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太夫人心里一堆麻烦事,无暇多想,只是连连叹息这是天意,精力还是倾注在许氏胎相不稳之事上。
每日一早,许太夫人就赶到卫府,帮许氏彻查原由。
在正房的里里外外每个角落都搜寻过了,都没找到诸如麝香、夹竹桃这种伤胎气的东西,饭食方面也是细细查询,还是未见端倪。
难不成见鬼了?母女二人心中都闪过这个念头。
许氏笃定地道:“一定是二姨娘做的手脚!”
“凭证呢?你倒是拿出凭证来啊!”许太夫人双眼冒火,“你说说,你这不是惹祸上身么?好端端地你给她立什么规矩!你有没有脑子啊?”
“一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伤胎气的东西。”许氏拿过医书,焦躁地翻着书页,“我继续查阅。”
“你给我放下,安心躺着!”许太夫人又是气又是心疼,“如今什么事都不如你的身子重要。现下出了这档子事倒也好,算是给你提了个醒,日后别再让那房妾室来你房里了。”
“就算是她,她也不该选在这种时候下手,恐怕是早就有所准备,如今只是赶巧了。”许氏神色越来越凝重,“有这时间,还不如查查她的家世背景,也许能找出些原因来。”
“有什么好查的。在这府里的女子,哪个不是伤心人?”许太夫人看着女儿,想说什么,犹豫半晌,却只是叹息一声。
许氏没留意到这些,打定主意,唤了鸳鸯进门来。
——
卫昔昭站在绿野之中,沐浴着暖暖的阳光。
身体略见好转之后,季青城就每日拽着她出门来转转,且一本正经地说,病都是躺出来的,若见好了就该下地四处走动。
去过果园,吃到了亲手从树上摘下的苹果;去过一面大湖,泛舟湖上,看到了莲叶连绵成绿色海洋;今日,只是在绿野之中,陪着卫昔昤放风筝——是他陪着,这些事,是她平日想都没想过的。
卫昔昤咯咯地笑着,扯着风筝线,身影如小鹿一般奔跑在绿野之中。
“五小姐,仔细着脚下,别摔倒了!”飞雨一面说着,一面快步追上去,脸上挂着少见的真挚愉悦的笑。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花样?”卫昔昭笑笑地凝视季青城,“怪不得昔昤喜欢你。”
“你呢?”季青城反问。
卫昔昭用眼神反问回去,随即会意,没辙,仍是笑。
“何时你也哄我开心一次?”季青城忽略她的避之不答,将风筝线轴递给她,“试试?”
试着哄他开心,还是试着学会放风筝?他的话,有时候是两者兼顾的。她摇了摇头,将线轴转手给了沉星,“我站着已是吃力,哪里还有这份闲情雅致。”
沉星兴高采烈地接过,与两人渐行渐远。
“青城哥哥!你快过来帮帮我!”卫昔昤的声音远远传来。
季青城闲闲散散走过去。
一高一矮,一黑一红两道身影,本该是极大的反差,可因为两人脸上最美不过的笑,一切都变得自然而然。
从未想过,生涯中会有这般别开生面的场景。可也已习惯,习惯了他这小侯爷近在眼前,习惯了因他才有的诸多欢声笑语。
习惯,有时是这样轻易就形成了。
一阵秋风袭来,卫昔昭裹紧了披风。
眼前的绿色就要到枯黄,秋日将到尽头。
一匹马慢吞吞地走在天地之间,马上的人姿态惬意,正低头看着手中纸张。
卫昔昭转身,想走到别处去。这几日闲散惯了,和季青城四处地乱逛,都已忘了俗世间的规矩为何物。
那匹马却忽然嘶鸣一声,蹄声踏踏,迅疾而来。
卫昔昭回头,愕然而惊恐。
发生了什么?
她知道自己应该跑开,可双脚却似钉在了地上,挪不开。
黑色身影落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的心才落回原地。
季青城右手将卫昔昭轻轻向后推了一下,左手指尖弹出一个东西,打在马儿前蹄。
马嘶鸣的声音转为悲戚,随后身躯失去平衡,颓然倒在地上。
马上的人却不见丝毫狼狈,身形腾空而起,又无声无息落在地上。
惊险的一幕有了结果,卫昔昭这才轻呼出一口气。
“季青城!你好大的胆子!”那人语声极为不悦。
卫昔昭飞快打量一眼,是去寺里那日留意到的人,仍觉似曾相识。对季青城竟是居高临下的态度,什么来头?
季青城淡淡一笑,“不知如何称呼尊驾,是萧公子,还是七殿下?”
