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娉袅袅十三馀 (徐如笙)

　　木葵出嫁那天，阮临湘不得空，便叫冬凌去吃酒，回来讲给她听。晚上，冬凌回来了，笑盈盈的，果然给阮临湘说了一遍：“黄家虽说不富裕，可听说木葵姐夫很受定西侯的喜爱，定西侯送了不少银子恭贺他大婚，木葵姐夫也舍得花钱，翻修了屋子，显得很是干净利落，黄老太太也是个和气的，知道我是夫人身边的丫鬟，还说请我向夫人道谢，说说了这么好的一个媒，对木葵姐姐也很喜欢。
　　黄家原来就一个小丫鬟伺候老太太的，木葵姐夫又买了一个说是伺候木葵姐姐呢，可见有多疼木葵姐姐了。”阮临湘打趣她道：“你也别羡慕，我以后也给你找个如意郎君，更疼你呢。”
　　冬凌红着脸呸了一声：“夫人就爱说笑。”又道：“木葵姐姐一走，我叫冬兰进来伺候吧，也省得夫人少个人伺候不方便。”阮临湘叹了口气，道：“这一个个的都嫁出去了，就剩我一个，想想也是难过的。”
　　冬凌道：“几位姐姐和夫人一起长大，这从小的情分怎么能忘呢？姐姐们虽说出嫁了，以后说见也是容易的，夫人就别伤心了。”阮临湘笑道：“你说的也是，就把冬兰叫进来吧。”冬凌应了，把冬兰带了过来，冬兰个子很是苗条，长得也好，清秀端庄，看着就是个老实孩子，阮临湘叫她顶了木葵的活计，升为一等丫鬟。
　　等吃了梅姐儿的满月酒，凤夫人就要启程回西北了，临走前只是舍不得阿意，阿意也是难得的露出小儿女情态，抱着凤夫人哭个不停，凤夫人抱着阿意哄道：“阿意别哭了，干娘又不是不来京城了，等阿意出嫁，干娘一定来给阿意添妆。”阿意抽抽噎噎的：“那得什么时候啊。”
　　凤夫人笑道：“你都多大了，左右也是这两年，你乖乖听话，不许再胡闹，知不知道？”阿意点点头，阮临湘看了又是吃醋又是无奈，道：“自从懂事了就很少哭，这会子眼泪倒出来了，可见跟你亲。”凤夫人得意道：“可不是。”又悄悄道：“阿意的婚事你可要仔细着，我瞧着她的性子，也不懂什么情情爱爱的，也别由着她的性子去。”阮临湘道：“放心吧。”
　　送走了凤夫人，阮临湘才算空闲一点，过了端午节，又要忙起来。阿意十一月份就及笄了，可婚事一点着落都没有，不由有些暗暗着急，许兰陵倒是一副再多留两年也无所谓的样子，阮临湘埋怨道：“你还以为阿意跟皇帝的女儿一样，不愁嫁啊。”许兰陵笑道：“阿意虽说这么大了，可情窦未开，你和她说婚事也是对牛弹琴，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阮临湘嘴上说着再过两年就不好嫁了，可行动上确实不太着急了。
　　没想到刚过端午节，却见楚家的人上门来提亲，自然是给楚江城提亲，阮临湘十分讶异，可又觉得高兴，兴冲冲地去找阿意，她和许兰陵对楚江城都是极满意的，只差阿意的态度了。
　　阿意正在院子里射箭，听说楚家的人上门提亲不由一愣，阮临湘笑道：“这婚姻大事，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还是想看看你的意思，你若是答应，咱们就结这门好亲事，你若是不答应，还有好的给你挑，或者。”阮临湘试探道：“你心里有了什么人，也只管告诉我。”
　　阿意有些烦躁，嚷道：“哪里有什么人啊，我不想嫁人。”阮临湘见她一听这话就觉得奇怪，一向脸皮厚的，怎么一说就恼了？难道真的心里有人？


