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萌默默点头,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打量着院中的景致。说景致其实什么也没有,无非几株老树,一口老井,十几间老房。
“你什么时候开起了养济院了?”
“唉,一言难尽。”说到这个问题,梅超逸不由得收起惯常的嬉笑之色,肃然说道:“我们梅家破落后,家中再无他人,后来,我便出去跑生意。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我那会儿是做什么赔什么,本来本钱就少,这下可好。落得个衣食无着,偏偏又得了重病。走投无路时,一个游方道士救了我。我病好以后便和他一起做了丹客,他就是我跟你说的师父。做我们这行的,要是走运碰上了大鱼呆鱼,赚得银子是非常可观的。但我发现师父尽管十分有钱,衣食却是十分简朴。他每月都会让我去帮他寄钱,我便知道了这个于公养济院。后来他便告诉我说,他一生下来便被父母遗弃,是他的师父于太公收养了他。他师父临终前将这个养济院交给了他。几年前,我师父又因病去世,于是我这院子便由我接手。”
李秋萌一阵呆愣,古代也有“民间慈善家”?
“官府不管吗?”
“官府哪顾得上这些。遇到饥荒时期,孤儿多了了。官府顶多暂养一阵子,然后发动百姓收养。可是,这些孩子中大多数都有些问题,或是腿脚不便,或是痴愚,根本没人领养。更有那黑心烂费的领了孩子去做那些畜生不如的勾当。三年前,就有一帮人专门捉那些生得白净好看的男童去做娈童,幸好让林童给碰见了。这才幸免于难。女孩子更不用说了,要么送去勾栏院,要么卖给人家做童养媳和丫头,总之没一样好的。说实话,我当初接收这一大摊子还有些不乐意,如今啊,我真不舍得丢下。”
梅超逸一边跟李秋萌絮叨着一边时不时的摸一下跑过他身边的孩子,笑得一脸慈祥。
这时,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子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冲梅超逸灿烂的笑着,然后她伸开小手,李秋萌低头一看,她的小肉掌上沾着一块芝麻糖。小女孩子献宝似的递上来:“哥哥吃。”梅超逸眉开眼笑,拈起糖块毫无障碍的放到嘴里,连声赞道:“好吃,真甜。糖糖真乖。”叫糖糖的小女孩子抬起小脸天真无邪的笑着。李秋萌的心也不禁跟着柔软起来。
梅超逸趁机说道:“表妹,你想好了没?跟着哥哥混江湖怎么样?”
☆、第十一章入伙
“吓?”李秋萌朝他翻了个白眼:“我一个大好淑女怎能跟着你走上这不归路。况且我生性纯良,又不像你骗人时脸不红心不跳的。”
“嘿嘿,”梅超逸不厚道的笑了起来:“你生性纯良?我可记得你小时候骗人那是一套一套的。做完了坏事还净往我头上扔。”
李秋萌瞪大眼睛:“姓梅的,本姑娘小时候根本没见过你。”
梅超逸抚额而叹:“又来了!你总是不肯承认过去的事。”
李秋萌无言以对,只是狠狠的瞪他一眼,仰头看天。
梅超逸敛去笑容,正色道:“刚才跟你开玩笑的,这事我一个人做就去了。你只需在这里住下就好。你也别有什么疑问,我虽然是行骗,可也是分人的。我专挑那些为富不仁、丧心病狂的人下手。比如这次的夏五爷就是这么一个人。”
“什么?夏家的人?”李秋萌双眼圆睁,再次确认道:“你说的是城西的夏家?”
梅超逸扯了一根狗尾巴草,理所当然的答道:“骗的就是他家。这个夏老五为富不仁,贪得无厌。仗着家中有点权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光是因为他炼丹而死的童男童女不知有多少……”
李秋萌听得心惊肉跳:“官府不管吗?”
梅超逸斜了她一眼:“那些人都是他家签了死契的奴仆,家中苦哈哈的,随便找个理由再给家人塞些银子,也没人去告,民不告官不究。再者就算你告了,人家也未必去究。懂吗?”
李秋萌心中一阵冰凉,这该死的封建社会!现代虽然也有不公之事,但整体来说比这儿强了不知多少倍。还有这个夏家,真是冤家路窄。骗他家,她可没有一点罪恶感。
“你说说你的计划,我帮你查缺补漏。”李秋萌用诚恳的语气说道。
梅超逸看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道:“以后再说吧,你这么纯良的人,我怎好让你听到这些。我出去一趟,先把你的户籍问题给解决了。”
李秋萌猛然想起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忙问道:“我的事难办吗?”
