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的,有老婆的人不比你光棍一个,”杜天宇站起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这种人,有漂亮老婆相陪,自然是睡的越久越好咯!”
姚美玲听他说的不像话,面色羞赧,狠狠瞪了他一眼。她也是见过世面的,这两年来,大场面经历多了,眼下一点儿都不紧张,知道眼前这位必然和杜天宇交情匪浅,便大方地伸出手:“兄弟怎么称呼?”
“李钧天!”那愣小子挠着脑袋,傻呵呵地笑着。
姚美玲收回手,正要喝咖啡,一激动,差点一口热咖啡喷了出来:“老……老公?”
杜天宇拉过她的手,扶她坐下,笑道:“老婆,我当初也是因为那小子这个名字,差点跟他断交!哈哈……“
李钧天……君天……突然就想起了某个让人不开心的人,她撇撇嘴,直感到很无趣,趴在杜天宇肩上,一个人默默发呆。
怎么突然就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呢?
隔着一层玻璃,她安安静静地喝咖啡,那两个久未逢面的老朋友在另一边谈事情。想必又是一些关乎生意的边边角角,她不爱听,便跑到一边躲清闲。
好像自从杜天宇回来之后,她就再也不爱管生意上的事,乐得把所有的担子都抛给他,就像两年前她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一样。在他身边,做个快乐的小女人,夫唱妇随,于她而言,便是最大的幸福。这段日子,跟着杜天宇东奔西走,看遍欧洲风光,闲时她总是想起从前的时光,那年她初初搬进紫苑别墅,他带她去山里打鸟儿,手把手地教她放枪,有一回,他抱着她,在紫苑清冷的山风里,轻轻告诉她,杜天宇一辈子认定了她一个女人。
其实她要的并不多,早上醒来的时候床边有他的体温,每一餐每一饭,他都在,以后他们还会有一个小宝宝,陪他长大,送他上下学,回家的时候甜甜地喊爸妈。处处都是生活的气息,和他在一起,像普通女人那样,在光阴辗转的轱辘下,静悄悄地变老。
午后阳光微醺,她伸展了胳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指,漂亮的指甲上缀满碎钻,一动,楞楞地窜起一道光亮。
她笑了。两根葱管一样的指甲轻轻叩击着桌面,响声轻微,她把耳朵贴上去,轻轻咬着嘴唇。隔着这道玻璃,能够看见杜天宇挺拔的背影,他正和李钧天聊的起劲,不时还伸手比划着什么。
玻璃花房里日光浓烈,几束光线伸展了触须,像爬山虎的触角一样,拂过她的脸颊,轻轻地揉蹭着她垂下的长发。她缩了缩脖子,举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
整座花房像是被铺上了一条软毡,散发着浓烈的金光,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
客人们闲了也出来逛花房,闲适地躲一处角落小憩。她懒得搭理人,自己窝在长椅上,趴着桌面,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直到耳鬓微痒的触感传来,她才感觉到有人在拨弄她的头发,睡梦中叫了起来:“杜天宇!”她伸手,轻轻地拍了一下:“老公,别闹……”
“这么准?老婆……”杜天宇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你怎么知道是我?”
“……除了你还有谁这么无聊?”她低喃。
“……”
她翻了个身,调整一下姿势,仿佛在梦呓:“除了你,还有谁敢惹杜天宇的老婆!”
杜天宇哈哈大笑。
“老婆,回去睡呀,太阳都下山了,这边风大,又冷……”他温柔地说道,轻轻推了她一下。
恍惚间,她像孩子一样撒娇,就是不肯挪窝。杜天宇笑着,一把把她扛了起来,拖回卧室。
她微微挣扎,很快就又平静下来。乖乖地贴在他肩上。
睡意全无。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脸上印着的红印子还未褪去,手臂上磕了几道凹凸不平的纹路,她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接着,把那人的耳朵拎了起来:“老公,你在和那姓李的小子说什么呀?把老婆都忘了……”
“没没,”杜天宇差点撑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只能打花腔:“那小子说,嫂子这么漂亮,认识晚了太可惜……”
“真动听!”
他就爱说些甜言蜜语逗她,只要她一不开心了,好听的话都上赶着捧她。她笑,这才放过他。
闹腾过后,杜天宇才说了真话:“我和那小子很早就认识咯!这次遇见,顺便叙叙旧,也没谈什么正经事,那小子说,他一个远房亲戚在柏林要办画展,请故交好友去捧场,那个圈子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问我们赏不赏脸?”他讨巧地把脑袋凑了过去:“老婆,我跟他说,杜天宇什么都听老婆的,我得问问她肯不肯赏脸……”
姚美玲咯咯地笑了起来:“我们也算‘有头有脸’的人么?”
