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三月已经是春天,但北方的春天还是没有江南那么温暖,春夜里仍是有些凉。敬善拉了拉自己身上的织锦镶毛斗篷。
凉凉的风打在敬善的脸上,让她更为清醒,也更为烦躁,自古女子的命运都像是浮萍,过不过的好不只在自己,也在于自己要依靠的男人。
她自小和大房的堂姐妹一同长大,情分比自己亲妹都深厚,看着敬思现在的处境怎能一点感触都没有,女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一个不好以后的人生就毁于一旦了,想到这里敬善叹了口气。
“在叹什么气?”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敬善却十分不想转身,白子年走到敬善身边,眼睛笑成一轮弯月,里面带着明亮与一丝狡黠。
敬善退了一步,是自己离白子年远一点,“不过是无聊罢了。”
白子年大笑起来,“那我带妹妹出府去逛一逛吧?”敬善顿时发怒,不顾忌自己的身份,大声道“白公子见过哪家的大家闺秀在自己家宴席上与陌生男子偷溜出府,成什么体统。”
敬善杏仁怒目盯着白子年的眼睛,那双凤眸很是好看,像是有吸引力般牢牢吸住人的目光,只是敬善却不想这双眸子的主人在纠缠自己下去,虽然不知他是什么用意,但肯定是不怀好意,没安好心。
白子年收起了笑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身周围似乎升起阵阵冰冷,道“我与徐家妹妹也算相识已久了,我送来的点心你收了,连赔礼的簪子也收了,难道这样还算是陌生么?”
敬善不怒反笑,只觉得白子年的话颇为讽刺,果然是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白公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点心是令姐白二小姐送来的与你何干?我是收了你赔礼的簪子,你都说是赔礼了我又怎好不收?距我与白公子初次见面是已很久,但这期间我与白公子又见过几回?说过几句多余的话?不过是互相见礼而已,你又了解我多少,我又了解你多少。这难道要算相互熟悉么?不过是一根簪子,难不成白公子要我像崔莺莺般与你月下幽会,还是李千金般私奔生子?真是可笑。”说完敬善转身,不想与其再纠缠。
白子年的话却让敬善停住了脚步,更加不能动弹,“你自诩聪明,也不过是个胆小之辈,初到江南你小心翼翼,博得老夫人大夫人喜爱,回到京城你又步步为营,小心到半点差错不敢出,当初我无意听到你的谈话,你躲着我避着我不过是为躲避怕我说出来的现实。你身为嫡出,却从没在心里上过着嫡出的日子,太会伪装不过是表面的的荣华富贵,珠缠翠绕,你上有继母,下有继妹继弟,以前你寄人篱下学会读懂人脸色,现在你凡事不争,不过是为少些麻烦也让你父亲的心更加偏向懂事的你一些。我说的对么?”也许是白子年分析的太准确,也许是最后那上扬的声调自信到刺痛了敬善的心,敬善只觉得身子在不住的颤抖,她握了握拳,指甲深深的扣进自己的掌心,让自己镇定,“白公子说得好,我虚伪,我胆小,但你不是我又怎会懂我?那簪子我会托人还给你,以后希望与公子不会再见,就是见到了也希望公子能把敬善当做个陌生人,敬善只想过自己的日子,你的聪明我受不起。”话音刚落敬善转身便跑开。
只留得白子年一人痴痴的站在那边,深深的叹气。
一路奔跑,敬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跌跌撞撞回到流芳苑,只晓得这冷风吹得带泪的脸十分生疼。
钱妈妈在抱厦里做着针线,只见敬善狼狈的归来,一头扎进了自己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小姐,出了什么事?”也许是钱妈妈那熟悉而安心的声音让敬善越发觉得自己委屈,哭得声音更大了。
敬善承认,自己从来不坚强,小时候见了虫子都会尖叫吓哭吓跑,自己最会伪装,明明不喜欢那种刻意讨好,却还是用这一招获得了大多人的喜欢,自己一直胆小,胆小到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深思熟虑,可是白子年懂什么,他从小生在侯爵之家,上有疼爱自己的母亲,下有一群阿谀奉承的庶出和下人,他缺过什么?又怎会懂得寄人篱下,失去亲母的感受,他又怎么知道自己与昭哥儿这些年来的辛苦,他有什么资格说那些话。
敬善从钱妈妈怀里抬起头,用袖头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呜咽道“没什么,只是想母亲了。”
钱妈妈摸了摸敬善的柔发,“小姐最是孝顺,今日有宴席老夫人高兴着必定忙着待客,明日老奴陪小姐一起去寿安堂可好啊?”钱妈妈跟着老夫人半辈子,从老夫人当小姐到出嫁为媳,再到熬成婆婆,一直以来看得最清,小姐这般定是受了什么委屈,而真能给她安慰的恐怕就只有老夫人了。
