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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者长存 (夜雪猫猫)


  
  顾涛点点头:“臣再多言一句。陛下,陛下是个狠心的,殿下您千万要小心谨慎。”
  
  “长流明白。”一顿,长流道:“本宫今日是以到大觉寺烧香为由,求了皇祖母才出来的。我也该告辞了。”
  
  “轩儿这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我让顾非护送殿下去吧。”
  
  “也好。多谢将军了。”
  
  顾涛忽然面露迟疑,片刻后终是问道:“臣看顾非这几日心神不宁的,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长流轻声道:“本宫从小王爷身上搜出玉佩的时候,顾非也在场。”其实长流如此做不过是为了让顾非对她心存感激,以为她是为了保全顾家才放走小王爷的。而顾非也确实值得信任,此事连顾涛都没有告诉。长流却不知道,顾非因为这件事对顾涛生出了隔阂。他虽然不知道聂湛的身份,但很容易便将此人跟上元节行刺联系了起来。顾非为人正直,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的父亲居然有反心。
  
  “公主日后有事,犬子顾非但凭差遣。只是……只是轩儿年纪尚小,恐行事欠缺妥当。”
  
  长流忙乖觉接口道:“顾伯伯放心,本宫省得。”
  
  顾涛今日在长流这个小辈面前对柳思萦真情流露,不免有些尴尬,但瞧长流神色如常,也就暗暗放下心来。
  
  大觉寺地处西郊,位于半山。山路狭小,积雪难行,马车根本上不去。
  
  到了山脚下,顾非隔帘问道:“殿下会不会骑马?”
  
  长流忽然跳下马车,跃上一匹雄健黑马的马背,头也不回便打马而去。见她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利落漂亮,江淮跟凌照不由都吃了一惊,赶紧跟上。
  
  顾非见长流一马当先,艳红的披风旌旗一般在风雪中翻飞肆意,不由一笑。
  
  长流本来心怀郁气,一路纵马之后才觉得畅快不少。不刻便来到大觉寺门口,她翻身下马,将马鞭往身后赶来的江淮怀中一丢,脆声道:“去叩门。”
  
  江淮心中直犯嘀咕:这位公主差遣起人来怎么就那么顺理成章呢。
  
  顾非忽然轻声道:“殿下最近好生勤奋。”他自然是瞧出来了,长流如今虽说还不到身轻如燕的地步,但身体灵活了许多。
  
  “我日后搬出宫了,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好。”顾非见她发髻有些松脱,本能地伸出手想替她挽发,见长流目光清亮一转,中途硬生生又将手收了回来。
  
  出来的小沙弥见他们一行人衣着不俗,尤其江淮、凌照两个一身飞鱼服甚是打眼,立刻将他们迎了进去,又道:“各位请稍后,本寺方丈正在接待其他香客。不若贫僧先给几位安排一处清静些的禅院。”
  
  长流忽道:“不知方丈大师接待的是何人?”能让明錾大师亲自相陪的想必不是一般人物。
  
  小沙弥道:“听那几位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但举止有度、衣着华贵。”
  
  大雪天气,上山的香客稀少。
  
  长流求了两道平安符。方才那个小沙弥便说禅院已经准备好了,请他们一行移步品茶。走到半道上,长流脚步猛然一滞。顾非不由奇怪,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瞧见前头大殿台阶上几人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猫知道大圆纸姑娘想念顾轩,只不过猫对他没啥兴趣,所以暂时给他屏蔽了。鱼想念的那位就要出来了,不过暂时还是打酱油。
另外某猫后知后觉。感谢各位的霸王票啊。WL,猫猫记得你猜过长流怎么应付招财的,我想把留言翻出来加精,但是找不到了。猜谜的孩子最有爱。
这周2W字榜单任务,基本日更,童鞋们应该会比较开心,猫果然是个无压力就偷懒的……大家周末愉快,猫猫爬走。




