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山脉,名为蒸霞山。
得之于"云蒸雾霭,紫气腾飞,飘渺仙境,霞光满天"一句中。
从蒸霞山上望出去,的确可看到这一片地方散发着所谓的"金光"。
罗衣勒停了马,不由自主地伸手搓着手,哈着气道:"你行遍南方大地,这一块地方是来过的吧?感觉如何?"
上官云顿了顿道:"觉得很神秘,所以并没有深入。"上官云叹了声说道:"绘制南方大地的舆图已经耗费了我很多心力,这一片山脉,实在没有办法走完,再者说,这里也是与西楚默认的交界地带,我也不敢贸然前去。"
罗衣跨下马匹,掸了掸腿边的灰,沉沉说道:"休养生息三年,楚战却对西楚之地一直讳莫如深。西楚政权太过神秘,那位圣人也从不露面。此番楚战贸贸然前来,会否对西楚造成动荡?"
上官云摇头说道:"应该不会,依楚战那般缜密的心思,自然会在来前就将事情计划安排妥当。"
上官云看向罗衣,轻声说道:"你无须担忧过多。"
"我并非担忧……"罗衣反驳了一句,终究觉得自己越描越黑,越解释则越说不清,干脆也闭了嘴不言。
风沙漫布,吹起一角衣袂,罗衣伸手刮了刮她干燥的脸,吐出一口白气,问上官云道:"找个地方休息等他,亦或者……"
上官云接话说道:"等他到了,再说下一步吧。"
罗衣沉默,半晌才点头说道:"好。"
时隔半年之久,她要如何面对她的丈夫?
罗衣略显得浑噩,与上官云寻了边界驿馆歇息下。
此后三日她都一言不发,心情显得尤为沉重。上官云倒是每日都会开导她一两句,却得不到罗衣什么响应,便也显得抑郁不安。
这日清早,罗衣仍在梦中,双眉微微蹙着。她梦到自己站在一片荒无人烟的黄沙地中。周围是漫天卷起的黄沙,大片大片地朝她袭来。梦中的她在嘶声喊着什么。而她本身却作为一个旁观者,在一旁无能为力。
她不断地摆动着头,开始喃喃。
"渊离……"
身边坐着的男子刚伸手触到她的被子正欲轻轻拍拍她,哄她安睡,冷不丁却听到她喊另一个男子的名字。
霎时他双眼沉黑地定定看向了她。
男子身着一袭黑衣斗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冷厉嗜血的气息--在他进到这间屋门前的确是这样的,然而他进来以后,便不自觉地收敛了身上的煞气,整个人虽然仍旧冷冷的。可当眼睛投射到床上睡着的女子时,却不由自主地散发了一股温柔。
这半年的时间对于他而言,每一天每一刻都是煎熬。他无法想象他的妻子对另一个男人柔声呵护。他无法想象他们牵着手相互笑着,更甚至的是,他们相拥相依地躺在一张床上,耳鬓厮磨……
可是他不也忍下来了吗?因为他知道,这一辈子。那个男人没有与他争夺她的资格。一个废人,哪有资格来跟他争夺她?
然而当他听到她睡梦中不由自主唤出的名字时,他仍旧崩溃地想杀光身边所有的人泄愤。
可他没有,他只是缓缓收回手,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仍旧静静地,如同一个护卫者一般。守在她的身边,等待着他的女人渐渐苏醒。
她瘦了好多,眼窝深陷,颧骨也显得凸了出来,眼下的淡青色像是针扎一样刺着他的眼睛。嘴唇不如以往红润了,肤色也不如以往水嫩,甚至他感觉她那一头短发经过这么长的时间生长,竟然也跟没有长出来分毫似的,变得比以往都要稀疏。
楚战别开脸去,静静看着地上。
梦中的罗衣视角却骤然切换,她感觉到自己就是梦中的自己,她没有趿鞋,她光着脚丫子站在地上向着四周求助,朦朦胧胧中她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修长如竹,高风亮节,有着文人独有的倨傲之色,却对着她淡淡地笑着。
她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渊离",但那抹影子却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直至再也看不了,她着急地想要追上去,却寻路无门,跌倒在地。
一?那间,风沙汇聚,远方有卷起沙尘的漩涡向她逼近。
沙尘暴!
罗衣惊得立马往回跑,却双眼猛地一亮--
前方有一个男人像是一杆长剑一样矗立在那儿,对她展开双臂,似是在等待她的归去。
身后的沙尘暴越来越近,她甚至能听到那沙暴怒吼的声音。
她耳朵轰鸣,眼见着前方的男子距离她就只有一步--
"楚战!"