梅超逸诡异的冲她笑笑:“说难办也难办,说好办也好办。”这话不等于没说嘛。
“好了,你就尽管放心吧。”说完,他再次诡秘的笑笑,转身离去了。李秋萌喊都喊不住。
梅超逸一走,李秋萌闲极无聊,在院里信步闲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后院,院子中央植着一棵参天梧桐,几乎能将整个院子遮挡住。北边的两间屋子分别是厨房和饭堂。南墙边是柴棚,码着一堆堆柴禾。那个叫林童的小伙子正在认真的劈材。李秋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很奇怪,这人劈材时好似完全沉浸在某种世界中,显得非常得专注,对外界的杂音充耳不闻。许是李秋萌盯着他的时间太长,林童猛然回过头来,正好对上了李秋萌那双充满了好奇与探究的眼睛。他顿时像受了巨大的惊吓,扯扯嘴角,冲他勉强的笑笑。
李秋萌忙说道:“你继续,我随便看看。”
林童举起斧头继续劈材,但是他像是乱了阵法一样,不是劈不对纹路就是劈飞了柴禾。突然他“啊”的一声惨叫,李秋萌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一看,原来是他不小心劈到了左手,伤口正往外滴血,将地上的两根柴禾染得一片殷红。
“天哪,你等会儿啊。”李秋萌急忙跑进屋里去找布条,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一块干净的,最后干脆将自己的裙子刺啦一声撕开,扯下一段布条要去为他包扎。
林童吓了一跳连连摇手:“没事的没事的,撒些细土上去就能止血。”
“不行。”李秋萌不容分说的拉过他的手耐心的为他包扎。这活计她做得很熟练,毕竟她中学时可是个小太妹,到处跟人打架,难免会有兄弟姐妹受伤,时间一长也就熟练了。
林童的左手被她握在手中,两人面对面站着,近得几乎能闻到彼此的呼吸声,他只觉得全身发烫,呼吸急促。
“好了,好了。”林童捂着伤手迅速跳开,脸蛋红得像熟透的番茄一样。李秋萌觉得很好玩,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会脸红的男人了。尼玛,一个个脸皮比她擀的饺子皮还厚。
“那个,你去歇着,我来劈材。”说着,李秋萌走到柴堆前,弯腰捡起劈头,很是干脆利落的劈起柴来。
“你,你也会劈材?”林童惊讶的问道。
李秋萌骄傲的甩甩脑袋:“那当然,我当年可是斧头帮的帮主。”
林童不由得睁大水蒙蒙的眼睛:“斧头帮是什么?”
“呃,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
于是,当梅超逸进来的时候,两人正聊得热火朝天。严格的说,是李秋萌一个人在热火朝天。林童只是负责应和。这么一聊,李秋萌把林童的祖宗八代都给刨了出来:从他爷爷往上都是贫农。到了他父亲那一辈时,家乡遭了水灾,他爹不得已只好卖身为奴。后来被主人配了粗使丫头,两人一起生了三个儿子。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他爹后来染了重病死去,他娘后来不小心犯了错,被主母活活打死,两个弟弟惊惧而亡。如今只剩下他一身一口。
“咳咳,表妹啊你怎么对林兄弟这么感兴趣啊?”李秋萌搓搓手腕扔下斧头,站起身来伸伸懒腰,心说:“这儿的日子真难过,老娘好久没见过年轻的雄性了,整日跟那些欲求不满的更年期妇女宅斗。”
“事情办得如何?”李秋萌转脸问梅超逸。
梅超逸故作高深的摸着下巴,慢腾腾的说道:“你猜我今日碰到谁了?”
“谁?官差?”
“就是李家给你订亲的那家,夏什么来着?”
“什么?你真见到他本人了?”
“不是,是夏公子的小厮前去传达主人的意思前去退亲。”李秋萌感慨的点点头:“如此说来,这个姓夏的还不错,他明知道自己不行所以自动退亲,省得耽误我?”
“嗤——”梅超逸鄙夷的笑了一声:“女孩子总是把男人往好的一方面想。人家退亲不是为了你好,而是嫌弃你不够好。对方明确提出要娶李秋暄。”
“啊?这个混蛋!”李秋萌破口大骂,他愿意娶自己,她不高兴;他现在要退亲娶别人,她更不高兴。梅超逸可没心思细究女人的矛盾心思,他两手一摊道:“结果呢,事情异常好办,我就趁着这个东风把你的事情给了结了。”
“李家究竟答应了没有?”
梅超逸再次两手一摊:“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