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衣想要说什么,渊离却先道:"罗衣一直对自己人很好,对旁的人却不加一顾。记得第一次见你,你放声大哭,当时我就想,你一定是性情中人,爱憎分明。后来我慢慢知道了你的身世,更感到你活得坚毅而坦荡。如今,逼你做选择的确是我强人所难了,可是怎么办呢,我不希望你选战字营,我不希望跟你站在对立面,我也不希望你受到伤害,而这一切的伤害都源自于我。"
他蓦地出手,快得罗衣连眼睛都来不及眨,只能是僵硬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渐渐转过身来面对着她,无视她眼中的谴责和愤怒,低声地笑了笑说道:"因为你,是头一个对我说,'我们是朋友'的人。为了你这句'朋友',我又放纵一回又如何?"
说完便见他轻柔地揽住她的腰和膝弯,伸手一搂将她横抱了起来。
她整个人无法动弹,使尽力气也只是微微转了头望过去,双眼只看得到他的鬓边。
她忽然整个人都委顿了,她看到他鬓角处,掩盖在浓浓黑丝之下,竟然有零星的白色。那种白,不像纯白一般白得亮人,却是暗沉的,带了点儿不健康的颜色,却也不是银丝,是介乎银与白之间,看上去分外?人。
她想开口说什么,动了动嘴却发不了声。可是她的意识清楚,思维仍旧活跃,便好像是被半身麻醉了一样,想要用力,却用不上力。
朝前走着的男子忽然腾空而起,在树间几个跳跃,她能感到那种凌空的飘忽,还有骤然落下的失重感。起起落落间,她的心跳却慢慢地得到了缓冲,整个人宁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也并没有多久,她被渊离抱上了一辆马车,疾驰而去,能听到马儿嘶鸣的声音。
车外有人在说:"公子,去哪?"
"蘅芜山。"
驾车的是四宛,她记得这个声音,但她的视线无法转到他那儿去。
她躺在车内,身边是直挺着坐着的渊离。
一记轻点,渊离低低说道:"罗衣,委屈你一阵,暂时你不要说话,也不要挣扎,我们去蘅芜山。"
她愤怒地"啊"了一声,惊奇地感到自己能出声了,立马向他吼道:"你放我回去!"
"罗衣,我不会害你。"
他只轻飘飘的那么一句,却让她的怒火瞬间点燃,直直射向他道:"不会害我?你让我和我娘分离,让我把我辛辛苦苦做成的事业抛在一边,让我这么莫名其妙地跟你去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你还不会害我!你要我说多明白?我要回家!"
"回去,顾长清便会抓了你走的。"渊离轻声叹息,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像是祈求又像是宣告般地说:"跟我在一起,至少,我能保证你的安全,保证你,不被任何一方所用。"
罗衣渐渐平静下来。私心里,她确实是偏向楚战那边的。但是她并不想如顾长清所说暗地里前往南方去,她所能做到的极致便是将还魂石和阴阳符双手奉上给顾长清,让他派人将东西送给楚战,其余的,她并不太关心。
人心易变,从前她千方百计地要摆脱楚战这层关系,后来巧娘死了,她恨顾府恨到了心底,暗自发誓要依附着楚战找出害人元凶。再后来,她阴差阳错地到了战云城,却爱上了这经济繁华而文化交融的多民族聚居地,开门做起了生意,沉浸于那种平静安详而略有坎坷的生活。
这些都是她体会的人生,她的心境变了,她只想这样生活下去,如果可以,能知道害死巧娘的凶手,报个仇,便是上天厚待她。
可人心易变,天数也易变,命运的齿轮在某一刻错过了一个缺口,便将引向另一种复杂而瑰丽的人生。
她如今是一枚双方可用的棋,若是用不了,会不会便被毁掉?
她不知道,可此时有人跟她说--
"跟我在一起,至少,我能保证你的安全,保证你,不被任何一方所用。"
缘何不心动?
她默默闭上眼睛,轻轻地,像是呢喃一般地说:"渊离,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为什么要在做这些事情以后,又反悔了呢?"
身旁静坐的男子忽然强烈地咳嗽起来,迅疾地从胸口处掏出一枚小小的丸状物,将它吞了进去,使劲搓了搓胸口后勉强地笑着说道:"我?你不是断定,我是朝廷的爪牙吗?"
"你不是。"她自嘲地一笑,"你若真的是爪牙,又何必撰写《警世言》。你若是爪牙,又何苦将自己辛勤经营所得的钱财那么大方豪爽地奉给缺钱缺粮的大楚皇族?冷凝霜的儿子,应该是一个不屑于依附他人生存的人。这样的你,又怎么会是爪牙呢?"
