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谦谦君子,虽知他是胡人,司马蘅心里却也对他赞赏有加。只是把这情绪埋藏的好,偶尔流露出来的也只是感激较多。这会见他又是这般宽慰,心里再是不喜,脸上也露出一笑:“公子所言极是,只是这病总不见好,倒是费了公子不少心思。”
刘曜似是常出门游历,他的仆人三五就此练了不少本事,这抓鱼就是其中一个。只见他掏出随身带的小刀,砍下路边一株小木,把一端削尖,便就挽袖下了水。不多时,便兴冲冲的刺了几条鱼回来。然后升火便就在湖边烧烤了起来。
刘曜替给司马蘅一条烤好的鱼,然后道:“姑娘体弱,再加上要这样连日赶路,吃不好睡不好,自更是难于复原。不必多虑,等到了渭城,再请良医,应是能加快恢复。”
三五在一边撕咬着鱼肉,听了刘曜的话,有些含糊不清的道:“公子你总是这般好心,一路走来难民如此之多,你就是顾看得多了,我们回程才会如此之慢。”
刘曜抬头看了一眼三五,笑了笑道:“鱼本多刺,你再如此多话,小心被刺。”
听了刘曜的话,三五撇了撇嘴,便不再多言。他一直对刘曜带着司马蘅上路,颇有微词。总是抓住机会便要说上一两句,望刘曜能撇下司马蘅不管才好。
司马蘅倒也知道刘曜为人,他年少有礼,心肠极好,路上遇到难民,总是会把随身的干粮分送一些出去。他递出干粮的手指纤长干净,看难民的眼神充满了悲悯。他每当这时最常说的话便是:“除了天灾,战祸便是让他们流离失所的根原。战祸不能免,能帮的只有分出一点粮食而已了。”
也遇到过有卧倒在路的昏死之人,但他却也最多在他们身边放上一块粮食,并没有收留。所以听了三五的话,司马蘅放下手中的鱼,把连日来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公子究竟会相救于我?”她知道不可能是刘曜先前所说,见难相帮,本是本份之类的话那般简单。更不可能是见她美貌,心生怜爱之类的。因她不是倾城美人,而刘曜也不是急色之人,看她目光也磊落坦荡。
刘曜转过头看向司马蘅,与她对视了一眼,便笑道:“司马姑娘定是忘了,在那个雨日,是你一把拉住了我的的衣裾,让我救你的。”
三五听了,在一旁又了口:“可不是嘛,你明明昏了过去。可当我想把你的手从公子的衣裾上拿下来时,可就是如何用力也拿不开你的手。公子不可能把你的手跺了,又不可能把好好的衣衫撕下来,那只好把你抱上车了。”
听三五这么一说,司马蘅脑海中模糊闪过这样一个画面。只是来不及细想,她就被三五口中的一个抱字,弄得手足有些无措,脸上渐渐热了起来。
偏偏三五不懂察颜观色,更不懂女子心里的那点羞赧,见司马蘅脸红了起来,便有些奇怪的大声问道:“司马姑娘,你的脸怎般这样红?不会是又发热了吧。”
司马蘅听了一愣,脸上更是烧红起来,急忙把头垂了下去。
边上的刘曜咳嗽了一声,对三五道:“湖水清凉,司马姑娘身子吹不得风。莫要耽搁,你快些吃矣,我们才好上路。”
三五忙应了声诺,忙把剩下的肉全送进了肚子。
等三五架起了牛车继续上路后,坐在车里的司马蘅才又开口问正捧起卷轴的刘曜:“开始是我求了公子,那公子为何不把我半路放了回去呢?”