敬善憋了憋嘴巴,勉强笑道“好。”
这一夜敬善闭着红肿的眼睛一直没有入睡,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白子年的话,胆小之辈,自诩聪明,不停伪装,确实他比她想象的了解她。
只是她不希望这个人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因为在你的世界里如果有人能把你看得那么透彻,是何等的让人恐惧。
清晨,窗外的树上已有鸟儿在鸣叫,敬善被夏竹叫起,用鸡蛋和凉帕子敷了敷微肿的眼睛,又上了些粉,才使得瞧上去不那么奇怪。
“不过是在家,弄得这般精致做何?”敬善不喜欢过于打扮的浓妆艳抹,官家小姐就该有小姐的样子。
“老夫人今早特意派人来嘱咐,要小姐稍加打扮一番,说是今日表少爷要来拜见老爷还有老夫人。”夏竹一脸兴奋,不知道的都以为她表哥要来了。
敬善挑了挑眉,“哦?那挑最素净的衣服穿,左右不过是表哥,花枝招展像什么样子。”
夏竹拗不过敬善,只好拿来敬善平日里穿得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带上白银缠丝双扣镯,头上只插着只根羊脂色茉莉小簪,倒显得头发如黑珍珠般乌黑光泽,只能说天生丽质四字。
夏竹满意的笑了笑“小姐是怎么装扮都好看。”
敬善却没有注意夏竹的话,而是盯着头上的羊脂色茉莉小簪发呆,秋菊笑声传来“三少爷快进。”
敬善收回思绪,只见一身月白云纹长袍的敬昭往屋里走来,皮肤白皙神清气爽,“你们女孩子家就是磨蹭,本想来了咱们就直接去寿安堂呢。”
敬善微微笑了一笑,但她知道自己笑得多么不自然,“现在就能走了。”
敬善站起身,敬昭皱起眉头,“这眼睛是怎么了?怎得肿了起来?哭了?谁欺负你了不成?”敬昭冰凉的手指触了触敬善的眼皮,敬善俏皮的笑一笑,“我这般心大,谁能惹得我哭?”刚想拉着敬昭出门,又放开了敬昭的手臂,转身从梳妆匣子里拿出一个雕着喜鹊登梅的盒子,一把塞到敬昭的手里道“等有功夫了,把这簪子还了白公子。”
敬昭狐疑的看着敬善,“哪里有收了又退回去的道理?”敬善摊了摊手“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这样无缘无故收礼,岂不是私相授受。”
敬昭看着敬善一套一套的样子,像个小大人一般,不禁一笑,晃了晃手中的盒子,“好,小人被小姐的大道理折服。”说完把那盒子收进袖口里。
敬善与敬昭去得早,就在寿安堂里与老夫人闲聊,敬善窝在炕边给老夫人揉肩,敬昭则挺直了肩背坐在绣墩上,老夫人慈祥的看着敬昭,心里不止的欣喜,自己的孙子怎么会错,不过是二夫人教导的不正,瞧现在这样子,以后夫人们不都抢着要他作女婿啊。
敬善仰着小脸,问道“表哥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像大哥哥那般冷冰冰还是像宋公子那样温润如玉?还是二哥哥那般长袖善舞?总不是像三哥哥这样纨绔吧?”说道最后敬善自己都有些泄气。
敬昭则撇着嘴,“怎么你就这么编排你一母同胞的哥哥?祖母,你看妹妹还真是不待见我。”
老夫人见二人吵嘴吵得欢,心里也高兴着,“老身也不知那状元爷什么样子,不过一早就被你们大伯和父亲叫到了你们父亲的书房,知道你们两个小家伙猴急,老身便派人去瞧了两眼。”
敬善与敬昭一起眨了眨好奇的大眼睛,老夫人笑着,这两个孩子有时候还真是神似,“派去的人,说是也没有看清。”
敬善与敬昭一起失望低下了头,老夫人佯装斥道“你们两个猴急的家伙,见个状元郎就这般没规矩,要是见了皇帝,你们这样早就被打板子了。”
敬善缩了缩肩膀,伸了伸舌头,敬昭则抓了抓头,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二十二
作者有话要说:双双想说,本文女主不是重生的也不是穿越而来的,没有那么多生活的经历,对她来说以后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何况十岁左右的孩子早早熟也不会聪明的一塌糊涂,玩转的十分明白,我的女主也是这样,她聪明伶俐,心思敏捷,但她会犯些小错,也会有些许的天真,她只活了一世,十年而已,不能对她要求高到一定的程度。很多经历成长都是慢慢来的。
再就是小白,都怪双双把这么个普通青年写成了渣男,让妹纸们各种喷,俺对不住小白啊小白啊。你死的好惨哈哈~其实小白也不过是气不过敬善说自己不够了解她,如果你是一个养尊处优父母宠成宝的嫡子,你听见一个嫡长女活得那么憋屈,那么悲催你会怎么想? 不过是因环境而设定的角色,他肯定会有些傲娇之类的,嘴也够坏~还是那句话人会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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