渊离怔住,幽幽的目光锁定她,在她浅笑的梨涡之下却陡然红了脸,撇开头轻咳了咳,说道:"罗衣这是自己推翻自己的论断吗?"
"嗯,我发现,我还是不怎么了解你。"她叹息一声,忽然使劲闻了闻空中的味道,轻轻笑起来说道:"渊离,你身上有一股好闻的蘅芜香的味道,蘅芜山上是否也盛产这种香草?"
她话题转得太快,竟然让他有些转不过弯来。半晌后他才低低说道:"嗯,蘅芜山盛产蘅芜,等到了那儿,你会看见大片大片的蘅芜长满山坡,香气馥郁,沁人心脾。"他轻柔地看向她,"罗衣,你会喜欢那儿,一定会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35章帝陵魂
他带着她走了许久,天亮又天黑,整整走了一个多月。
从冷凝的冻风渐渐看到了雪白的地面,她身上的衣物也渐渐增多增厚,躺在车内不觉得寒冷。
而似乎,渊离鬓边的白更多了些。
夜晚借宿客栈或农家时,她甚至能听到渊离日渐沉重的咳嗽和叹息声。
他生病了吗?她很想开口问,却总觉得自己这样表达出关心是个很可笑的行为。
他把她从战云城中掳了出来,她对于这个"劫匪"还能报以关心?这样的组合真的很可笑。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没有生出要暗自逃掉的意念。有很多时候她都可以借机逃走,比如如厕时,沐浴时,甚至是夜深人静渊离和四宛都陷入睡梦中时,她都可以逃走。但她真的没有这么做。
是不敢,还是不忍,她理不清。但是她知道自己现在对那个看起来日渐衰弱的渊离有了一种心疼的感觉。
这是不对的,她告诉自己。
天气日渐冷起来,外面的天空中时常飘着大雪,在这样的环境中说话,总能在脸周围弥漫白雾。罗衣坐在车里,见车帘一掀,渊离便钻了进来,身体都有些发抖的样子。
"你很冷吗?"
她低声问了句,渊离摇了摇头,搓了搓手臂笑道:"风雪太大,身上都沾满了。冷气侵着你了?"
她一向穿得厚重,一点儿冷的感觉都没有。见渊离否认,她也不再问,靠在车壁上把眼光放在车帘子掀起时露出的一角,怔忪间问道:"蘅芜山到底在哪里?走了那么久了,还没走到吗?"
渊离解披风的动作凝滞了下,方才叹息地说道:"快了。"
"渊离。你还瞒着我些什么?"她晶亮的眼睛望着他,"看这地势,竟是越往南方而去的。你要是再走,可就要到楚战的地盘去了。"
"……我以为,你没心思注意这些的。"渊离轻咳了咳,莹白如玉的手指掀开车帘,对外面的四宛说道:"今日赶快一些吧,能入城便最好了。"
四宛答应一声。拎起马鞭甩了起来。
车内垫得厚。并不觉得颠簸。罗衣依然被渊离点着穴,动是不能动得太剧烈,但转头仍旧是可以的。她望瞭望外面的冰天雪地,只觉得一夜间大地就披上了雪白的新衣,看上去倒是银装素裹,但这冷气实在是太寒了些。
"蘅芜山在南边。是前朝皇帝的陵寝所在,饶是楚战也是不会动这块地方的。"
渊离轻声说道:"罗衣难道没听说过吗?大楚皇族是贴出过皇榜告示世人不得私下议论前朝诸事,但帝陵之地。大多数人还是知道的。前朝帝根断裂,太祖和太宗皇帝都曾派兵去过蘅芜山,但是……那些兵都有去无回。所以蘅芜山也有了'禁地'之说。方圆几十里都无人烟居住。"
"蘅芜山……"
"孟怀良先生是一代大儒,我以为,他应该会对自己的子女说过这个地方的。"渊离疏淡的眉目缓缓晕开,增了分朦胧之感,"你的父亲。把你保护地很好。"
世上一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啊,也真有父母舍得子女不沾染分毫。
他苦笑道:"太祖太宗都曾派兵去挖掘过,但这些兵都未曾返回,而太祖太宗也于出兵后不久而薨。民间有传,说蘅芜山上埋着前朝历代皇帝,龙气依旧旺盛,所以当朝皇族想要撼动,会触怒深埋在底的先朝皇族诸位帝王魂灵,不得善终。那处地方,倒是个很好的隐居之地。"
罗衣默默念了两句"蘅芜山",的确想不起来记忆中有人说过这个地方。于是她也就把这层心事放在一边,颇有些好奇地问:"既然蘅芜山那么邪佞,你怎么还要往那儿去?"
"大楚皇族的人不敢靠近那儿,战字营的人也会避讳那处地方。如此看来,那儿最是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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