罗衣顿时惊得大叫一声,猛然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
"楚战……"
她睡意犹在,梦中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靠近了的她看到了什么?楚战一身鲜血,一身鲜血……
罗衣大喘着气,掀被要下床,她要告诉上官云她梦到的这一系列怪诞的事情,然而一只脚才落到地上,却感觉自己被人扶了起来。
罗衣一怔。
贴近她的这个男人的气息,是如此熟悉。到底是认识五年,同床半年的夫妻,她对他的身体不可谓不熟悉。
罗衣怔怔地低着头,伸手握住他递过来的臂膀。
楚战将她搀回到床上,掀了被子将她重新裹了进去。
他的眼神很沉。
罗衣身上只穿了一身雪白的里衣,她缩着脚,用棉被把自己裹成一团,埋着头不语。
两个人相对着沉默了良久,楚战才说道:"罗衣,你瘦了。"
罗衣牵了牵嘴角,低低地"嗯"了一声。
楚战却轻声笑了下,道:"怎么连看我,都不愿意看了?"
罗衣眼睛闪了闪,慢慢抬起头来。
面前的男子依旧是当初的模样,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一双薄唇却紧紧抿着,定定看着她,眼里的光却让她不能直视。
罗衣倏地别过头去,道:"没有不愿意看你,只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话。"
楚战慢慢走到床沿坐下,他轻轻伸出手,将罗衣连同被子一起拥在了怀里。
他让罗衣倚着他,温柔地问她:"你刚才,梦到什么了?"
罗衣张了张口,楚战伸手拍拍她说:"梦到我了对吗?我听到你喊我的名字了。"
他自动将起初听到的渊离的名字抹去,这般温柔而情深地对罗衣说话,罗衣却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放松了身体,任由自己倚着楚战。
她说:"梦到你……浑身是血,我,很怕这样的颜色……"
战争中她却并不惧怕这样一片一片的红色,然而当这红色出现在特定的人身上时,她心中总是会泛起无限的恐慌。
若有一日这样的场景真的出现了,她该怎么办?
楚战像是抱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孩子一般抱着她,他低声对她保证说:"我会好好的,罗衣不要担心……"
他嘴里却没有问她有关渊离的一字一句。
罗衣有些恍惚地抬头,撞进楚战深邃的眸子里。
他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他的吐气温和,声音柔地像是怕吓到罗衣一般,俯在她耳边轻声地说:"等战争结束,我们也找个清幽雅静的地方隐居起来可好?"
罗衣顿时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他。
他的目光很诚恳,不像是在说假话,可是罗衣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楚战竟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你不是要当九五之尊……"罗衣有些语无伦次:"不然你千辛万苦经营一番来做什么?"
楚战抚了抚她的额发,怜爱地说:"我舀我后半辈子来补偿你,一生一世陪在你身边。若是坐了九五之尊,很多事情便逼不得已了。"
楚战揽她入怀,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神渐渐深邃:"罗衣,以后就我们两个人可好?红尘之中,相偎相依,不离不弃。我做你唯一的丈夫,你做我无二的妻子,可好?"
罗衣近乎是傻了一般地看着将楚战推开,仔细看他的眼睛。
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会忽然有这样的想法?那你的江山呢?你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
楚战低笑,说:"所以罗衣,给我生个孩子。"
他攫取住她的唇,再无任何语言,专心致志地啃噬着阔别已久的唇瓣。
纵使唇瓣不复以往红润,却仍旧让他一心一意地吻着,心无旁骛,似是品尝到人世间的最美味,流连忘返,无法自拔。
罗衣沉醉在他这深情的吻中,近乎呼吸不过来。她慢慢地闭上了双眼,手也不由自主地攀上他的肩。
她此生的命运,早就在和楚战相遇的那一刻,就注定了。逃不掉,躲不开,不管她如何在尘世中挣扎,追根究底也不过是楚战面前的跳梁小丑。然而也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她和楚战到底还有一场姻缘。
那这一场姻缘,是善缘还是孽缘?
窗外渐渐大雪纷飞,屋内的气氛却腾腾上升。炙热的躯体,火辣的激吻,深入浅出的伏击,阵阵破碎的吟哦……
罗衣睁开朦胧的眼,看着窗外渐渐大白的天,缓缓露出一个笑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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