刘曜握着卷轴的手一顿,然后笑道:“既然帮了,若任由姑娘独去,那我的一翻苦心便不就白费了?再说,姑娘愿往北而来,结伴同行,我倒也不介意。”
刘曜说得明白,司马蘅也知自己是多此一问,若真是刘曜撇下自己,说不定自己也会厚着脸皮跟着来。民风保守,她一个贵女更是知道男女有别。如今她放下这些,不外乎求一命之安。
心里在安慰着自己这几日里来大胆的举动,嘴上便不再说些什么,只是把目光透过车里的帘子往外看去,只见一慢慢闪过的湖面上不知几时多了几条柏舟,舟上有女子的歌声传来: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诉,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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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柏舟之乐。以前有听女子传唱,却不如这会听着动听。”司马蘅听清了女子所唱乐后,便忽然激动起来,不由得赞叹道。说完,更是倾身掀起车帘,看向湖面。只是隐约的看到人影,并看不表面目。也不知是如何美好的女子,会有如此动听的歌声。
“这是那些女子在采苇。劳作之日苦不堪言,只有一歌才能一发心中苦闷,故,由这些女子唱出来的歌声,更是动听。”刘曜放下手中卷轴,有些好笑的看着司马蘅。
司马蘅听了,但放下车帘看向刘曜,见他看着自己发笑,脸又有些发红,但还强自镇定道:“公子所说倒是有理。”
刘曜空出一手揉了揉疲累的眼睛角:“看来你平日里是不用做些苦力的,不然,不会听不到这样的歌声。”
刘曜的话似有深意,司马蘅垂下头,不禁心头跳了跳,却是说不出话来。
刘曜也没有深究,这话似是无意说出,见司马蘅垂头不语,便又把目光看向手中之卷上。一时之间,车内却是寂静无声,只有那牛轮的滚动声。那采苇的歌声,也不知几时抛在了身后。
半天,司马蘅抬起头,轻声道:“我本是一大家贵女,生来吃穿不愁,更是受人尊敬,从无受半分苦难。只是好景并不太长,家族破落,生存危难。为换一时安隐,我本是要被迫送于一个欺我家族之人。我并不愿就此令人摆布,于是被寻机逃了出来,想去南方一位亲人之处躲避。我从未行走远程,更不知这里面的凶险,只是一心觉得离开了便是好了的。哪知却差点命丧路上,幸得公子相救。”
司马蘅半知半假的把自己的状况说了出来,真实的身份却是不敢说的,就算刘曜再如何君子,她的身份终究也太过吓人。
刘曜放下了手中的卷轴,听司马蘅细细说完后,便叹息一声:“姑娘也未免太过胆大了,不过,勇气却是着实令人叹服。”
第二十九章 渔父村
更新时间2012-7-24 22:36:47 字数:2645
一日,三五掀开车帘,探进头对刘曜道:“公子,涪郡到了。”
刘曜抬头看了一眼:“如此。”然后对司马蘅道:“涪郡有一故人在此,想去拜访,司马姑娘可否先一起同去?”
司马蘅虽心急快些到渭城,然后找寻南去之人一块同往,但这会刘曜如此问了,便按下心思,点点头:“愿一同往之。”
涪郡是一个小镇,人口不多,城镇上也只是稀稀落落几间店铺。刘曜让三五买了一些吃食,又再买了一大包甜糖作礼,然后便又出了城。
司马蘅有些疑惑:“那故人不在城里?”
刘曜笑了笑:“他不喜喧闹,所住之处是在山野。”
“啊。”司马蘅一声惊叹:“是位隐士?”
刘曜回道:“然也,是位品格高尚之人。”
司马蘅听了便不再言语,有些有才华,有品格之人,的确不喜外人打扰,专寻山野之处落脚,一心研究学问,不理俗事。她记得,她的阿兄司马睿便曾说过,若不是身不由已,倒想做个闲云野鹤的隐士,倒落得更是轻松自在。
对于隐士,司马蘅也只是听过,从未见识过。这会听了刘曜去拜访的故人竟是位隐士,心里就有些期待。
走了半日,司马蘅感觉那牛车越走越慢,最后干脆停了下来,三五在外面叫唤道:“公子,前面山路狭窄,车过不去,只得步行了。”
司马蘅从牛车上下来时,四外张望了下,发现这里果然不比一路来的风景,倒又像回到了刚出洛阳城时的情景,两边是浓密的树木,只余一条小道通过。
刘曜回头问司马蘅:“这里去那山里,怕是还要走上一段路程,可是能坚持?”
司马蘅早已不是刚出洛阳城的娇贵公主,在跟随王家的马队时,便有过一走便大半日的时候,这会听了刘曜的话,心里倒不觉得有多难受,便点头:“无事矣,我能走。”
刘曜对她的回答显然是满意的,便招呼已经把牛车托好在山下农家那里,但还有些犹豫的三五:“这里民风淳朴,这车留这无事,我们快些走吧。”
三五应了声诺便把送礼的吃食提好,边在前面带路过大声问道:“公子,我们如此不先告知一声便前去,若是山谷道人不在,那岂不是白跑一趟。”
刘曜双手负在身后,不知是不是照顾司马蘅,走得并不是很快:“道人一年都不出山一趟,哪有这么不巧,偏偏我们去时便不再。”
三五嘟嚷着:“那可不一定,若我们运气差些,说不定他还真不在。”
刘曜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道:“山路不好走,小心只顾说话却是顾不好脚下,摔了可没有人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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