“老婆,你有头,也有脸,我看算……”杜天宇继续耍滑头。
“这么说,老公很想去?”
“这个鬼地方,不想再呆了!过了明天,我们就去那个什么画展,散散心,然后就回香港!”他抵着她的颈窝,温柔似水。
“老公,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她踌躇再三,终于还是问道。
杜天宇一愣,瞒不过她,到底是结发夫妻,连心跳都是连在一起的,他微微一蹙眉,姚美玲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是……不喜欢,不喜欢这里,”他很无奈,“还记得我们在法国遇见朝叔的那天?”
她点点头:“嗯。”继而又问道:“这和朝叔有什么关系?”还没等杜天宇回答,她便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哦!老公!你是不是怕遇见杜家的人?说起情分来,姑姑过生日,他们再叫个人来祝寿,也是不过分的……我们也没有立场不让他们来……”她小心翼翼地嘀咕道,心里却总在为杜天宇着想:“老公,那我们快走吧,赶快去那个什么画展!随便看看便跑回香港好了!”
一时态度大转,他知道姚美玲是在关心他,只要有一点让他不舒服的地方,她总会谨之慎之,哪怕委屈了自己。想到这里,杜天宇眼眶有些潮热,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傻老婆,就算现在去,人家画展还没开始呢!再等等,反正来都来了,不怕他们耍什么花样!”他轻咳了一声,声音低的几乎让人听不清:“我就不信,杜天宇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人搂着她,轻轻叹息,美玲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她想,贼王此时应该又是蹙着眉头的吧?
黄昏已然来临,暮色浓重,平静的天幕下,蓄着一场风雨。
璀璨的辉芒行将远去。
那些形形色色的客人,卸下面具后,又是怎样一张面孔?
画皮一瞬,谜底就要揭开了。
好在,明天寿宴开场,离场之后,又能够恢复一度的平静时光。
那天晚上,她抱着杜天宇,枕在他胳膊上入睡,他的呼吸很轻,很温热。她磨牙,又爱缠着他撒娇,突然醒来时,偷偷瞧了一眼枕边的丈夫,见他正安静地瞧着自己,睫毛倏长,有时候连带着眨眼的节奏倏忽上下,这让她想起小时候穹阔天幕下眨眼的星子。熠熠地,他总有一种让人离不开眼睛的魅力。
“老婆,醒啦?”呼吸渐平,他小心翼翼地在她额头印上一个轻吻。
“嗯。”她“唔”了一声,一低头,牙齿扣着他的皮肉,轻轻咬了下去。
并不疼,她下口很轻。杜天宇却没有防备,还是被吓了一跳:“老婆……”看着她像小猫一样窝在自己胳膊上,突然满眼里都是宠溺,那片柔软,直要溢到心窝子里。
“趁着老婆心情好,有事要说。”她略微挪动了一下脑袋,嘴唇蹭着他的胳膊,好似在呓语。
“嗯?”他挑眉。
“老公,你最近不对劲呀!”她仍然闭着眼,说话却条理清晰,惹得杜天宇一阵心虚。
“我招我招……昨天出去散步的时候,多看了一个美女两眼,她长得有点像你,我就……我就没忍住……”杜天宇轻轻呵着气,一本正经:“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老婆……”
“还贫!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她翻了个身,倦意袭了上来,只是两秒之间的事,突然一个激灵惊醒!一把扯过杜天宇的耳朵,笑道:“什么?你昨天看了别的美女?还……不止一眼?”
“……”自讨苦吃没法说。
好不容易才给她绕回来,杜天宇终于叹了一口气道:“老婆,我不瞒你,既然你问了,我就说。”
她很认真地听着。
“姑姑找我是什么意思?老婆,他们都计较,杜家的人,都是一样的……我还妄图相信,他们心底还存着一点儿真正的血脉亲情!”贼王的声音愈发低沉:“她说要和我联手,杜天宇长年漂泊,和他们正经生意人能有什么利益牵绊?我说我帮不了她,她何等老谋深算,摊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方案’,她算计着老头子的家产呢!”杜天宇冷笑一声,语气里有几分苦涩:“你说,远在香港的老头子要是知道自己的亲妹妹这样算计自己,会是怎样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