☆、第一百八十章 少女情怀总是诗

　　阮临湘柔声对阿意道：“你爹从小惯着你，把你养得跟个男孩子一样，娘也疏忽了告诉你这些事，你也别害羞，只管告诉娘，你心里觉得有什么就告诉娘，有什么不懂得娘也好给你分析分析。”
　　阿意有些犹豫，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阮临湘一看果真有戏，鼓励道：“阿意别怕，有什么就说什么。”阿意想了半天才有些迷惑道：“我听嵇缃和裴素之说过嫁人的事，她们都是一副害羞的样子，我却没什么感觉，听她们说，嫁人自然是好的，只是嫁给谁，我一点也不知道，嵇缃喜欢楚江城，裴素之喜欢嵇缃的哥哥嵇青，只有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谁，只是……只是……我一听嵇缃说要嫁给楚江城，我心里就不舒服，娘，你说为什么？”
　　阮临湘道：“那说明你喜欢楚江城。”阿意摇头：“才不是呢，嵇缃说你喜欢一个人就会时时刻的想着他，可是我一点也不想他，见了他就觉得烦，可是他跟别人说话，我心里又不舒服，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阮临湘有些苦恼：“要说你喜欢，可你一见他就烦，要说不喜欢，你又这么吃醋，这算是什么？”阿意道：“我也不知道，所以也说不准，娘，我不想嫁人，我就想这么过，跟爹娘一起。”
　　阮临湘柔声道：“你心里只想着离开爹娘的不舍，又没有想过，如果你嫁人了，嫁的又是自己喜欢的人，和他一起过日子。开心了有人陪你笑，不高兴了有人陪你烦恼，以后也会有孩子，一起看着孩子长大，虽说柴米油盐，最是繁琐。可繁琐处也是别有幸福滋味。这些，你想过没有？”
　　阿意哪里想过，早就被这些陌生的话说的愣住了，心里越发的烦恼。闷闷不乐的，阮临湘见她这样子，叹了口气：“好了好了。你也别烦心了，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告诉娘。我就这去回了楚家的提亲，你说如何？”阿意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阮临湘婉转的回绝了提亲，只说舍不得孩子，还要多留几年，楚家也只得作罢，本来这次提亲就是楚江城央了去的。楚夫人如今见了嵇家和裴家的女孩儿，心里的儿媳人选就多了起来。听说许家回绝了，就对楚江城道：“你喜欢许家的姑娘，娘也去给你提亲了，如今人家既然不愿意，咱们也有骨气，不是非她不可，我听说嵇家的姑娘很好，不如我去透个风，咱们就定下了如何？”
　　楚江城黯然神伤，心里想阿意是真的讨厌自己，在西山围猎的时候，也只怕是他的错觉，原来他只觉得阿意是女孩子，纵然喜欢他也不好意思说，他才求了娘先去提亲，没想到竟都是他的一番妄想，他失落道：“全凭娘的意思。”反正，如果不娶阿意，那么别人，是嵇家的姑娘还是裴家的姑娘，还不都一样？
　　楚夫人办事利落，很快又去嵇家提亲，嵇缃喜欢楚江城是整个嵇家上下都知道的事，因此见楚家来提亲，便一口应下了，只等换了更贴，合了八字，这门亲事就算定下来了。
　　阮临湘打听到了消息，只觉得好好的一个女婿就这么没了，不由有些失望，便去告诉了阿意，阿意十分意外，没想到楚家又这么快给楚江城求娶了别家的姑娘，心里顿时跟打翻了调料瓶似的，酸的，辣的，苦的，五味俱全，阮临湘见她沉着脸，就知道她心里还是有楚江城的，便道：“当初是你自己做的选择，如今也怨不得旁人，既然楚江城定了亲事，你也别想了，免得失了身份。”阿意应了，可是阮临湘一走，她这边就换了男装出门去了。
　　阿意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现在只想见见楚江城，可是见了他做什么，心里却是糊糊涂涂的，楚江城听到小厮汇报说敏安郡主在后门等着公子时，还以为是在做梦呢，走到后门一看，果然是阿意，虽说穿着男装，可眉眼间一看便是女孩子，他跟做梦似的，走到阿意跟前，道：“你找我？”
　　阿意心里正烦着，乍一见了楚江城就更糊涂了，我怎么来了这里？我来这干什么呀？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支支吾吾的，半天才道：“我娘说你定亲了。”
　　楚江城心里发苦，怎么，还要来恭喜我么？他道：“是，还没换更贴，算不得定亲，只是也快了。”阿意哦了一声，又没了话，楚江城心里也不好受，又是伤心难过，又是存了点小期盼，看了阿意半天，见她讷讷的不说话，就有些失望，道：“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阿意啊了一声回过神来，突然想起上次西山围猎遇到老虎的事情，被阮临湘知道了，便凶巴巴道：“上次的事你怎么说的，再不告诉旁人？怎么我娘就知道了？”楚江城心里七上八下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话，更加失落，道：“我没有说，想必是别说传出去，被许夫人知道了。”
　　阿意本就是没话找话，这下彻底没话说了，楚江城道：“你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阿意猛然醒悟，想自己这是干什么呀，明明自己拒绝了楚江城，如今又来这样，实在是没意思，又看楚江城急着要回去，哼，是要回去定亲吧，说话也冷了，道：“哼，不耽搁楚世子的时间了，我这就走，你去找你的未婚妻去吧。”
　　这话说完，只觉得心酸，立马扭头就走，却被楚江城拦住：“你就这么讨厌我？”阿意冷哼道：“我讨厌你干什么？”楚江城道：“我就是小时候得罪了你一次，就叫你记恨我至今，我如今一想起这事，就十分后悔，恨不得回到从前，再也不惹你生气，我给你道歉赔礼，你不屑一顾，讨好你，你也嫌烦，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阿意听了这话有些内疚，道：“我早就不记恨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