“你住口!”那人眼中锋芒更重,又问卫昔昭,“是哪家的女子,这般不成体统?”随即又若有所思,“怎么这般熟悉?”
通过季青城的话,卫昔昭已经知道此人是谁——萧龙洛。心里却很是反感他之前的行径,言语就更不用说了。
季青城又道:“殿下来到龙城,想来众官员还不知晓吧?”
“休得多事。”萧龙洛不欲声张,“今日你我不曾相见,可记下了?”
“如此也好。”
“遣你是来此地公干,你倒是有闲情。”萧龙洛将马带起,又看了卫昔昭一眼,牵着缰绳,信步走远。
也不知萧龙洛把自己看成了什么人。卫昔昭暗自失笑。儿时的玩伴,如今却相互反感,真是世事无常。
季青城不再逗留,吩咐丫鬟带着卫昔昤回去,自己则引着卫昔昭走上一条通往别院的小路。
事情却还没完。
萧龙洛去而复返,在马上焦急地环顾四下,“我想起来了!昔昭,你走远了么?方才倒是我无礼了。”很是懊悔。
绿树掩映之下,季青城以眼神询问卫昔昭。
卫昔昭全无反应,只是静静站着。相识一场,记得就已足够。
回忆之久远,生涯之漫长,有些人,其实不该曾相识。
这日,卫昔昤写完了几张大字,才不再挽留季青城,乖乖睡下。
卫昔昭刻意送他,有话要说:“依你看,七皇子是否还会隐瞒身份?他不会使得官员知晓吧?”
“不会,也会。”季青城的意思是现在不会,以后会。
卫昔昭气苦,不满地看着他。
季青城却说起了她根本不关心的事:“皇上膝下虽然子嗣繁多,但历年来的腥风血雨之后,能成气候的已经不多。如今皇上对七皇子十分倚重。”
那又怎样?卫昔昭不明白。
“昔昭。”季青城的笑很奇怪,有隐忍的落寞,也有发自心底的暖意。
“你说。”
“你不似寻常女孩儿家,不骄纵,亦不柔弱可欺,心里的计较,不比任何人少。”季青城的目光慢慢转为伤感,“你要的是到底是什么,我猜不透。你要的若是天家富贵,一生锦绣,我不拦你,不阻碍,可也不会帮你。”
卫昔昭轻轻咬住了唇角。
“你若对这些不屑一顾,愿意等我兑现诺言,那么,我会一如既往,你的苦乐,就是我的苦乐。”季青城慢慢转身,“我其实不知该如何哄你开心,你懂或不懂,我也只有这些话能说出。你好好思量,不必心急,来日给我答复。”
他的身影慢慢走远。
“青城——”
她轻声唤出他的名字。
是连她都没想到会发生的事。
他稳了稳心神,回首凝眸。
卫昔昭走到他近前,笑容平宁,“明日,你早些过来,我沏一壶茶,等你对弈。”
短暂的惊讶之后,季青城握住她一双手,笑容缓缓蔓延至眼底,含着无尽温柔。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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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猜测
沏茶的水,是采集的清晨花瓣上的露珠。有了这番心意,茶叶名贵与否都已不重要了。
卫昔昤坐在一旁,忽闪着大眼睛,不时看看卫昔昭,又看看季青城,抿着小嘴儿,笑得甜甜的。她不需要懂得什么,只是为拥有这样温暖的时日而欢喜。
“不行不行,我走错了。”卫昔昭心急地要阻止季青城落下去的棋子。
“耍赖。”季青城才不给她悔棋的机会。
“怎么这样呢?”卫昔昭白他一眼,“白费了心思给你采集露珠沏茶。”连输了两局,实在是让人沮丧。
“是你亲力亲为?”
“是啊,”卫昔昤道,“大姐一大早就和沉星姐姐出门去了,这一杯茶,就要耗费她们许多功夫。”
“不好生休息,该罚。”季青城觉得她不该太过辛苦。
“这么累,换来的就是你丝毫也不留情面。”卫昔昭扫乱了棋局。
“怎么不说你心不在焉?”一壶茶刚喝完,她已输了两局,实在不是她的水平。
“怎么不说我让着你?”这说法让卫昔昭笑了起来。
“昔昤,去习字。”季青城对卫昔昤贯彻劳逸结合的原则。
“哦。”卫昔昤恋恋不舍地回房习字去了。
随后,杨妈妈遣人来了,带来的消息是许氏小产了。
卫昔昭得知消息之后,哪里也不去了,打理出一番病态,窝在床上,防备许太夫人再次前来。
许太夫人没道理不过来,第二日就到了别院,声泪俱下地说自己女儿命苦,又说藏在暗处的有心人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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