖叫。居然是一条通体碧绿的三角脑袋毒蛇,此刻已毙命与剑下。
“你想吓死我吗?”我抚着心口,一句话脱口而出。
面前的那位此刻已浑然不见初遇时的冰冷怒气,但面上换做了另一种冷淡,他从容还剑入鞘:“这位姑娘好不讲理,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可在下救姑娘两次,却得此一句怨言,实是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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