☆、明錾

  
  洛轻恒站在墨玉九龙御道之前,身后是犹如天宫迎面的大雄宝殿。大殿正脊上的琉璃塑“二龙戏珠”几欲驾着祥云一般的素雪凌空而起。
  
  原来对一个人熟悉到了极致,就连背影亦是熟稔的。无关轮回,无关岁月。
  
  长流闭了闭眼睛,下意识地将斗篷的帽子拢起,转头跟着小沙弥快步穿过长廊,来到一处庭院。
  
  院中几株红梅开得正艳,浮动的暗香混着落雪的清新气息叫人精神为之一振。
  
  禅房收拾得十分素净。长流径自跨入最里间。江淮几人自动止步,只守在外头。顾非迟疑片刻还是跟了进去,倒叫江淮诧异了一瞬。
  
  长流要了两壶茶,一壶专给江淮他们暖身。几人久在大内当差,行事极有分寸,虽只一墙之隔,却十分安静。
  
  长流从前跟母亲来过几次,知道此处茶水引的是山上流泉,甚是清冽。她刚要动手倒茶,谁知被顾非抢先一步。
  
  浅碧的茶水将细牙白瓷映得莹润可爱。长流将双手拢在袖管中握着瓷盏取暖,并不急着喝。
  
  此处的茶盏乃是寺院特有,杯面上烧制的都是经文。耀白的雪光透过七层青皮木透雕窗照在瓷杯上:“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是故莫爱着,爱别离为苦。若无爱与憎, 彼即无羁缚。” 长流默默读着这几句话,几乎痴了去。
  
  顾非早看出长流眼眶微红,显是哭过,现下又见她神色凄惶,忍不住轻声道:“殿下。”
  
  长流抬头对他浅浅一笑。
  
  二人对坐静静吃了一盏茶。
  
  明錾进来的时候顾非心中大惊。江淮他们在外间已经同明錾见过礼,顾非自然听见了。但在此之前,顾非竟然半点不知有人靠近禅院。他本以为有如此修为者怎么都会是一个白须高人,谁知走进来的却是一个僧袍胜雪、面如冠玉的年轻和尚。
  
  长流轻声对顾非道:“你叫他们都退到外头去。”
  
  顾非领命而去。长流则端坐着任凭明錾打量。
  
  半晌明錾才开口道:“殿下跟上次来大不相同。”
  
  长流知道他说的上次应该是一年以前,可对她来说其实已经隔了一世,心中不由一嘻:我这个回炉重塑金身的壳虽未老,内里却已沧桑至妖。他是得道高僧,看在大家是亲戚的面上,应该不会把我当妖怪打吧。
  
  长流并未接话,反道:“父皇要立皇太女。最近有没有人来扰你?”长流一共有三位姑姑,生的儿子却只有这一个,偏偏还遁入空门。即便如此,难保有心人不会提出过继之说。
  
  明錾摇了摇头,笑道:“知晓我身份的人并不多。何况我这个人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小时候我就给自己算了的。我娘偏不信,越发给我说亲,结果这一说将我说进了庙里。”
  
  “总之这几日表哥要小心。”一顿,长流道:“表哥能否帮我一个忙?”
  
  明錾大方道:“殿下请讲。只要不叫我杀生,什么都行。”
  
  长流方才反复读那几句经文,确实动了杀念,但她也知道和尚表哥定然不肯,此刻听他如此说,心中辨不清是何种滋味。
  
  江淮看到顾非出来不由八卦道:“你家那位正主怎地不来?却让你相陪?”
  
  “他不在家。”
  
  “要我说,你该当离这位殿下远着些。也好避嫌。”
  
  顾非面色一滞却未答话。
  
  此时明錾恰好面上带笑从禅房出来,道:“各位请进。贫僧备了斋饭,一会儿就送过来。”
  
  江淮见他僧袍在风雪中动若流云,步子迈得不大,走得也不见得快,却仿佛转瞬就消失在艳色梅影中,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又过了一会儿,两个黄衫小沙弥果然各携了一只红漆食盒敲门进来。
  
  大觉寺的素斋远近驰名,江淮早就跃跃欲试。
  
  长流叫众人同坐。其余人皆有些拘谨,只敢取了几样菜到外间同食。长流见了也不勉强。江淮本想跟众人一道,但念头一转,反而坐到了长流身侧。
  
  长流根本不以为怪,只对一旁的顾非温言道:“你也坐。”
  
  顾非依言坐下。
  
  江淮夹了一筷子素三鲜,笑嘻嘻地问道:“公主方才同那美貌和尚说了什么?”
  
  顾非听他语出无状,盯了他一眼。
  
  那一眼只让江淮觉得冰雪入喉,冻得脖子缩了缩。
  
  长流却笑道:“这话你该当着明錾的面说,他一准给咱们多备些斋饭。”
  
  江淮似全然忘记刚挨过顾非的眼刀,怪叫道:“难道他一个方外之人还真喜欢别人夸他貌美不成?”
  
  “嗯。要不怎么说他是得道高僧呢。自然与众不同。”
  
  江淮这下子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又问:“都说他会相面,一看一个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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